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
01
秦娜上个月业务做得不错，得了笔五位数的奖金。说了好几次要拉上闺蜜小梦，出去浪一天，好好犒劳自己。
这周末，好不容易两人都有了空，吃过午饭便直奔市区商贸大厦而去。
秦娜兴致不错，一反平时的抠搜，不但自己买了两件稍显档次的衣服，还替文聪买了套价值四位数的西装。
小梦佯怒，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拿食指用力按压她脑门，骂道:“不争气的家伙，死性不改，自己买就是几百几十块的，帮他买动则几百，多则上千。不听老人言，总有你哭的那天到!”
秦娜一边咯咯笑，一边答:“人家愿意，你管我!”
二人嬉闹着坐上电梯，准备去五楼吃点东西，然后上七楼做个SPA,再收工回家。
秦娜有个师姐是七楼一水疗馆会员，跟秦娜叨过无数回让拿她的卡去体验一回。秦娜觉得那都是已婚女士的专利，从没来过。
今天突然兴起，加上有小梦这有便宜不占就是傻的精明鬼在，她也没那么害怕出糗，才临时决定去试试。
然而，电梯刚到五楼，秦娜就发现走在前面的小梦，突然站在原地不动了，眼睛死死盯住不远处。
她只跟瞟了一眼，身子便像被谁施了定身法一样，脚生根，人失魂，直直杵着，动弹不得。
不远处，原本说好要出差的文聪，正挽着一个面生的、个子娇小的女子，边走边窃窃私语，脚步出奇地默契同频，关系一看就非同寻常。
02
小梦反应过来回转身看向秦娜，想转移她注意力时，已经迟了。
秦娜眼里已经满是受伤后的腥红，两只手臂也无力地垂了下来，手上东西稀里哗啦地，掉得满地都是。
小梦见来往的人们都拿各式眼神观望着秦娜，忙过来帮她捡起东西，拿手肘轻推她，往前行。
秦娜直到二人在吃饭处的小包厢坐下，才哭出声来:“我都对他那么好，他也已经答应带我回家谈结婚的事了，为什么还会这样?”
小梦想起自己刚说起的“总有你哭的时候到”，恨不得咬掉舌头。
不过，她很快想到另一个问题:“你刚才明明看见他们都那么亲热了，为什么不追上去揭穿他?你不会还认为，他跟那女的就是普通朋友的关系吧?”
秦娜耸着鼻子反问:“我上去揭穿他面皮，万一他趁机跟我提出分手，我该怎么办?”
因情绪没调整过来，秦娜的声音还带着浓重的哭腔。
小梦本想加说几句，但看到秦娜那痛苦难耐的表情，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虽说这世上很多事，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可她这旁观者再清，也不能越俎代庖，替身为当事者的闺蜜做决定。
秦娜和文聪这一路走来，秦娜究竟为文聪付出了多少，对他的感情有多深，没人会比她更清楚。
也因为太了解，她才深谙，树叶不是一天变黄，人心也不是一天变冷的，想要秦娜做出最理智的决定，一定得等她彻底清醒，才行。
03
自打秦娜入职公司的第一天起，小梦就知道她有个在某一本学校上大学的男友。
与自己同为23岁的秦娜，已经供男友的学费和生活费几年了。连这次跳槽，也是权衡许久后，才做出的决定。
后来才知道，秦娜和文聪既是儿时的同伴，也是对方的初恋，二人在高中时便互相表明了心意。
只不过，高考完后，成绩一向名列前茅的文聪，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只勉强上了大专线。
秦娜虽然也只考上大专，但她心安理得。因为她历来对读书不感冒，成绩也一直稳居下游，考出这样的结果非常顺理成章。
当文聪跟秦娜提出想去复读时，她的心情是复杂的。
他们两家只隔了一条街，秦娜对文聪家情况一清二楚。
他母亲身体数年来一直不好，是个药罐子。父亲做工赚回的那点钱，既要维持家里开支，还得供文聪和他姐上学，日子过得相当捉襟见肘。
另一方面，她总感觉文聪去复读，跟她的距离就无形中拉远了，随着时间的推移还会越来越远。
可是，事情的决定权根本不在她那儿。文聪半个月后义无反顾地投入了新一轮的备考中，留下秦娜独自凌乱。
转机出现在秦娜20岁那年年初，文聪母亲病情突然恶化，最终撒手人寰。深受打击的文爸爸也一病不起，文聪六神无主地给秦娜打来电话。
听完文聪的叙述后，秦娜豪气冲天地跟他说，大不了自己以后问家里多要一份生活费，也一定要帮助他顺利完成学业。
就这样，二人正式确定恋爱关系，秦娜也开启了供养男友的生活。
04
与秦娜成为闺蜜后，小梦曾不止一次旁敲侧击，说古时陈世美的原配尚有包青天替她一雪前耻，他日文聪若成了又一个陈世美，秦娜将面临人财两空、自己也遍体鳞伤的境地。
秦娜不以为然地回答说，文聪早说过了，等他毕业找到工作就去领证。
小梦看着秦娜那飞蛾扑火、谁也叫不醒的架势，也不好再说什么。
后来，文聪大学毕业，当真来了秦娜所在城市，顺利找到工作，并把二人的房租以及生活开支等接手过去，小梦才暗暗松了口气。
只不过，现在文聪都参加工作快三年了，之前秦娜描述的，等文聪一毕业就结婚的诺言，却一直没能兑现。
而且，近几个月来，秦娜发现文聪有了很多不对劲的地方，接电话经常躲到厕所，手机三两天换密码，加班出差更是家常便饭。
察觉到危机来临的她，不由得加快“催婚”的步伐，文聪也答应了。
谁知，尽管秦娜已经极力掩耳盗铃，但还是被现实狠狠打了脸。
小梦听了秦娜描述的关于文聪的异常，心下当然明白怎么回事。作为闺蜜，她也曾开诚布公地敲打秦娜，她对这段感情的付出，相比文聪的付出，会不会不对等。
可秦娜总说，感情本就是不求回报的事，成天计较谁付出多谁付出少，还有什么意思。噎得小梦差点儿吐血。
也正是这个回答，让她看到秦娜对文聪的感情有多深厚。
在小梦看来，这次文聪带别人逛街，被秦娜撞破，没准对秦娜来说也是件好事。
对于不再被需要不再被爱的人来说，堆满失望，撞实南墙，痛彻心扉，才有可能掉头离开，迎来重生。
05
因各怀心事，秦娜和小梦向往已久的这顿晚饭吃得有点沉闷。
秦娜用力扒拉着碗里的炒饭，差不多有一小半掉桌上也顾不上管，眼里泪光闪闪，睫毛湿哒哒的。
小梦不时看看她，好几次欲言又止。
结完账，小梦一声不响地将秦娜洒掉的饭粒扫入垃圾桶，才拎包离开。二人默契地都没再提去七楼的事，步调一致地上了下楼的电梯。
到二楼时，秦娜将脸绷得紧紧的，嘴唇也抿成一条线，径直往男装区走去。
小梦刚跟到门口，就听见秦娜在跟店员说：“不好意思，我刚刚在这买了套西装，因原主人那边出了点状况，能不能退掉？如果不能退的话，那麻烦你帮我换个同款小码吧。”
秦娜拎着新换的小码西装出来时，小梦迎了上去。秦娜跟她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换成了我爸的码，等会儿就帮他快递回去。”
小梦心酸又心疼，腾出一只手搂住她肩膀，一齐往楼下走去。
秦娜到出租屋后，文聪依旧没回来。她抚摸着尚存着他味道的枕头，回忆起在商场看见的那一幕，胸口好似有把刀在不停划拉，强烈的痛楚往她的四肢百骸发散，疼得她身体蜷成了一个团。
入夜，秦娜感受着房间的寂静，仔细聆听着自己的心跳，抱着最后一线希望，经过好一阵遣词造句的纠结后，给文聪发去一条微信:“你到哪了，在干嘛?”
可是，手机如同欠费停机了一般，倔强地沉静如海。
直至凌晨两点多，她才收到回复:“准备回家了，等高铁中，估计早上七点左右能到家。”
秦娜不由得开始想象，晚饭时分到凌晨的这七八个小时里，文聪跟那个女的待在哪儿?他们在一起是否复制了文聪跟自己在一起时做过的所有事?
看两人那亲密样，肯定在某处有个共同的窝吧?
文聪是怎样做到游离于两个女人间，而不被人怀疑的?自己究竟错过了那些细节?还是太执着于这份感情，特意忽略了那些原本可以被发现的蛛丝马迹?
在这样凌乱不堪的胡思乱想中，秦娜迎来了黎明的曙光。
06
文聪终于回来了。带着一身的疲惫，和完全不属于这个空间的清新。
这一次，秦娜非常准确地感觉出来。文聪不但有些心不在焉，眉眼末梢还带着一丝对别处的意犹未尽。
这个发现让她原本沉重无比的心，更沉了。
她尽力放平语气问道:“出差还顺利吗?跟你同去的，应该是个很能干的美女，在工作上也很能给你提供帮助吧？”
秦娜的单刀直入，杀了文聪一个措手不及，他先是本能地回复:“她不是……”
然后才发现自己说漏嘴，纠正说:“我是一个人出差的。”说完，低头回避秦娜视线，心虚地不再说话。
秦娜决定给自己要个痛快，她直视着文聪，逼他与自己对视，一字一顿地问:“文聪，如果我今天没有亲眼见到你公然带着别人出入，也许我还不会对你起疑心。我一直不相信，你会真的做出对不起我的事来。你别否认!我跟小梦都看见了……”
秦娜感觉自己好不争气，明明都想好了的话，临到说时还是卡了壳，被眼泪抢了先，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
相反的，文聪听完秦娜的话后，不仅没否认，还如释重负般，偷偷松了一大口气。
可惜，秦娜完全被自己的情绪淹没，没发现。
她继续抽噎着问:“我到底哪儿对不起你，应该得来你这样的羞辱?你不愿跟我结婚，根本就不是受条件的限制，而是你有了别人，对吗?”
停顿了片刻后，秦娜流泪补充说:“文聪，你若对我还有过一点点真，就请照实回答。”
文聪这才正色道:“不是的。最开始是真觉得，你对我那么好，我肯定不能让你跟着我，过没房没保证的颠沛流离日子。可后来，我发现现实好残忍，我每月工资一万多，可存下来的不足五千。照这样下去，我们得何年何月才能存够房钱?”
07
秦娜默默听着，任眼泪决堤一样澎湃而出。
“后来，她出现了。虽然她无论是长相还是对我，都远不如你，可她是本地人……”
秦娜粗暴地打断他:“够了!”
她的情绪和忍耐力都到了极限，感觉文聪哪怕再多说一个字，都会将她炸得粉身碎骨。
残存的理智告诉她，既然付出的真心全都喂了狗，自己的存在也只是一个笑话，就当为自己留点最后的尊严。
她支起一个强大的自己，就像当初承诺会帮助他完成学业一样，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们分手吧。你把这些年用我的钱，大概算一下，转给我，咱俩就两清。”
文聪先是诧异地看了看秦娜，然后低下头，再又抬头，深深地注视着这个曾经愿意为自己赴汤蹈火，而今却说出这么决绝的话的女人，沉默了。
曾几何时，自己感觉举目无亲，前程不再时，是眼前这女人给自己撑起了一片天，死乞白赖问家里多要钱，然后贴给自己。
如果没有她，自己的大学生涯能不能完成，还说不好。
而今，自己劈腿被她撞破，她竟然不纠缠不哭闹，只果断要求分手，足以让他刮目相看。
一直以来，他都不愿承认，他之所以没跟秦娜去领证，真正原因其实是觉得今非昔比，秦娜已经配不上自己了。
08
但眼下，秦娜自带三份威的不拖泥带水，像一面照妖镜，让那个龌龊的自己再也无以遁形。他觉得，真正配不上对方的，其实是他自己。
文聪嗫嚅半天，才说:“是我对不起你，我错了。要不，咱还是依你的，回去跟家里商量一下，把证……”
文聪的话，再次被秦娜打断。
此时的秦娜，看上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平静、认真。
她直视文聪，一板一眼地说:“请你别弄错了，现在是我不要你了。我不愿意继续跟你往下发展，更不愿意跟你结婚、过日子。我心里的那个文聪，早已死在了昨天。”
一个礼拜后，收到文聪转账的秦娜，带着简单的行李，搬进小梦住处时，想起她之前的陈世美一说，心酸至极。
半个月后，文聪伪装成痴情男，利用前女友多年，最后始乱终弃一事，不知怎么的在公司传开了，弄得他如坐针毡，焦头烂额。
秦娜听闻后，突然心情大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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