几天,可能有点感冒,在家里休息了一天。
本来就有点昏昏沉沉的,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听到隔壁传来当当砸东西的声音,还有乱糟糟人说话的声音。
拖着病体,开门看看怎么回事。
对门房里面好几个施工人员,正在拆原来的装修。我问怎么回事,一个小伙子说形势不好,租不动了,我们退租了。
对他们来说,这就是个生意,对我们来说,一个小时代结束了。
1、
这个小伙子,并不是租户,他的身份是二房东的员工,就是他们租了房东的房子,简单装修以后再租出去。
我们这地方,属于新城区,刚交房的时候,周围还都很荒凉。小区入住的人很少,很多房子都空着的。
这年代,买套房子不容易,早住进来的都是刚需。
有刚需,就有非刚需。比如我对门,据说房子好几套,在市里住得很舒服,就一个女儿刚上大学,才不会搬到这荒山野岭。
但是房子空着,也不是个事,毕竟都是钱堆起来的。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们知道了还有这个行业。
从交房的第一天开始,我们的电话信息就被转卖了无数个行业,装修、家电、家具、门窗、电信、中介等等以及这种托管。
这让我们充分认识到,我们不是为了自己活着,只要我们活着,那就是别人的生意。
一听说我们马上就入住了,托管的电话就啪的挂了,总觉得挂之前还有一句余音,又一个穷鬼。
对他们来说,房子多得住不过来的,才是他们的潜在客户。
我们入住时间不长,对门就开始装修,总感觉装修得很怪异,不像是正常的装修样式。
除了原来的三个卧室没有变,中间最大的客厅也成了单独的一间。最奇葩的是, 餐厅和厨房也被单独隔离起来,二合一成了一间。
这样这套房子就有了五个独立的单间,中间是一个走廊,一个公用厕所。
我心说,坏了,遇到传说中的群租房了!
干中介的人,都很善于察言观色,现场监工的一个小伙子说,我们这不是群租房,我们这叫托管式公寓。
这是个新名词,我说你这不就是分割了群租吗?
小伙子说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群租他们很乱,一套房子能住几十个人。我们不一样,我们是做高端的,这么大一套房子就分割成五间,面向的都是白领。
原来租房子也分低端高端,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
他们的装修都是有成熟方案的,我装修折腾了好几个月,人家装修不到一周就搞定了。当然最后的效果一定是简约而简单。
最后一天 ,来了一辆大车,拉的都是家具和电器。电器不好说,这家具,明显都是快餐型的。
我进去看了一下,五个房间,都是自成一体。每个房间都有一张大床,电视,写字台还有衣橱,有点像连锁宾馆。
除了洗手间是公用的,其他还真挑不出大毛病
这个时候,已经到了年底了,看来等春节后才能租出去了。
那天我下班回来,楼上老太太跟我说,你对门住进来好多人,都是大老爷们,你可得注意呀。
我听了脑袋一轰,说高端的,就这么个高端法?
果然,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那里面的吵闹声可要了命,电视声音开得很大,还有人大声吆五喝六,貌似在喝酒。
怪不得老太太害怕,这样确实不是个事。
因为是一楼,我出去绕到他们客厅前面一看,也没有安窗帘,十几个老爷们正围着一张桌子喝酒吃饭,但明显都是各吃各的,不是聚餐。
不是聚餐,桌子上倒是有酒,各人喝各人的。可能是干了一天活,喝点酒放松一下睡个好觉。
因为看他们的穿着打扮,应该是从事建筑或者装修的工人。
一连几天都是这样,我最后也没忍住给对面业主打了个电话,我说出租房子都没事,但是里面住的人实在太吵了,邻居们都有意见。
对面业主也吃了一惊,他们说他们是做高端的,绝不会扰民我才租给他们的。
我问你签了几年了,他说五年!
我脑子一蒙,五年,要是这样,后面的日子可咋过,谁拿了钱也不想退回去呀!
没想到,第二天晚上就消停了。
我有点吃惊,难道没人了?我绕到前面一看,人还是不少,明显没人吵吵了,电视声音也小了好多。
对面业主给我来电话了,说他们是临时住几天的,给这个托管公司装修房子的,赶工期,腊月二十六七就都会走。
已经给打招呼了,不能扰民,看来人家也听进去了。
这才知道,这家托管公司光在我们小区就收了得二十多套房子分租,我们都怀疑,他们能租出去吗?
光房租和简单装修,也是一笔不小的投入。
2、
春节回来后没几天,对面就迎来了第一个房客,是一个小伙子,大概二十六七岁的年纪,挺精神,但是看面相总透着一点忧郁和不甘心。
当时我们单元一共住了才四五家,进出都很少遇到人。
一来二回,就认识了。他见我就喊哥,我喊他小杨。我只知道他现在附近一家公司上班,好像是负责跑业务。
刚毕业不久的年轻人,总得从头干,也很正常。
刚过了正月十五,小杨就做了一件让我目瞪口呆的事情,这九零后的脑洞怎么就那么大!
我早晨起来去买饭,刚一开门,怎么闻到一股烧饼味?难道是我太饿了?等等,还有一股烧煤球的味道?
出来一看,眼前的景象震碎了我的三观。
这可爱的小杨同志,在单元门厅内侧靠步梯的地方支了一张案板,旁边是一个带黑铁烤盘的烤炉,三个炉洞,里面烧的煤球,带着围裙的小杨同志正在那里烙烧饼。
可能技术有点生疏,干得很专注。他那擀面饼的技术比我强不了多少,我走过去他才发现我。
我说您老人家这是干嘛?
小杨说我做烧饼呀!接着拿了一个递给我,哥你尝尝!
我真是出去买烧饼的,但是送到手上的我也没敢要。我看他旁边的筐子里面,已经做了大半筐子烧饼,我说你这是要出去卖吗?不上班了?
小杨叹了一口年轻人不应该有的气说,不上了,年前辞职了,牲口一样,不干了!
职场都有这句话,女人就是男人,男人就是牲口,尤其是跑销售。
我说你这是打算卖烧饼了?
小杨说对,我觉得卖烧饼也比上那个破班强!又累又受气,还拿不到钱,说好的奖金也不发了,白给他们跑了两三年!
原来是赌气辞职的,不过也说明公司做事情也不够地道。
我问你从哪里学会的做烧饼?
过年回家给我舅学的,他家里就是打烧饼的,你尝尝,我吃着味道还不行,比不上他,我还能继续改进!
我觉得这个小伙子真不错,最起码没觉得大学毕业了去卖烧饼丢人,很踏实。
盛情难却,我尝了一口,还行,还真是家常味道,带了一点葱油味。
你跟你舅说要来这里卖烧饼了?我觉得能有这个勇气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
没有,我说他家的烧饼好吃,在这里吃不着,教教我怎么做,回去做了自己吃,我舅教了我好几天,这才把手艺学到手。
我心说,你真是一条外甥狗啊,人家手艺可以卖钱的,你几句话就忽悠来了。
小杨有点得意,这几天刚把东西置办齐,今天就是我第一天营业。
我听他那个口气,今天没搞个开业仪式,多少有点对不住自己这创业的第一步。
我从未见过如此愣头青的小青年,你也是在社会上混了好几年了,怎么脑子还这么简单?
我说你在这里做烧饼不合适不说,你这一筐子烧饼卖给谁啊?
小杨的回答,让我很无语。
这里有啥不合适的?又没人,还通风,我担心煤球炉子在我那小屋不安全呀!
3、
我说兄弟啊,你也知道煤球炉子不安全呀?在你屋里不安全,你搬到这里倒是安全了,可这是有人管理的公共场所呐。
这个一个单元的门厅,属于业主的公摊面积,你在人家公摊面积上摆私摊,你让他们怎么看?
哦,小杨差点用满是面的手挠挠头,刚拿上去又放下来,我没想这事!
我说趁上面几家没下来,你赶紧搬回去,别让人看着,否则物业百分之百过来找你,你这属于公共区域明火烧烤呀!
而且,你占的地方,正是消防通道,你这是挑战谁?
小杨似乎这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那我赶紧搬进去。
听人劝,吃饱饭,小伙子态度还是挺好的。
朝里搬的时候,我看他的房间就是最便宜的那间,餐厅和厨房连在一起的那部分隔断的,奇形怪状还很小,估计放开这些也没啥地方了。
这样的房间,对他们来说都算是高档的,毕竟还是比较新,但是常年不见阳光。
我看他在厨房还弄了个晾衣绳,挂着衣服。
小杨说白天有段时间后面那楼能反射点阳光进来,有点就行啊,又不是一直住下去。
这二手的阳光,已经让这小伙子感觉不错了,我们还有啥抱怨的。
我们这个房子,设计非常奇葩,采光相当的不好,开发商说规定不许建落地式阳台了。就连十八楼都抱怨光线不好,家里的绿植半年都死翘翘了。
我看着他这一筐子烧饼,很想知道他去哪里卖,不过没时间了。
等下午回来,刚准备做饭,有人敲门。
开门一看是小杨,手里提了个塑料袋,里面装了七八个烧饼。哥,这烧饼给你,你别嫌弃。
话说这样,不要那就是真嫌弃了,我赶紧说谢谢,你这是卖完了?
小杨摇摇头,没怎么卖,多亏做得少。
我问你去哪里卖的?
小杨说去我们公司附近,那地方我也熟悉,可没人买,刚有人过来问价,保安就过来了,说这里不能卖东西。
我说这是一定的呀,没证没照,你去卖吃的,尤其是那地方,人家自然不容你。
我问他你打算怎么办?
小杨说,我在咱小区外面站了一中午,也没人买。我说这里住的人太少了,就是想买,也不敢买你的呀。
大小伙子,路边守着一筐烧饼,来路不明,谁敢买?
小杨频频点头,我再想想。
后面几天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卖的,因为他在屋里做,进出咱也见不着了。
那天是周六,早晨起得晚,就听到对面有人吵吵,半天还没完。
我出去一看,是托管的一个家伙带了两个小姑娘来看房子的,小姑娘比较敏感,说你们这房子怎么一股烧煤的味道。
托管那家伙也有点懵,现在就租出去一间,就是小杨那个。敲开小杨的门,发现这里正开着窗户烧着炉子打烧饼。
这一幕把两个小姑娘都惊呆了,这里面怎么还有烧饼铺?那我们怎么住?太不安全了。
拉个客户不容易,托管那家伙也急了,说你这样用明火,完全是违规,你赶紧熄火,否则你就搬出去,这样绝对不行!
托管说得没错,这样是绝对不行的,小杨争辩了几句,知道自己的第一次创业失败了!
4、
我看小杨挺沮丧,就想给他鼓鼓劲。
我问他这几天卖的怎么样,他说也卖点,还有原来的同事给他推广,看来都觉得这家伙挺励志。
不让摆摊,那就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我说那够成本吗?能赚钱?
啥赚钱啊?想着一开始不都是这样,能卖出去就行。
我问他下一步怎么办,他说再想想。
过了几天,出门买饭的时候,单元门口多了一辆半新不旧的电动三轮,上面还有喷绘的条幅,记得好像是土豆粉朝鲜面什么的。
不用说,一定是小杨这家伙的。
正好小杨出来,看我看他的车,说哥我找到新项目了,看着自己的车眼里都是希望。
我说你这个项目要去哪里干?这市区可没有让你摆摊的地方。
小杨说,我去远处的工地,那里没人管,这些建筑工都不愿吃工地的饭。我说不吃工地的饭,他们吃你的朝鲜面啊?
这个是原来的车主弄的,我一个哥们也辞职了,他能炒菜,我们准备卖点盒饭。我不在这里住了,我找了一个能做饭的地方,我这就把东西拉过去!
我对这家伙的敬意油然而生,他身上有种难得的韧劲,可能我以前也有过。
后面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因为我们从来没有添加过对方的联系方式。
小杨满载自己的东西走的时候,正好里面的两个女孩也回来,迎面撞见,互相连个招呼也没打。
同住在一套房子里面,我感觉他们之间真的很冷漠。
走近的时候,我就听一个小姑娘说,他可走了,好好的不上班卖烧饼。
我心说,姑娘啊,你哪里知道一个有梦想的大小伙子的心思,在这不大不小的城市,每踏出一步,都是相当的不容易。
后来再也没有见过小杨,城市这么大,我们就像忙碌的蚂蚁,再见面的可能性太小。
对门的租客,倒是越来越多,基本都是年轻人,这似乎让我又想起来自己刚毕业时的日子。
他们,就是当初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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