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笔葬送一家五口的孽债，1975年包头市长征砖瓦厂特大灭门案始末

1975年1月14日16时，包头市公安局东河分局接到长征砖瓦厂保卫科的报案：该厂采运车间工人刘永智、其妻——该厂四车间工人马凤莲和他们的三个孩子被发现惨死在自家家里，初步查看判断为他杀。

这是包头自解放以来发生的死亡人数最多的刑事命案，东河分局和包头市公安局刑侦部门当即全员出动，驱车赶往长征砖瓦厂“出现场”。

根据报案人——砖瓦厂女工郝三女叙述：当天她碰到死者马凤莲的姐夫李白仁（也是砖瓦厂工人），于是随口就问道：“凤莲子好几天没上班啦，去你家没有？”

李白仁回答：“没有啊。”

鉴于当时马凤莲和刘永智都已经好几天没露面了，于是郝三女、李白仁以及另一个同厂工人王文阁三个人在16时左右去马凤莲家查看。结果发现院门紧锁，郝三女于是让李白仁从马凤莲家西边的邻居刘福兴家的院子架上梯子翻过院墙进入马凤莲家的院子里，进入院内的李白仁就惊讶地大喊起来：“玻璃烂啦，不锁门，戳拐了！……刘哥，你过来看一看。”

刘福兴听后立即也跟着翻进马凤莲家院子，透过破碎的窗户往屋子里望，顿时吓得手脚冰凉：刘永智满脸是血的在里屋的炕上躺着，因为屋里光线昏暗，所以没有看清其余的情况。李白仁和刘福兴慌里慌张地重新翻墙出来，将情况告诉郝三女，郝三女马上一路小跑前去报告保卫科。17时左右，砖瓦厂保卫科和管区派出所立即保护了现场并向东河分局报告。当派出所的民警和保卫科干事入室查看的时候，发现屋里的刘永智、马凤莲和他们的三个孩子已经全部死亡，屋里到处都是鲜血，场面惨不忍睹。

案情重大，惊动了内蒙古自治区公安厅，为了等自治区公安厅的技术人员到来，现场勘查从18时30分才开始进行，由内蒙古自治区公安厅刑侦处，包头市公安局刑侦大队和东河分局刑侦队联合进行。勘查总共进行了七次，一直到2月22日才勘查完毕，结果如下：

现场位于包头长征砖瓦厂四车间家属宿舍二排五号，坐北向南，分里外两间，周围砌有1.8米高的砖质围墙，正中有一扇上了锁的铁栅栏院门，西墙和院外的南墙上均有蹬踏留下的擦痕。门两侧的各有一个小凉房，东侧的凉房顶西边缘有三块砖块被挪开，拴在这里的一根固定门门用的铁丝被碰掉，西侧凉房房顶上有一串钥匙，经查验就是刘永智家的钥匙。

屋门上部的两块玻璃中的下块玻璃已经被敲碎，碎片落在门内1米的地面上；打开门进入外屋，发现窗下的地上放着一只盛放着半盆水的白色洗脸盆，里面的水被染成血色，浸泡着一柄染着鲜血的铁柄扁斧。

外屋西南墙角隔板上放着一盘已经凉透并已经发馊的白菜海带肉丝炒粉条；西北墙墙角隔板上的搪瓷饭盆内盛有半盆发馊的土豆炒粟米饭；锅台上的一口大锅内盛着大半锅的水，里面有白菜、海带的残渣，还浸放着两只饭碗和三双筷子。锅台西侧的风箱上放着一只泡着砖茶的茶壶和一只盛放着半杯白水的玻璃茶杯，茶杯上发现一枚汗手印。

靠西墙的紫色马柜上放着一顶沾有少量血点的黄布皮帽。炕上搁着一件衣襟、衣领和袖口都有少量血点和血擦痕的灰色半旧男式上衣。

里屋的门敞开着，屋内靠东墙并排放着两只红色的衣服箱子，一个加了锁，另一个没上锁，上锁的那个箱盖上放着一个盛着半杯砖茶茶水的玻璃杯，杯上提取到汗手印一枚；屋内的墙上挂着的日历的日期停在1月10日。衣服箱子前和窗台下整齐摆放着一双棉布鞋、两双男式皮鞋和三双小孩的鞋子。室内电灯的开关拉绳被挽起，挂在搭毛巾的铁丝上，灯口上提取到一枚手套痕迹。

除此之外，现场没有别的翻动迹象。屋内的自行车、手表、存折以及值钱的衣物都没有被拿走。

刘永智、马凤莲和三个孩子的尸体都位于里屋北面的炕上，炕上躺着五个人，但却有六个枕头。

身穿贴身棉衣裤的刘永智的遗体仰面躺卧在炕东北角的饭桌边上，头朝东北靠在饭桌角，脚朝西南，头部和颈部有9处钝器砍伤，最深的几处深达颅内和颈椎，手上有多处抵抗伤。马凤莲的遗体身穿贴身棉衣裤侧卧在刘永智遗体的西侧，头朝西北脚朝东南，下身的褥子被尿液浸湿，头部和颈部有13处钝器砍伤，颅骨被砍开，脑浆溅出，手上也有多处抵抗伤，左手手腕上戴着的一块上海牌女士手表也被砸坏，表面、分针、秒针都已经脱落，根据时针的位置判断手表最后的时间是6时40分，手表上提取到多处凝固血迹。刘永智、马凤莲的袜子脚底均沾有大量血迹，但并没有发现任何尘土附着。

刘永智和马凤莲的三个儿子——刘春民（时年7岁）、刘利民（时年4岁）和刘春利（1岁）都被砍死在被窝里，没有任何抵抗伤。五具尸体除了马凤莲的下肢还有尸僵外其余四具尸体的尸僵均已缓解。解剖后发现：刘永智和马凤莲胃内有未消化的海带、粉条、肉沫等物，但没有米、面的成分；刘春民和刘利民的胃内没有食物残留，但小肠上端有半消化的米类食物残留。刘春利因为还未断奶，胃内没有任何食物，此外他的腹部出现腐败的绿斑。

经分析，五个人的致命伤都是由那把浸放在外屋脸盆内的铁柄扁斧造成的。经过现场检验，确定外屋发现的帽子和衣服上的血迹血型和被害人血型一致，被害人身上和现场留下的喷溅型和滴落型血迹都和被害人血型一致。

据群众访问了解到：时年38岁的刘永智和时年26岁的马凤莲都出生于工人家庭，身家清白，成分上也没有历史问题。刘永智一贯忠厚老实，从未与人有过仇怨；马凤莲也没得罪过什么人，但是她在当姑娘的时候有严重的生活作风问题，和其“有一腿”的人里就包括报案人之一的李白仁，但和刘永智结婚后就没有人再听说过关于马凤莲生活作风问题的传闻。

两人于1967年结婚，婚后一度夫妻关系紧张，刘永智很在意马凤莲的过去，觉得很没面子，对没娶到“原装货”而耿耿于怀。夫妻俩时常因为马凤莲婚前的那些事情干仗，但自从长子刘春民出生后夫妻关系开始好转，在次子刘利民和三子刘春利相继出生后夫妻关系已经比较和睦。夫妻两人最后正常上班的日期是1月9日，从1月10日开始就没有再出勤。判断受害时间应该在1月9日夜至1月10日凌晨这段时间。

根据现场勘查和群众访问的结果，警方判断这是一起性质恶劣的入室杀人案，现场没有翻动迹象，贵重物品没有丢失，图财害命可能性不大。马凤莲生前有作风问题，有较大可能是因为奸情而引发的情杀。

根据死者胃内容物的消化程度判断，刘春民和刘利民是在饭后5~7小时后遇害的；刘永智和马凤莲是在吃过晚饭后又吃了白菜海带肉丝炒粉条后又过了2个小时遇害的。根据修表师傅拆开马凤莲的上海牌女式手表检查后表明，虽然表面、分针和秒针都脱落，但表内机件完好，停摆是因为表内渗入了血液后凝固造成的，因此案发时间肯定在1月10日6时40分之前。综合以上情况，警方将案发时间范围缩在1月10日凌晨2时至4时之间。

针对刘永智、马凤莲在正常吃了晚饭后又吃白菜海带肉丝炒粉条这一情况，警方判断白菜海带肉丝炒粉条应该是为了招待访客又新炒的。群众反映刘永智和马凤莲平时都不喝砖茶，但案发现场却出现了茶水，说明他们遇害的时候家里有外来访客。炕上出现的第六个枕头也说明这个访客当夜留宿在家里，和他们同睡在一个炕上。

以上情况说明凶手可能就是这个案发时留宿在案发现场的访客，因此熟人作案的可能性极大。从这个访客可以和刘永智、马凤莲夫妻同睡一炕，说明还是个常来常往的熟人。

经群众辨认，作为凶器的铁柄扁斧是砖瓦厂车间自制的，在厂里用的人很多，但经马凤莲的母亲和姐姐仔细辨认，确认这柄斧子是刘永智的。而遗留在外屋的衣服经马凤莲的姐姐辨认确认是妹妹和刘永智结婚前托她为刘永智做的，婚后刘永智上工时经常穿；皮帽经工友辨认一致认为是刘永智的。

据此，警方刻画了凶手的作案过程：先穿上刘永智的上衣、戴上刘永智的皮帽，再戴上手套，用刘永智家的扁斧作案后在拧松灯口，脱下衣帽，打碎门上的玻璃造成破门入室作案的假象再翻墙逃走。凶手除了心狠手毒外还颇为狡猾，有一定的反侦查能力。且对现场附近的情况较为熟悉，应该

为尽快侦破这起特大入室杀人案，包头市公安局、东河分局和长征砖瓦厂保卫科抽调十七名骨干组成专案组，对本案进行专案专办。

根据勘查结果，专案组将侦查重点定为死者马凤莲的社会关系人，尤其是曾经和马凤莲有过不正当男女关系且经常到马凤莲家做客的男性社会关系人身上。通过广泛发动群众，在短短四五天内排摸出大量的线索，总共排摸出八名曾经和马凤莲有过不正当男女关系、且至今还是马凤莲家常客的嫌疑对象。连同三名案发前近期去过刘永智家的亲属和邻居总共十一人分别采取了指纹，与现场茶杯上提取到的汗指印进行比对，结果证实这两枚汗指印和马凤莲的姐夫李白仁左手食指指印作同一认定。

于是，李白仁成为专案组的重点嫌疑对象，专案组在全面排摸工作不收缩的前提下集中精锐围绕着李白仁在案发前后数天内的表现开展调查并有了如下发现：

1、据住在马凤莲同街坊的邻居郭庆兰等人反映：李白仁曾经多次在马凤莲家过夜，也多次白天去班上叫马凤莲并随她回家，并在马凤莲结婚前和她长期保持不正当男女关系。马凤莲婚后依然多次夜宿马凤莲家，但从1974年秋季开始马凤莲突然对李白仁疏远起来，并在厂区四处扬言：“白仁子不如我们永智忠厚，鬼迷流眼的不是个东西！”

2、李白仁在发案后多次鬼鬼祟祟跟踪专案组，并四处打听案情进展，但在明面上扬言：“这个案子作绝了，破不了！”

3、案发后第三天，原本认定灰上衣、帽子以及斧子都是刘永智的马凤莲的母亲和大姐（即李白仁的妻子）突然翻供，否认这些东西是刘永智的。专案组为了慎重起见，又连夜派人拿着物证前往托县，请嫁到那里的马凤莲的妹妹进行辨认，因为她当时也看到过这些东西。结果马凤莲的妹妹毫不犹豫的说：“衣服是我大姐亲手给刘永智做的，上衣扣眼是用左手锁的，没有第二件！斧子和帽子也都是我二姐家的。”得知这一结果，专案组立即传唤马凤莲的母亲和姐姐，一番教育后，两人揭发：之所以翻供改口是因为受到李白仁的威胁。

4、和李白仁同车间又是同班组的工人米昶证实：“我和白仁从1月6日起上夜班，1月7日和1月8日，1月10日、11日、12日、13日这几天白仁都到岗了，就1月9日夜班这天白仁没到岗。”说明李白仁在1月9日夜间的行动没有人可以证实，和作案时间相重叠。

5、在专案组成员——长征砖瓦厂保卫科贾科长询问米昶的第二天，米昶又主动找到专案组揭发了一个情况：李白仁找他打探消息，问“找你干什么？”米昶回答：“没干什么，我想从食堂把户口分出来，跟保卫科的贾科长说了说。”李白仁表示不信，米昶说：“不哄你，就是说了户口的事。”李白仁随后说：“他们问我什么时候上班，1月9日谁在谁不在，我说都在了。如果说有一天没上班就要被追查，再问你的时候你知道该怎么说吧……”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2月6日，李白仁被拘留审查，但是他在狱中的表现极不配合，甚至两次企图自杀，在审讯中提供的供词也矛盾百出。但在专案组不断甩出来的证据面前，李白仁再也无法负隅顽抗，被拘留了48小时后，在一声“都是刘永智逼我的”吼声后，李白仁开始交代自己的罪行。

李白仁同马凤莲的大姐结婚后发现相比妻子的循规蹈矩，这个个性开朗的二姨子更合自己的口味，于是自1967年开始就和当时未婚的马凤莲勾搭成奸，在马凤莲同年和刘永智结婚后依然没有段，依然保持着“地下情”。

但是纸终究包不住火，刘永智于1974年春的某个夜间撞见了两人的奸情，并借此多次向李白仁勒索财物，马凤莲也到处说李白仁的坏话并和他疏远。导致李白仁一时间在厂里名声受损，因此李白仁怀恨在心。

1975年1月8日，刘永智再度向李白仁勒索财物，威胁说如果在春节前不给他150元钱（这在当时不是一笔小数目），他就让李白仁在厂子里“社死”。李白仁因此下定决心灭刘永智满门。

经过一番谋划，李白仁在1月9日22时左右骑自行车来到刘永智家闲谈，此时刘永智的三个儿子已经入睡，在喝了几杯砖茶并聊到1月10日0点以后，李白仁向马凤莲表示“肚子有点饿”，马凤莲就下厨做了一大盘白菜海带肉丝炒粉条，三人一边聊天一边分而食之。吃完后，刘永智和马凤莲就回里屋睡觉，李白仁说早上要去东河，于是就宿在外屋的炕上。

凌晨3时，李白仁起身，先将刘永智挂在外屋的上衣和一条工作裤套在身上，戴上刘永智的皮帽，又戴上手套，出屋来到院里的凉房处取下扁斧，轻手轻脚来到里屋，拧松灯口，挽起开关绳，借着院内的灯光用扁斧将熟睡的刘永智一家五口依次砍死。

作案后，李白仁将外屋炕上的枕头和被子扔在里屋死者所在的炕上，扁斧扔进外屋装水的脸盆里，然后脱下刘永智的外衣和工作裤，又故意打碎门上的一块玻璃，锁上院门，将钥匙扔在西凉房的房顶上，然后骑着自行车离开现场，结果没骑多远就发现刘永智的皮帽子还戴在头上，于是又返回现场，从东侧凉房翻入院内。此时碰巧西面的邻居家有人开灯起夜，吓得李白仁慌忙躲入西凉房，直到邻居家灯灭后再度逃跑。一直到慌里慌张把自行车链条都骑掉了时才发现头上的帽子依然没有丢回现场，于是只好再度步行跑回现场将帽子丢在靠西墙的紫色马柜上并再度逃离现场。

至此，这起骇人听闻的一家五口灭门惨案真相大白，李白仁最终因为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死刑并被枪决。为一场毁掉了两个家庭，葬送五条人命（加上李白仁应该是六条）的孽债划上了休止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