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山人拾柴禾的记忆

来源 文学博山

作者 徐宏智

人进中年总爱回忆些少年的事。每每进入盛夏，看着漫山遍野、道路两旁疯长着的粗壮的荆棵、柳枝和一溜溜细长的茅草、黄蓓草等灌木丛就想起了“烧柴”。尽管现在家庭早已用天然气、集体供暖取代了烧火做饭、取暖，但这些年尤其是社区公园里岁岁丰茂茁壮的草本植物被园丁们一片片清除一堆堆烧毁，觉得真是可惜了，看着都心疼，我仍然想起孩提时代“砍柴”的一段往事。

解释一下，砍柴（其实博山人叫拾柴禾），并非砍树劈木头，而是与野生灌木杂草植被打交道的一种劳动。虽然生长在黑山煤矿生活区，但“卖盐的老婆喝淡汤”啊，七十年代前后因家境贫穷，我们家几个孩子上山砍柴不是因为过冬烧炉子、热烟筒取暖，是为了攒下一堆干柴让母亲烧鏊子摊煎饼、煮饭以及烧水等用来节省煤料。偶尔砍点小树枝杈，但从不砍树林里的主干粗枝，自然是用镰刀割的成分多，家长嘱咐过“要规矩些，别损坏了树木”。到坡里砍柴是在上初中期间暑假里的主要活动，包括割草、砸石子等，而本文记述的是其中一次难忘的砍柴经历。

老家住在八陡黑山煤矿干部家属宿舍，坐落于黑山脚下西山的坡麓地段，西邻龙王沟，东靠黑山林场。那时候不知道黑山还是博山旧“八景”之首呢，感觉着到处有好看的，比如山上有分燕石、亮兵台、玉皇庙、接龙泉、石林，还有鬼子的炮楼遗迹等很多好玩的景点。还是在我上初小四年级放暑假的日子里漫山遍野的疯玩几天后，家长便交代给任务，说上后坡的山麓梯田旁割柴草。起先草是割了不少，有黄蒿、青藤、艾叶、狗尾草等，但不如乔木灌木耐烧，所以先背回家晒在堰墙上后又提上斧头镰刀等工具把战场转移向了山坡林地。当时像林场周边荆棵、枰柳之类的矮生乔灌长得粗壮是允许砍伐的。

一天下午，我跟着二哥去了黑山林场的外围，连砍加割的，费劲不少收获不多，于是我俩边找边砍摸索着走进了主林区，发现了一大片粗壮的荆棵丛，挤挤挨挨肃静而空旷，浓烈的麝香味熏得我们兴奋起来，就像发现了野味特色。

当时的砍柴工具就是镐头斧头和镰刀，连刨加折加砍割，有着使不完的劲。仔细寻找好的材质下手的同时，又要小心翼翼怕被护林员发现，一边砍割一边观察着动静。砍着割着已经进了林区深处，不知森林面积有多大呢，阴森森的望不到尽头，着实有些吓人。二哥体壮胆子大，他在前面把荆棵条边割边折边扔，我紧随其后捡拾起来捆成堆，很快便收获了几大堆，又从中挑选理顺出材相好的荆棵枝绑成两捆。看看收获的优质产品，哥俩会心地笑了起来。二哥随即背起一捆大的柴木刚要走，忽然转身对我告诫说：小弟，你那捆荆棵枝条我数好了，一根也不能落下，早晚回家就是……

当我背起那捆又重又结实的荆棵柴木时挪不动步了，于是坚持着连拖带爬希望早一点走出森林，顾不得树枝刮擦和脚下草石羁绊，慢慢向森林下方山口滑动。真是上山容易下山难，何况身背一大捆。此时天黑暗下来，朦胧中找不到来时的路了，忽然有一束灯光照射过来，心里慌乱起来。近前一看是位胳膊上带着红袖章的看山大哥，又对视一看愣了一下，随后又笑了起来。真是有缘相撞啊……

几年前这位张姓大哥与我家长兄是地区武校的好友，他因不满造反派组织打砸抢、搞批斗游街那一套，不仅没有参与而且还“告了密”，保护了几位在校老师，遭到红卫兵（造反派那一帮）的追逃。那天他逃避在我家，是长兄帮他躲过了一劫，当时我也在场……

这时山林里传来狼嚎狗叫声，吓得我心里直打鼓，真想抽下一半减轻背负或干脆扔下不要了，这时张大哥说：有俺在，不用怕！接着帮我把一大捆荆棵柴提溜到林场边并要把我送回家，我说待会儿家人来接我。他又说，你大哥这人很讲义气，代俺向他问好啊……说完张大哥又到别处巡山了。这时山里林外的光线已经分辨不清，看着这捆缠身的荆棵柴木，又想起二哥临走扔下的那句话，只好笨笨地守着。此时周边草丛里滋生的蚊虫“嗡嗡”着乱碰乱转叮咬得难受，借着树林边微弱的光亮，浑身无力地坐在地上望着西山宿舍家的方向，一边盼着来人接我，一边无奈地似睡非睡着……忽然，远处传来一阵熟悉的呼喊声：小弟——小弟——你现在哪儿——姐姐来接你啦，听见没——这是姐姐富有磁性的呼喊，这是穷人家孩子的劳动接力啊！这声音犹如一股热流涌入，倍感温暖，就像来了救星一样，我立刻回应：快来啊，我在这儿……

少年时代砍柴的经历培养了我吃苦肯干的劳动态度，对山色草木有着别样的感情，因为被清苦的生活熏陶了十几年啦。曾经被我砍伐过的荆棵，现在成了“宝贝”了！可做条编、可做雕饰、可做药膳、可做根艺登堂入室，原来其根茎叶花蕾浑身都是宝啊，就连散发出的浓浓麝香味儿也是泌人心脾。当年我们仅仅用来“烧柴”，想来有“大材小用”之嫌。如今每每出行路过八陡时，都会深情眺望雄浑壮美、林木覆盖的黑山，它与早年的“小家碧玉”相比已经成为浓妆淡抹、气质不俗的“大家闺秀”啦！时常想，孩提时代生活在这座大山的怀抱仅仅是上学读书、下学玩耍或者砍柴割草捡煤渣吗？许多美好往事留在记忆的闸门，砍柴，是我情系黑山的缘。

作者简介：徐宏智，60后，博山人，喜欢用文字记述过往、书写当下，文风朴实率真，专注散文随笔，文章散见于多种报刊，偶有省市获奖作品，参与过地区六种书籍撰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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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第191 期 总第532 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