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3年皮定钧回乡探亲，住了一晚便不辞而别：我不知怎么回答他们

前言

1953年夏，刚刚上任福州军区副司令员的皮定钧终于回了一趟安徽金寨老家。

从1930年参加革命离开家，已经23年了。皮定钧坐在车上望着窗外，当年的一切还都历历在目......

图丨皮定钧

皮定钧参军

1919年，皮定钧出生于大别山下的金寨县五乡。在他还是个小婴儿的时候，他的父亲就因为痨病去世了。

当时，奄奄一息的父亲向母亲交代后事，“孩子很可爱，可惜我不能把他抚养成人了。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他。”

然后，年仅20岁的父亲便撒手人寰了，皮家马上一贫如洗。为了养家糊口，爷爷想了一个“办法”，把年轻的寡妇母亲卖了。

当天晚上，母亲便逃走了，她连夜跑到几十里外的一个小镇上，认识了一个好心的男人，对方收留了她，两个人成了家。

只是，家里的孩子先是没了父亲，后来又没了母亲，只能靠奶奶抚养。没过多久，奶奶也去世了，这个担子落到了瞎眼的爷爷身上。

可想而知，爷孙俩的日子过得有多难。他们要吃饭、要穿衣，为了维持最基本的生活，8岁的皮定钧去到地主家给人放牛。

后来，母亲得知了爷孙俩的情况，于心不忍，她多次提出把他们接过去一起生活，然而，倔强的爷爷宁死不从。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皮定钧长大了。

12岁那年，他突然发现村子里发生了些变化，地主老财没那么神气了，每个村子都组织了农民协会，若有欺负人的，农协便会替大家做主。

时间一长，经常往农协跑的皮定钧被村农协主席看上了，他觉得这孩子智勇双全，就批准他加入了农协，于是，皮定钧成了一名通讯员。

1929年5月初，周维炯等人在距皮定钧家乡很近的河南省商场县南乡起义成功，还建立了中国工农红军第32师。

中旬，周边几个乡的暴动也取得了成功，建立了六区游击大队。

5月20日，第32师和游击大队联合拿下皖西重镇金寨，缴获了20多支枪。看着街上红旗漫卷，皮定钧心里是说不出的骄傲。

革命形势一片向好，苏维埃政府、少先队、童子团、共青团也相继成立。就在此时，皮定钧迫不及待地跟同乡的14名小伙伴一起加入了红军。

1930年，皮定钧跟着部队到达湖北英山县，他成了英山县童子团的团长。7月，红军对英山县城发起攻击，守城的国民党部队当即扔下武器弹药东逃。

见状，皮定钧赶紧组织麾下的700多名团员跟在逃跑的国民党守军后面捡东西。

这一战，皮定钧的童子团共捡了200多支枪支和1万多发子弹，也因此获得了一面“英雄少年”的锦旗。

不久后，皮定钧如愿以偿加入中国共产党，还参加了几次反围剿斗争，优异的表现使他迅速成长为红四方面军连、营指导员。

第五次反围剿失败后，红军开始长征，1936年，红军三大主力在陕甘宁边区顺利会师后，皮定钧当上了教导团长。

1937年，卢沟桥事变爆发，皮定钧被调入刘伯承的八路军129师当团长。在山西太行华北前线，皮定钧英勇的与日军展开殊死抗战。

随着战绩越来越多，皮定钧也一路升到了太行军区第5分区司令员。

就在这时，皮定钧认识了一个人，这人便是他的妻子——张烽。

皮定钧的感情

那是1940年8月的一天，皮定钧正在和涉县县长郑晶华研究工作，突然，从门外走进来一个漂亮姑娘。

姑娘眼睛大大的，但眼神中全满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不好惹。

可皮定钧却因为这一眼心动了。当时，张烽来找郑晶华汇报工作，说完就走了，看都没看皮定钧一眼。

张烽离开后，皮定钧着急地问郑晶华，“这姑娘谁啊？”

“我们县的妇救会主任。”

“怎么过去没见过？”

看到皮定钧这么好奇的样子，郑晶华懂了，他故意笑而不语。

皮定钧忍不住，他接着问，“她叫什么名字啊？”

“张烽。”

“哪的人？”

“城关的。”

“嫁人了吗？”

郑晶华彻底憋不住了，哈哈大笑，“我可不知道。”

图丨皮定钧

“你不知道？我给你个任务怎么样，把这个姑娘给我介绍一下，当我老婆。”

郑晶华需要考虑张烽的意愿，因此，他没有答应皮定钧，只说自己会找她说说，让皮定钧回去等消息就好。

后来，郑晶华找到张烽，把皮定钧的意思跟她说了，没成想，张烽毫不客气，“你看他那么好，你去嘛。”

“我去干嘛？张烽，你听我说.......”，接着，郑晶华把皮定钧的功绩挨个说了一遍。

其实，皮定钧的大名，张烽早有耳闻。曾经，他在涉县城边上的河南店，一举消灭300多个鬼子，一夜之间就成了人人知晓的大英雄。

张烽是非常敬重他的，只是，在她的人生规划中，并没有嫁给军人这一条，于是，她很清醒干脆地拒绝了郑晶华，“我不想嫁给军人。”

女方不愿意，郑晶华只能去跟皮定钧交差，说自己没完成任务。皮定钧倒也没有很在意，毕竟除了恋爱，革命才是正经大事。

然后，时间一晃来到了1941年，这一年冬天，5分区宣传科来了一位文教干事，这姑娘也是女中豪杰一枚，曾经参加过“一二九运动”。

有一次，她听到皮定钧作报告，当即便被吸引。散会后，她到处跟人打听皮定钧的情况，这才知道会上能说善言的皮定钧，竟然一天学都没上过。

只是，皮定钧当时正在参加冬季反扫荡的任务，因此，对于姑娘的心动，皮定钧并不知情。

直到反扫荡结束后，皮定钧才回到分区机关驻地。老远，他就听到溪边传来《游击队之歌》的歌声。

皮定钧好奇的走了过去，正是那名干事，他随意的坐在一块大青石上，“你一个人在这洗衣服，不怕狼吗？”

“哪有狼啊，我才不怕！”

“你是哪的人？”

“浙江绍兴。”

“你们浙江出美人啊。”

“我母亲是很漂亮。”

“你也很漂亮啊。”

图丨刘伯承

皮定钧的话撩的姑娘脸颊绯红，皮定钧可能觉得有些不妥，赶紧补了一句，“开个玩笑，姑娘们都喜欢别人夸她们漂亮。”

停顿了一下，皮定钧又问，

“仗打完了，我最近可以休整一下，大约有半个月时间在司令部，不知道你明天能不能去我那里一趟。”

干事都不知道去干嘛，就痛快地点了点头，皮定钧告诉她，“我想学点文化，听人说你是个文化程度很高的同志，我想请你做我的老师。”

后来，干事经常去皮定钧那给他讲课，皮定钧学习的精神头特别足，识字、写诗、数学、音乐，他什么都想了解，什么都想学。

很快，半个月时间过去了，除了知识，皮定钧心里也多了份对干事的喜欢。

他开始盼着与干事见面，只要能够看到她，皮定钧心情就会特别好。

有一次，皮定钧遇到个难事，便去跟干事商量，“刘师长要求司令员必须亲自动笔写军事报告，我怎么能学会这个啊？”

干事想了想，“那你先从写日记开始吧。”

为了鼓励皮定钧写日记，干事还送了他一个精致的本子，那是她从北平带到根据地的。

图丨皮定钧（左）

面对这些温柔，皮定钧终于向干事告白了，“我很希望有一个我喜欢的爱人，我很愿意得到爱情，可是我不会说，也不敢说，说出来以后怕她不跟我，不爱我，这怎么办？”

然而，女孩子的心思总是难猜的，面对皮定钧的示好，干事并没有给出正面的回答。

不久后，两个人恋情曝光，他们的感情遭到了非议。在巨大的压力面前，干事大病一场，皮定钧也被叫去谈话。

回去后，皮定钧便将自己反锁在屋里，就连第二天出操，皮定钧都没有出去。

这是他第一次“撂挑子”，为了爱情。没过多久，干事被调到了师部，路上，她一首接一首的唱歌，唱的泪水涟涟。

皮定钧的初恋无疾而终，1942年，他得知张烽在太行区党委校学习，便委托谢富治的爱人刘湘屏帮着介绍一下。

张烽的态度还是和之前差不多，刘湘屏倒也没有硬劝，只是让两个人一起看了场文工团演出的《孔雀东南飞》。

结果，张烽一晚上都没给皮定钧好脸，搞的坐在旁边的他尴尬异常。

看完戏后，张烽在宿舍给刘湘屏写了张纸条，意思就是自己当下的任务是学习斗争，不能谈恋爱。

结果，皮定钧更不愿意放弃了，他认为，他的爱人一定要是自己所爱之人，因此，非张烽不可。

这一次，皮定钧发动了所有人，不仅领导帮着谈话，就连张烽的姐姐都被请来劝说。

张烽的心也不是铁打的，看皮定钧这么费心，便决定给他一次机会，两个人开始试着接触。

这一接触，张烽才发现皮定钧的好，没过多久，她就自愿跟皮定钧结婚了。

皮定钧回乡

1943年，皮定钧指挥参加了林南战役，成功消灭80多个日伪据点，消灭了庞炳勋、孙殿英部7000多人。

不久后，他担任7分区司令员，率部挺进豫北。1944年9月，皮定钧南渡黄河，和王树声一起开辟了豫西抗日根据地。

那时候，豫西地区的交通和重要城镇已被日本鬼子控制，伪军和国民党的散兵游勇也在时不时跑出来作恶。

更让人头疼的是，国民党早先的反动宣传，导致当地的百姓对我党的抗日政策很不理解，他们怀疑共产党是不是能够扛起抗日的大旗。

面对这种无解的“一团糟”，皮定钧先是用几场胜仗，证明了我党的真正实力。随后，他又为民除害，消灭了几个让百姓苦不堪言的恶霸。

没过多久，百姓们就意识到了，共产党军队和过去见过的军阀反动派一点都不一样，他们是真心实意为老百姓打天下的。

图丨王树声

半年后，豫西十个县级的抗日武装胜利建立起来，皮定钧领导大家把之前日伪、汉奸、恶霸占领的土地夺了回来，开辟了以嵩山和箕山为中心的抗日根据地，主力部队和地方武装一度发展到上万人，是坚持中原地区抗战的一支劲旅。

抗日战争结束后，皮定钧奉命去了豫南桐柏山区和新四军第5 师会师，整编为中原军区第1纵队第1旅，参加了“中原突围”。

1946年2月，1旅到达河南省商城县白雀园，这里距皮定钧的家乡金寨县五乡只有一百余里。

皮定钧想家了，想他唯一还活着的母亲。于是，他秘密派人将母亲接到了部队，和近20年未见的母亲团聚了。

对于母亲当年离家的事情，皮定钧是没有半点埋怨的。他理解母亲的无助，也知晓母亲当年想要接他和爷爷一起生活的善良。

这次见面快要结束的时候，母亲还叮嘱皮定钧，要对穷人尊重，有人来讨饭要给人吃饭，不要给人家吃了一半的剩碗底。

7月，皮定钧再次返回家乡附近的时候，他在日记中写道，

“我的母亲，我的放牛场，我的房屋，你们都应当很自在的生存在我们的土地上吧。等着我们完成了中国阶级斗争的任务后，来解放你们，来换取你们的自由、你们的幸福！我相信为时不会长久的。”

后来，皮定钧转移至华东解放区，参加了涟水、莱芜、孟良崮、淮海、渡江等战役。新中国成立后，皮定钧又参加了抗美援朝。

1953年，皮定钧从朝鲜战场凯旋而归，随后，他被毛泽东亲自点将，担任福州军区副司令员。

这一年夏天，皮定钧终于抽空回了一趟金寨。十村八店的乡亲们知道皮定钧衣锦还乡，纷纷前去看望他，热情的人群络绎不绝，一直到深夜才慢慢散去。

皮定钧和张烽好不容易才休息下，结果，一晚上皮定钧都在翻来覆去、唉声叹气。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皮定钧便洗漱好，叫醒张烽后不辞而别了。

图丨毛泽东

早上，乡亲们陆续醒来，继续去拜访皮定钧，没想到看见的却是挂在门上的大锁。

乡亲们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皮定钧不辞辛苦的回乡探亲，最后只住了一晚便不辞而别？

想来想去，最后出现一种“阴谋论”，就是说皮定钧做官了，看不起贫苦的乡亲们了，所以才只住了一晚便匆匆而别。

没过两天，村子里传来消息，说皮定钧的车在半路上遭遇大雨，车子在山里困了3天，一部分乡亲比较极端，说皮定钧活该，对家乡无情无义，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此后的23年，皮定钧再没有回过家乡，为此，家乡人也耿耿于怀了23年。

1976年7月7日，皮定钧乘坐直升飞机组织进行军事演习时，飞机失事，他和其余12名飞行员全部遇难，年仅62岁。

消息传到金寨，大家错愕不已，英雄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了，大家也终于放下了当初的一些埋怨。

直到1983年，张烽在一次采访中说起皮定钧23年前回乡的事情，才道出了他只住一晚不辞而别的真相。

最开始，皮定钧对回乡探亲是非常迫切的。平时，他就常跟张烽念叨，说想要回家看看，还给她讲了不少童年趣事。

可是回到家后，面对那么多父老乡亲的探望，皮定钧就突然变得很僵硬，送走客人后，他翻来覆去整夜都没有睡着。

因为知道皮定钧太想回家，张烽就没有把这异常当回事，只是以为皮定钧舟车劳顿，有些疲倦。

图丨张烽、皮定钧

第二天天刚微亮，皮定钧就把张烽叫醒，说要离开。张烽想不明白，所以直到上了车还在对皮定钧发牢骚，罕见的，皮定钧竟然一句话都没有反驳。

后来，还是在张烽的再三追问下， 皮定钧才说出实情，

“回到家乡，我当然很开心，也想在家乡多待两天。可是我一看到老家熟悉的花花草草，就会想起当初和我一起参军的小伙伴。
他们全都战死沙场，只有我侥幸活了下来，还做了大官，衣锦还乡，荣归故里。
这不就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嘛，我宁愿不要这种荣誉，只希望那些牺牲的烈士们能够看一眼革命胜利的新中国。
你昨天也看到了，乡亲们对我很热情，可他们话里话外，都在询问着他们亲人的下落，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们，说你们的丈夫、儿子、父亲都死了？
我说不出口，我不知道该怎么向他们交代，我根本不敢看他们的眼睛，所以我只能不辞而别，以后，我都不知道敢不敢再踏进家乡的热土了........”

真相传来，乡亲们悔不该当初，只是斯人已逝，一切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