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一定是极化的

文：蔡垒磊

昨天有人给我留言了说我们不管怎样的路径，最终要实现“共同富裕”的目标。我想说的是，其实很多人对“共同富裕”这个词，缺乏系统性的思考。

什么是共同富裕？在很多人眼里，平均富裕才是共同富裕，不平均怎么能算共同呢？李四买得起的东西我张三买不起，还能叫共同吗？

共同富裕是个好愿景，可我们明明已经比过去好了不少，为什么你还不觉得已经共同富裕了呢？如果你不从社会底线的提升上去定义，不接受人和人之间有大的差异化，它就经不起推敲。大家都一样有钱，一定是个分配不公的社会，因为能力有强有弱，努力程度有强有弱，冒风险的意愿有强有弱，运气也有好有坏。你强行要拉平财富级别，那谁不知道只做最安全的事情？谁又不知道偷懒和躺着？想“共同”可以，可以走向共同贫穷，但一定不能共同富裕，因为你解决了平均分配，就等于剥夺了人的进取心，于是蛋糕做大这方面就摆不平了——蛋糕都没有，还分个屁。

世界是极化的，大部分的底层，少部分的中层，极少部分的极高层，永远是这样，正态分布。你别说贫富差距拉大就一定是耍赖，马太效应本身并不是耍赖，就算你非常公平地抛骰子，只要参与人数足够多，最终人们的财富也会出现正态分布，而且人数越多，极化的极端就离底层越远。

但人并不总是在意规则，人类的底层一直都是丛林法则，从来也没变过，大力量打败小力量，一群人对另一群人的专制，最终掠夺的就是生存资源，其底色就是没有规则。之所以讲规则，是大家都觉得这样更适合自己生存，但要是眼红的人数和程度突破了一定限度，那人人都是野兽，人人都是强盗，人人都会耍赖，没有了君子小人之分。

社会资源的分配，原本可能是平均的，但只要社会用的是真正公平的规则，人类中立刻就会涌现出一些高效积累资源的人，他们的财富量级会迅速领先其他人。同时人类社会里还会出现一些甘愿为了其他人承担风险，对抗黑暗的领袖，他们死了也就死了，成了呢？你不给这些英雄该有的财富和地位？那谁会当英雄？这种社会文化就会由于整个族群被别的文明灭了，而导致传承不下去。如果给了呢？自然就有了统治和被统治，有了财富阶层的各种差异。

所以社会一定是极化的，有人可能会说，我不反对极化，但不要那么极化。可是这个界限在哪里？哪怕贫富其实没什么差距，也总会有人为了邻居家能多买一辆车多买一套房而觉得分配不公，总会有人觉得自己的才华不在某些人之下，所以以为自己是怀才不遇，人家都是阴谋诡计。我们最多只能保证规则公平，却无法去定义何为极化，何为平均。

跟很多人的直觉相反，极化的增长速度，是没有底层快的，因为资产越多越难以倍增，你组过大的私募么？你但凡管理过大资产就知道了。极化的脆弱性，也要远高于底层，一个不慎就直接跌落神坛，再起来就难，而底层错了就错了，下个月发工资了又是一条好汉还能继续all in来试错。你之所以觉得极化的人好像挺多，是因为极化是社会的必然，而你忽视了山顶的人和企业其实一直都在换的事实，如果你能活得足够久，就会发现没有任何人和组织能一直站在山巅。

有些发达国家高税收高福利，看起来贫富差距不大，那是它们还有老本可啃，它们的富人群体流失很大你没看到，它们用这些以前攒下的品牌和强势定价权在让那些不发达国家的人民买单你没看到。你以为它们不极化，其实它们有些只是在衰落的过程中，而有些是用更大范围的极化，从而保证了本国小范围的相对平衡。

那均值回归和反脆弱又是怎么回事？是的，拉长时间来看，富人都会被打回来，马太效应不可能无限，到了一定程度，脆弱程度会加剧，于是富人不管传承几代，最终一定会回归，只不过社会永远有新富人，我们的命又没有那么长，于是眼光对比规律周期而言，短浅了。但以上是对个体来说，从社会整体而言，依然是极化的。

富人越来越强后，一定只有两个结果，要么回来，也就是被洗牌被推翻或自己犯错；要么进化，也就是当奇点来临后，彻底脱离这个社会，变成不同物种，比如借助科技的力量，改造自身，变得不死不灭不可被推翻，于是他们就脱离了对安全感的依赖，再也不会使用奶头乐这样的策略，而是转为残酷统治，并会彻底关闭穷人由穷变富的通道，将他们进行物种降级。

他们将分化成两个不同的社会，但在彼此的新社会里，只要发展上一段时间，就一定还会极化。极化是进化的选择，而平均，则是退化的先兆。

我是蔡垒磊，感谢你的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