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彦涛：天意（小小说）｜中原作家

作者：孙彦涛

来源：《武侠故事》杂志

骄阳似火,田地干裂，禾苗旱得一点火就会燃起来。看着就要干死的玉米棵，天义咬着牙瞪着眼，面朝苍天,对着火辣辣的日头恶狠狠地说：“年年干旱，本来投资成本过多，再投入体力、物力，打几个粮食子，能赚几个钱？这回老子就是不浇，看你能把老子旱死！”

街坊二大爷劝天义：“咱是农民，这是咱的本分。你也浇吧，孩子，庄稼不成年年种，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何必与天过不去！别耍二杆子脾气了，很多人都浇二遍了，你也浇吧。”

天义说：“我年年浇，季季浇，多年了，哪一次不是我刚浇完地，它就下雨了，弄得我背篙撵船，破财受累，打出来的粮食卖不了几个钱，还不如进城打个工！今年我就不浇，我倒要看看它能一滴也不下?!”

“孩子，你上有老下有小，眼下不是为了照顾父母，出不去嘛！把地种好，日子能将就过去，等几年，孩子大学毕业能挣钱了，日子就不紧巴了！”

上天好像故意与天义作对，旱情一天天加重。盼雨无望，大部分村民不再等天，拉上家伙，下地支上机器，开始浇地了。有的已经浇二遍了。三叔也说：“天义，浇吧，跟天打别，你打得过吗？看阵势，这雨一时半会儿难下来，你当老农民的总不能看着庄稼旱死吧。”天义心动了，嘴还硬着哩。心里骂道：今年，这老天看来真跟我较劲呢！

“浇吧，没有工具的租赁也开始浇了，你有工具只是费费力气，浇吧，即使你浇罢，它再下一犁墒也淹不死庄稼。”老婆捣着天义的脑门子骂道。

村上一些浪荡子，懒得出奇，不置买工具年年碰天收，他们都取笑说，下不下看天义，天义一浇地天爷准下雨，他们都撺掇着天义赶快浇地，好引来东海龙王。说天义往往刚浇罢地，天就下雨，比气象台还准，比龙王还灵！天义听了心里不是滋味，可天义是个直肠子硬头货，还很爱面子，这回说过了不浇就不浇，说话不算数会惹人笑话的。老婆香梅为了给天义一个台阶下，安排娘家弟弟过来把机器开到地里。天义本来就已经心动，见此情景，心领神会，骑驴下坡，灌了一肚子生啤，趁酒劲下地了，卷起裤腿，搦住水管，突突突的像机枪扫射一般……

抬头看看毒辣辣的日头，低头瞧瞧刺刺冒烟的土地，天义想，老天爷，这回该不会我刚浇罢你就下雨吧？听到久旱的禾苗刺刺刺的喝水声，天义就感觉像往自己肚里灌生啤一样痛快多了！

傍晚时分地浇完了，天义累得精疲力尽，就要收拾家伙回家的当口，突然天色大变，乌云翻滚，一阵闷雷过来，大雨倾盆而下。五黄六月的天说变就变，一点儿征兆也没有，天气预报也捉摸不准。天义咬牙切齿，气得非要跳井不可。被老婆和内弟拦住，死拖硬拽回了家。从此天义卧病在床低烧不退，指天骂地，胡言乱语……

在许昌五郎庙精神病医院里，天义被安排在“恨天科”实施治疗。主治医师透露，多年来，由于社会关系受经济发展的影响，发生了巨大变化，贫富差距的加剧，出现了一大批恨天型精神病患者，这类患者的特征是死脑筋，总以为老天与自己过不去，因而与天结下深仇大恨。地种不好跟天有关，化肥涨价买不起跟天有关，生意不顺跟天有关，自己无能跟天有关，情场失意跟天有关，头疼发热也跟天有关……总之，家长里短，鸡毛蒜皮都是天在作怪，都怨老天爷与自己过不去！

许昌五郎庙精神病院根据形势需要，紧急增设了一个“恨天科”，专门收治像天义这类生活压力大、心理严重扭曲、与天斤斤计较的病号，进行心理调整，平抑倾斜的心理。

作者简介：

孙彦涛，中国通俗文艺研究会会员、河南省作协会员、漯河市作协副主席、漯河小说学会副会长、漯河诗歌学会副会长、临颍县作协主席，代表作《孙彦涛小小说精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