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小军阀：“湘西王”陈渠珍

在众人的印象中，旧社会的军阀就像是民国社会中尾大不掉的毒瘤，他们欺压百姓，烧杀劫掠，贪图享乐，无恶不作，他们是旧时代的产物，如今已消失在历史洪流之中。

而在军阀中，他却算得上是特立独行的一个。他早年在清军中服役，率军远涉万里前往藏区，其后又归降民国，于湘西拉起队伍，人称“湘西王”，他便是陈渠珍。

陈渠珍

生逢乱世，投笔从戎

陈渠珍出生于1882年，这一年他的父亲陈茂林已经54岁了，老来得子的陈茂林格外高兴，给儿子取名陈开琼，希望儿子能够如美玉般杰出。

六岁那年陈开琼被父亲送入了当地最有名的私塾黄丝桥镇蒙童馆读书。陈茂林此时正担任凤凰营都史，负责镇守苗疆边关，只要时间允许陈茂林便带着陈开琼，到四周青条石砌成的古城堡和炮台玩耍。 陈茂林经常向儿子讲述自己在战场上的许多亲身经历。军人的武勇在陈开琼小小的内心中，占据了重要地位。 在父亲的熏陶下，陈开琼自小开始练习刺枪、击剑、掷镖等武功。

不幸的是他16岁的时候父母就双亡，从此没有了背景和家庭，16岁师从聂仁得（熊希龄的同窗、沈从文的姨夫）。他勤学刻苦，老师也看出他志向远大，绝非池中之物，劝他到更高明的学府深造，以图日后报效国家。

1901年，20岁的陈开琼因为成绩优异，被选送到湘西最高学府沅水校经堂读书深造。这座学校名重一时，清末、民国初年活跃在湘西的风云人物，有很多出自此学校。熊希龄、张学济、他的老师聂仁德都是这里的学子。

陈开琼在沅水校经堂读书的时候，中国正在面临被帝国主义瓜分的处境。1900年6月八国联军打入北京，庚子赔款的消息传来，青年的陈开琼非常痛惜国事，他认定乱世尚武，治世重文。现在身处乱世，决定投笔从戎。

1903年湖南筹备武备学堂，陈开琼听说后立即跟校长请求，报送他去武备学堂学习。经过考试，陈渠珍顺利被录取。

忧心国事，敢为人先

陈开琼被湖南武备学堂录取后，给自己改名为陈渠珍，号玉鍪，别有深意，渠珍就是丢在水沟里的珍宝，不被世人见用的意思。

玉鍪之意更为深远，鍪原来指古代武将的头盔，出自《淮南子·汜水》，“古者有鍪而鍪绻领，以王天下者矣。”可见陈渠珍胸怀远大，他仰慕的是那些以天下为己任，德佩天地的圣人，是曾国藩、王阳明这样的大儒者、大军事家。

陈渠珍考上的是武备学堂的兵目班，另外还有个将弁班，兵目班培养士兵，将弁班培养士官。这天武备学堂传来一个消息，将弁班的一个湘西学生，把外国教官给揍了，这个学生被关禁闭，且要求退学。

将弁班空出了一个名额，要在兵目班物色优秀的学生补入，陈渠珍的学习成绩非常优异，被通知转到将弁班，前途从此发生改变。

这位殴打教官的学生是谁呢？他也是凤凰人，跟陈渠珍是同乡，他叫田应诏，也是日后统领湘西的风云人物。陈渠珍非常珍惜这次机会，勤学刻苦，两年毕业以后，被分配到长沙任湖南新军第十四标队官，相当于正连长。

这一年是1906年，清政府的腐败无能令陈渠珍非常失望，于是他加入同盟会，醉心于政治革命，经常在长沙天心阁参加同盟会的秘密会议。

由于当时同盟会的言论过于偏激，而陈渠珍是一个思虑深重的人，对待革命和政治相对保守，为了安全考虑，他不久便退出同盟会，回凤凰老家，静观形势的变化。

在凤凰赋闲一年，他收到同学林修梅的来信，约他一起去武昌求见胡广总督赵尔巽，以谋出路。陈渠珍欣然前往，赵尔巽非常欣赏他们这样的年轻人，于是写信给弟弟赵尔丰（当时任川滇边务大臣），让他们到那里谋职。

1908年12月，陈渠珍来到四川，被任命为队官，这个职务相当于连长，归四川知府钟颖管辖。不久他又被分配到成都附近名山县的百丈邑驻防。此地恰好是连接川藏的重要通道。陈渠珍在闲暇之余，对西藏很感兴趣，询问西藏的山川风俗，参考图籍，所以在进藏之前已经是一个西藏通。

西征雪域，收获姻缘

清宣统元年，由于驻藏大臣联豫的改革措施严重脱离西藏地方的社会特点，加剧和扩大了清朝与西藏噶厦之间矛盾，清政府决定派遣钟颖率领川军两千赴藏。恰好，已是半个西藏通的陈渠珍及时给钟颖呈上了西征计划书，“对于藏事规划颇详尽”，钟颖对此大加赞赏，立刻召他回到成都，委任为援藏一标三营督队官。林修梅部也被编任第三营管带（是陈的上级）一同进藏。钟颖是清代满州正黄旗人，同治皇帝的表兄弟，深得慈禧宠爱，18岁时便率兵在凤凰山训练，受命入藏时才22岁。

1909年7月，陈渠珍随钟颖正式挥师出发，达赖十三世得知消息后，立马通知藏王派兵阻拦，川边大臣赵尔丰即令钟颖改由北道至昌都会合。但北道道路艰阻，途中颇为艰难，劳役四处逃亡，虽出重金，也难于雇佣到役夫。50天后到达昌都，与赵尔丰会师。

昌都是拉萨的东大门。清朝大军将至，十三世达赖喇嘛颇为惊恐。立即派人征调了民兵一万多人，准备拒川军于恩达。有一次，林修梅批准了陈渠珍请缨外出的侦察活动，在这次侦察中陈受伤被藏军捕获，以其智勇赢得藏人钦佩，送归汉营。川边大臣赵尔丰抵昌都，责其贪功冒险，受谗迁罪于林修梅，遂撤销林的管带职务，委陈渠珍取而代之。而林修梅因此辞队经印度、缅甸、渡南海而归，后任孙中山大总统府代理参军长、陆军上将。1921年10月病逝于广州中法韬美医院，时年仅四十二岁。

1910年，经帮办大臣温宗尧协调，达赖同意川军入藏，但钟颖军军纪极差，一入拉萨就枪杀大喇嘛，达赖大惧，当夜出逃尼泊尔，中途被英军迎往印度。

藏王边觉夺吉亦远遁，陈渠珍奉命驻军工布（今林芝地区南部一带），安抚藏人，查抄藏王家产。在德摩，陈渠珍遇见了贡觉营官加瓜彭错的侄女，藏女西原。

陈渠珍入藏后得到藏官的殷勤款待，彭错更是力邀陈渠珍至家中观赏藏民活动，其中有一种比赛，是人骑马上，在疾驰之中俯身拔出插在地面的木竿，以拔竿数定输赢。

陈渠珍沿河一望，只见平原数里，细草如毡，乘马女子，皆束丝带，鞭策疾驰。有一女子，约十五六岁，貌虽中姿，而矫捷敏健，连拔五竿。

西原的矫健能干给陈渠珍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陈渠珍对此称赞不绝，彭错夫妇便将西原许配给陈渠珍。

西原出身藏地贵族，不仅身手好，目力好，也很有智慧，时钟颖队平叛波密，陈渠珍攻占八浪登不利，藏身河岸乱石，当时陈渠珍手下只余六十多人，每人弹药不足十发，仍欲等待援军伺机反杀，幸有西原劝告，言说援军不到，如果死守不去，待天亮后番兵寻至，必死无疑。陈渠珍才不得已撤退。

除了能和陈渠珍并肩作战，西原还有藏族女子的勤劳体贴，照顾陈渠珍的饮食起居，无微不至。

万里归途 怀念终身

1911年内地武昌起义爆发，风声很快传到西藏。因为辛亥革命的成功，哥老会成员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驻藏军队里许多加入哥老会的川 籍将士听到反清起义的消息，自然蠢蠢欲动，开始骚动哗变 。 陈渠珍读军校期间就参加了同盟会，故军内的同盟会又有意推举他作为反清的首领，夺取军权。 审时度势之后，他决定离开是非之地，两边都不靠，于是写纸条托人送到西原家里 ，期望她和自己一起东归。西原如约而至决心和自己的丈夫相伴相随。

当时从原路东归已经不可能， 陈渠珍只好率领湘西新兵一连115人走藏北无人区，经青海去西安。可是路途中迷了路，时当冬季，北风凛寒，浩瀚的大漠似乎没有尽头，且有饥饿的野狼时刻 尾随，更残酷的是他们面临弹尽粮绝的绝 境，人马一天天在减少。西原忠心耿耿跟随着丈夫，成为他打狼却敌的得力帮手 。这一行人在无人藏区曾一度完全断粮，士兵们因为饥饿，心性大变，想要杀掉西原带来的藏族少年作为食物 ，西原坚决阻拦了这些饥饿疯狂的士兵，自己默默拿起枪独自去打猎，猎来野狼供大家食用，陈渠珍在书中一一记下这个女性让男人们黯然失色的坚韧和勇敢。

七个月后，他们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到达兰州 ，之前出发时的百余人只活下来７个，而到了西安，那里正流行麻疹，洁净的西藏高原无麻疹病毒，西原很快被传染，一病不起，盍然长逝，年仅ｌ９岁。 当时西原被葬在西安雁塔寺 ，后来陈渠珍将她的灵柩运回湘西，建了墓 ，也算是了了西原万里从夫的遗愿 。

24年后，也就是在1936年，陈渠珍遭遇事业瓶颈 ，他的部队被整编后上前线抗日，他则以 “湖南省政府委员”的空衔移住长沙，第一次结束了他在湘西割据的局面。这段时间， 在对西原和往事的怀念中，陈渠珍深情地写下了《艽野尘梦》，详细叙述了他入藏经历。 这本书不光见证了一段湘西王的传奇经历 ，是一部精彩绝伦的传记小说，而且也是极为珍贵的清末 民初 西藏文史资料和军政备忘录。从这一点上说，陈渠珍的学识才华也不可小觑。

英雄崛起，威震湘西

再说陈渠珍办完西原的丧事，心灰意冷，终于于1913年正月底落寞地回到了凤凰黄丝桥老家。 这时光复后的凤凰城里迎来了帝制推翻后民国肇始的湘西第一任长官 ，这位长官出任湘西镇守使，并兼辰沅道尹，湘西的军事、政治大权完全掌握在他的手上。 他就是当年痛殴教官，被开除学籍后远走日本的田应诏。 田应诏走马上任后正在招贤纳才物色幕僚参谋，陈渠珍的归乡让他格外惊喜， 马上让他做了自己的参谋 。 陈渠珍不仅才识胆略过人，而且这几年入藏经历也使他具有通观全局的能力和不囿于湘西一隅的识见。他向田应诏建议 的第一件事就是建立湘西范围内的军事学校。 这样才有过硬的军官，自然也就有了具有战斗力的军队。

田应诏

陈渠珍提出的建议，很对田应诏胃口，1913年四月，田应诏委任陈渠珍为中校参谋。上任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开办凤凰湘西军官训练团，自己担任教官。

军官训练团先后开办两期，训练2000多名军官，这个军官训练团被称为湘西的黄埔军校，日后陈渠珍的手下得力干将多出 自于这个军官 团，像戴季韬、陈斗南 ，顾家齐都是他的学生。陈渠珍后来能够在军队中取得威信，正是从此开始，为他日后称霸湘西打下坚实基础。

1915年袁世凯称帝，蔡锷通电全国各省独立讨伐袁世凯。在这场南北战争中，田应诏到底应该援助谁？拿不定主意且非常棘手。

陈渠珍建议一方面向北京统帅办事处屡电告急，表示忠贞不渝，一面又与西南护国军暗通声息，表示同情和支持。

如陈渠珍所料，南北军在湘西开战，各有胜负，湘西军队借此大发洋财。北军丢失的枪支、子弹、装备等落入田应诏手中，军队实力得到壮大，田应诏对陈渠珍更加器重和依赖。

1916年4月26号程潜宣布湖南独立，田应诏再次接受陈渠珍的建议，在凤凰竿城召开军民群众大会，宣布讨袁，任命陈渠珍为湘西护国军参谋长。从这时候起，陈渠珍开始掌握湘西军权。

1920年春，谭延闿第三次督湘，便开始进图湘西，携重兵向田应诏的驻地推进。局势紧张，田应诏接受陈渠珍建议，一面通电公开表示拥护谭延闿督湘，一面派人到长沙找人紧急从中斡旋。

谭延闿最终接受田应诏的归顺，允许他保留湘西镇守使原职。为了控制田应诏，谭延闿要求他将镇守使薯迁到长沙，田应诏意志消沉，只想过点安乐日子，决定让陈渠珍代理自己湘西靖国军第一军总司令职务。

陈渠珍开始掌握湘西的军事大权，正式开始其统治湘西30余年的历程。

雄踞湘西，湘西自治

陈渠珍手握重兵之后主要做了三件事情发展自己的实力，体现出他的谋略才干以及勃勃雄心。

第一件是1920年开始湘西护国军和常澧靖国军之间的混战中 ，陈渠珍老谋深算坐收渔利。当时因为湖南督军谭延闽不与孙中山合作 ，受到护国湘军中赵恒惕和程潜两派军人的同时反对，无法在湖南立足，只得跑到上海去了 ，护国湘军于是被赵恒惕把持。 这时常澧靖国军由孙中山先生的亲信 ，也是陈渠珍湖南武备学堂读书时的同学林修梅直接指挥，也想在湖南扩张地盘。 常澧靖国军里有不少有名的湘西战将，一直信仰追随孙中山的贺龙也是其中的一个团长。

赵恒惕为了消灭这股威胁到自己利益的革命力量，纷纷给湘军诸将领加官进爵 ，陈渠珍就多了一顶新头衔——湖南省第十三区守备司令。按说，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既然升了官，就得好好给主子卖命。可是陈渠珍精着呢，他把自己的部队布防在永顺一带便按兵不动，坐观虎斗，等待时机。等到两边打得差不多两败俱伤了，他就开始行动了。当然他不是为了替赵恒惕卖命，而是来收渔翁之利。

1921年，他趁势收编了护国湘军里不幸被鄂西神兵（农民武装）击溃的张学济的旧部 ， 其中就有后来有名的湘西苗王——龙云飞。而一向桀骜不逊、具有绿林背景的周铁鞭、朱云五等常澧靖国军的军官虽然不得不被收编，但对赵恒惕是口服心不服，而对于湘西“土皇帝”陈渠珍却信服得五体投地。 他收编常澧靖国军中战斗力最强的贺龙梯团更绝——凭 借武力作为后盾， 打出“湘西人不打湘西人”的口号， 不战而屈人之兵， 轻而易举地收编了贺龙梯团。 所以贺龙其实曾经也算是陈渠珍的部下 ，当过湘西巡防军剿匪第二支队的司令。

陈渠珍也因与贺龙的这段交情，同是英雄相惜之念，才有后 来“剿共不剿贺 ”的原则，凡是同贺龙带领的红军交战，采取亦战亦和的策略 ，而贺龙军队借道陈的防区， 陈也慨然让路，甚至贺龙队伍有难， 陈也慨然出手相救。总的说来，这次征服常澧靖国军之战令陈渠珍的军事实力大增，达到了25000人的鼎盛时期。 也才有了主持湘西政局来和省府分庭抗礼，从此闭关自守， 划地自治的实力。从这里可以看到陈渠珍极善于审时度势，保存实力 ，用的是最高境界的兵家之道。

第二件事情是剿匪。 以他的文才武略 ，对付土匪确实是小菜一碟。他剿匪 ，并非对土匪一概杀之，而是区别对待，所谓胡萝卜加大棒的软硬兼施政策。 对大土匪他采取抚的方法，对散匪则剿。1921年陈渠珍进驻湘西的保靖 ，提出了“保境息民”的口号，对各县拥有武装的地方匪首进行招抚 ，对接受招抚的给予高官 显职。 如永顺 的向子云，龙山的刘紫梁，大庸的周朝武，花垣的田义卿，古丈的舒安卿等都是 当地有名的地方武装。 招抚后，委任他们为团长、营长，仍然驻扎原地，维持治安 。而那些小股土匪早闻风而散了。所以陈渠珍在剿匪过程中 ， 队伍不断壮大。 他真正成了统领湘西各路土匪的“土皇帝 ”。就这样，经过剿抚并用的策略，湘西境内的土匪渐渐趋于平息。陈渠珍在这种相对安定的局面中，着手建设湘西。

第三件事情，那就是建设湘西，实现他的礼运大同的湘西之梦。他开始效法当时山西军阀阎锡山推行自治，将湘西13个县划分为100多个区乡，试行“湘西自治”。经过几次各县县长和乡绅代表会议讨论、协商，就着手实施。于是，单在保靖，就设立了一个师范讲习所，一个联合模范中学，一个中级女学，一个职业女学，一个模范林场和六个小工厂。学校教师和工厂技师，都是从长沙聘来的，薪水比本地人要高。加上原来的一个军官学校，一个学兵教练营，六个军农队，湘西一时呈现出兴旺而有生气的景象。

应该说陈渠珍对于湘西政治经济文化教育走上现代化进程的推动还是有所贡献的， 体现了他不同于一般军阀的识见。但他的政治梦想却注定了是空中楼阁，而且其中充满了历史的悖论和讽刺。比如陈渠珍在保境安民的口号下，要扩充军队，要办事业，经费不够，正常税收满足不了需要。于是苛捐杂税多如牛毛。为了广开财源他大力提倡种植鸦片，以便大收鸦片税。谁要是不种，就要加倍抽懒税。并且他什么都可以建设 ，唯一不修路。 他很清楚，没有铁路和公路 ，中央军和省军就开不进来 ，不能用武力解决他，他就可以凭借天险，稳当湘西王。 所以这种封闭起来的乌托邦建设不能从根本上改变湘西， 很快时局的动荡，政局的风云诡谲让陈渠珍自己都无法自保，更遑论礼运大同之梦了。

风云变幻，三起三落

1925年6月，此时陈渠珍已当了5年多湘西巡防军统领，并在境内积极推行湘西自治，保境安民，已取得了相当成效。不料，这一年3月孙中山先生过世，北伐军群龙无首，身为建国联军首领的熊克武和汤子模等决定收兵返粤，在假道湘西时，川军与湘西军队发生激战，阴险狡诈的原保靖统领田义卿借助川军向陈渠珍发难，陈渠珍猝不及防，仓促之间退出保靖，军事方面受到重大挫折，湘西陷入了一片战乱之中。

此时，在省城挂着湘西镇守使虚街的田应诏又回到凤凰，陈渠珍不得不主动引咎辞了职。不过，田应诏上任后指挥不动军队，“湘西王”的羽翼早已形成，田应诏只干了几月，觉得无法收拾局面后，又只好请陈渠珍出山，把湘西统领的宝座再次让给了他。

1926年秋，国民革命军北伐，陈渠珍任北伐左翼军副总指挥，率部驻辰州。北伐军左翼总司令袁祖铭被杀后，陈回驻乾城。不久被任命为国民革命军第十九独立师师长。“马日事变”后，陈虽对省府命令尽量打折扣，但仍然转发指令进行“清党”，杀害了一些共产党员。

1927年，宁汉战争爆发，陈渠珍利用军阀无暇顾及湘西之机，大力扩充军备，加强对湘西的经营。宁汉战争结束，何键主湘，任命陈为湖南省政府委员，继而又兼任第一警备区司令，第八区清乡司令等职。蒋介石为了稳定湘西，牵制何键，任命陈为陆军新编三十四师师长。

由于陈的势力日益强大，何键屡屡督陈“剿共”，企图让陈部与红军作战两败俱伤。陈在几次“剿共”中损兵折将，逐渐洞察了何键的阴谋，便与贺龙达成“互不进攻”的默契。一面佯攻红军，一面加强对湘西的经营。

何键特别忌嫉陈渠珍的势力发展，于是联合贵州省主席王家烈进攻陈渠珍。陈主动出击，击败了何王的联合进攻，收容了黔军逃到湘西的5个师的残部加上地方团队共约5000人，势力范围已复盖大湘西20多个县及黔、川、鄂边境10多个县。

1934年底，红军北上抗日，何键趁追剿红军之机，一面向蒋介石报告“陈贺勾结”，指控陈“通共、资共”，“借匪自重”，一面将“剿共”军集结包围湘西，逼陈缩编部队。陈渠珍为了保持湘西的宁静，权衡利弊，自己下台，将部队交凤凰人顾家齐带领赴前线抗日，自己去长沙担任省政府委员、四路军总参议。

陈渠珍虽被剥夺兵权，但并不甘心失败，利用蒋介石与何键，C.C集团与何键的矛盾，在长沙秘密进行倒何活动。1937年湘西永绥县等地爆发苗民革屯运动，陈趁机推波助澜，指使旧部龙云飞在C.C系的协助下接过“革屯”口号，组织“抗日革屯驱何义勇军”，攻占乾城，发出通电宣言，提出“抗日、革屯、驱何”三项主张，陈的其他旧部在湘西各地纷纷响应，一时湘西大乱。11月何键被迫调离湖南，张治中继任省主席。

1938年春，张治中委陈为沅陵行署主任。陈立即着手收编以龙云飞、吴恒良为首的农民武装，安定地方，不到一个月，共收编230多个大小武装集团共2万多人枪，湘西再度趋向安定。

在此期间，陈渠珍积极执行国共合作方针，联共抗日，让共产党在辖区内发展组织，开展抗日救亡活动。还安定了沦陷区南京、武汉及浙江一带内迁的机关、学校、工厂、企业几十万难民。

1938年长沙“文夕”大火之后，第九战区司令长官薛岳兼任湖南省主席。为瓦解陈渠珍部，撤销沅陵行署，改设沅陵绥靖公署，仍由陈渠珍为主任；将湘西部队改编为新编第六军，陈渠珍任军长，沈久成为副军长，柳漱风为参谋长，下设暂五师，暂六师。因新六军兵权实际上掌握在沈、柳二人手中，陈渠珍乃以“年事已高”为由，坚不就职。经赴重庆向蒋呈辞，陈渠珍被任为中央军委中将高级参议，国家建设委员会委员。

陈渠珍唯恐回湖南为薛岳所算，乃避祸川黔，先到四川南川，后徙贵州印江。抗战胜利，吴奇伟任湖南省主席，陈才于1946年11月携眷回归凤凰。

1949年3月2日，“湘西事变”爆发，湘西一片混乱。陈渠珍以李默庵要血洗湘西及与他有杀父之仇的张玉林欲袭击凤凰为由，在湘西组织“防剿委员会”，“湘鄂川黔边区自卫军”。其时，湖南正开展和平运动，先后组织和平促进会及和平自救运动委员会，公选陈渠珍为副主任委员。华中军政长官公署委任陈为川湘鄂边区绥靖公署副主任，省府任命陈为湖南省政府委员、沅陵行署主任。

审时度势，和平起义　　

湖南和平解放时，各方势力都在争取陈渠珍。白崇禧要他组织一个兵团，实行“总体战”，“与共军软周旋”；省主席黄杰要他“代理湘政”；蒋介石要他“戡乱救国，共图中兴”；共产党对他展开统战工作，派人劝他“弃暗投明，起义投诚”。陈渠珍反复权衡利弊，决定依势所趋和平起义，迎接解放。

1950年4月，陈渠珍被任命为湖南省首届人民委员会委员。6月，以特邀代表资格参加全国政协首届二次会议，并被增选为委员。在北京开会期间，他出席了毛泽东主席在勤政殿为30多位民主人士特设的宴会，参加了党和国家领导人的游园活动。

1952年，陈渠珍因为喉癌晚期生命也走到了尽头，他在自己的公寓中因病去世，终年71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