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士造富神话渐灭

疫情之下谁是最为亮眼的药企，以岭药业绝对首当其冲。

凭借连花清瘟，创始人吴以岭已然成为最富有的院士。

三年疫情，连花清瘟从之前的冷冷清清变成资本宠儿，并一直被各种追捧。

随着防疫政策调整，连花清瘟再次成为炙手可热的抗病神药。

一盒难求的局面，让各方叹为观止。

与此同时，以岭药业的股价更是高歌猛进。

从2022年9月底开始，以岭药业的股价一路走高，到12月份，一度达到了53.77元/股的新高，总市值更是逼近千亿。

以岭药业创始人吴以岭，更是屡受关注。

然而，另一方面，关于新冠神药连花清瘟的负面消息也是接踵而至，各种质疑声也从未间断。

随着越来越多专业人士的警示，连花清瘟开始跌下神坛。

数据显示，短短半个月时间，以岭药业市值蒸发了近300亿。

尽管仍有多位院士与官方为其背书站台，但屹立18年不倒，且创造财富神话的“以岭帝国”，已难续传奇。

01

以岭药业创建于1992年6月，“以岭”二字就出自它的创始人吴以岭。

1949年，吴以岭出生在河北故城县一个中药世家。

从小吴以岭就跟随父亲行医。受父亲熏陶，他对200多味中药的功效熟记于心。

1977年，是改变一代人命运的一年，这一年国家恢复了高考。

彼时，已28岁的吴以岭重返校园，加入了高考的大军之中，选择了更为科学的学医之路，考入了河北医科大学中医系，之后又在南京中医学院攻读了硕士。

在学习期间，吴以岭对络病学颇为痴迷，每次拜读有关络病学的论文时，都会摘抄记录。

毕业后的吴以岭回到家乡继续投身医学事业，成为了河北省中医院心血管科的一名医生。

一次偶然的机会，吴以岭找到了一个中医治疗心脑血管疾病的独特处方。

这让他看到了属于自己的财富密码。

1982年，吴以岭从一位复诊患者处得知，这位患者误将服用四次的药一次服用后，之前的症状却神奇消失了。

意外获得的药效促使吴以岭日夜兼程研发治疗冠心病的新药。

该研究还得到了省科委的支持，在临床阶段还获得了5000元科研经费。

就这样，“通心络”在吴以岭的不懈努力下诞生了。

起初的“通心络”因为配方中含有水蛭、全蝎、土鳖虫、蜈蚣、蝉蜕，并不被看好，甚至有老中医直斥这个配方就是“一堆虫子”。

不仅如此，“通心络”的生产也遇到了不小的问题，吴以岭先后敲了十几家制药企业的门，均遭到了拒绝。

正当吴以岭绝望之际，石家庄高新技术开发区抛出了橄榄枝，希望“通心络”能够留在当地，并许诺为其提供支持与帮助。

1992年，吴以岭终于选择辞掉了公职，在石家庄高新技术开发区，递交了开办医药研究所的申请。

有了当地政府的支持，以岭药业只用了7天时间就获得了建设规划批准。

自此，吴以岭一边招兵买马，一边加紧新药研发。

通心络胶囊的审批，也像是上了“高速公路”。

1995年10月份上报卫生部，1996年8月就拿到了国家级新药证书和生产批号。

1997年，在吴以岭带领下，通心络在北京、上海、长沙等26个省市设立了销售办事处，销售网络扩展到全国。

虽然最初的通心络不被大多数中医认可，但推出之后销售却出奇地好。

2008年至2010年，以岭药业实现的营业收入分别为9.39亿元、16.32亿元、16.49亿元，其中通心络收入为6.4亿元、7.17亿元、9.21亿元，约占营业收入的68%、44%、56%。

彼时的报道称其“靠几条虫子卖了几个亿”。

就这样，吴以岭靠“五只虫子”，掘到了他的“第一桶金”。

02

而吴以岭的财富暴涨，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就是被捧上神坛的“神药”连花清瘟。

2003年，非典肆虐，身为全国政协委员的吴以岭团队夜以继日展开研究试验，仅用15天时间，就完成了连花清瘟胶囊从研制到生产，并进入抗非典新药快速审批绿色通道。

吴以岭认为，“非典”属于中医“瘟疫”范畴，因感受“疫毒”之邪而发。

他在古代医学典籍中找到了类似非典患者症状的描述，结合自身思考，提出一个预防非典中草药配方，采用连翘、金银花、板蓝根、贯众等中草药清瘟解毒，这就是连花清瘟。

然而，紧赶慢赶，连花清瘟胶囊还是没有赶上在SARS结束之前，异放光彩。

此后，连花清瘟似乎成为了瘟疫的“克星”，更是在之后的甲流找到了“大展拳脚”的机会。

2009年，甲流暴发。

同年8月21日，在卫生部、世界卫生组织和《柳叶刀》杂志共同举办的流感大流行研讨会上，以岭药业宣布了连花清瘟胶囊的重大突破消息：

“北京地坛医院中西医结合中心选取66例甲型H1N1流感患者，分别使用连花清瘟与更知名的西药抗病毒药物达菲，进行随机临床试验。结果显示，连花清瘟胶囊组病毒核酸阴转时间与治疗效果，显著优于达菲。且其费用低廉，成本仅为达菲的八分之一。”

“连花清瘟胶囊防治流感效果超过达菲”的消息，第一时间被上百家权威媒体报道。

同年8月，连花清瘟抗流感新闻，还出现在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

除了媒体和权威医院的站台，连花清瘟还得到了国家卫健委等相关部门的支持。

数据显示，2005年到2019年，连花清瘟胶囊累计18次被国家卫健委、国家中医药管理局等部门列为治疗流感等呼吸道疾病的诊疗方案。

2009年，注定是吴以岭不平凡的一年，正是这一年，吴以岭当选了中国工程院院士，且是中医行业极为罕见的院士。

2011年7月，以岭药业正式登陆A股中小板。

吴以岭家族共诞生了7位亿万富翁，其中，吴以岭彼时身价接近50亿元，一举超越袁隆平，被称为“A股院士首富”。

到了2015年，钟南山、张伯礼、杨宝峰、高润霖等20余位两院生物医药领域院士签约入站，建立院士专家委员会。

也正是这一年，以岭药业与钟南山院士带领的广州呼吸病研究所，签订了有关连花清瘟系列产品的研究战略合作项目。

一位中医药行业人士曾在接受采访时感叹，以岭药业那栋“院士楼”令人印象深刻：“不仅仅是中药领域，中国还有哪家药企能有这么强大的‘院士团队’？”

正因为众多院士的加持，也为日后连花清瘟捧上神坛奠定了基础。

2020年，新冠疫情爆发，这一年成为连花清瘟命运的重大转折点。

在疫情初期的《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诊疗方案》中，连花清瘟胶囊曾连续几次被纳入其中。

当年4月，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批准连花清瘟胶囊在原批准适应症基础上增加“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轻型、普通型”新适应症，“用法用量”项则增加“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轻型、普通型疗程7—10天”。

连花清瘟能问鼎神坛，离不开多位院士为其站台，其中，钟南山院士曾多次公开为其背书。

从2020年起，钟南山院士更是在多个公开场合表示，连花清瘟真的有效。

2020年4月，在腾讯医典对话钟南山院士的节目中，钟南山对连花清瘟胶囊评价道： “（连花清瘟）对减轻发烧，减少呼吸道咳嗽症状，加快恢复都有效。对于病毒的转阴率和对照组相比，它有缩短的倾向。我们认为，对于轻症和普通型，连花清瘟就被证明有效。”

同年5月，钟南山院士在与海外留学生视频连线时说：“进行实验后，我有底气、有证据说，连花清瘟真的有效。”

除了钟南山院士，张伯礼院士也曾为连花清瘟站台背书。

2020年5月，“明星院士”张伯礼、李兰娟、钟南山及河北以岭医院的贾振华院长作为“通讯作者”，在《植物医学》（Phytomedicine）上发表一篇题为“关于连花清瘟对新冠疗效检验的临床研究”的论文。

论文结论是：连花清瘟对新冠肺炎治疗有效、且安全。

自此，连花清瘟被捧到了神坛之上，以岭药业一时风头无两。

在成为新冠“神药”之后，以岭药业尝到了名利双收的滋味，其市值从2019年末的不足150亿一路狂飙，巅峰时期甚至逼近900亿。

2021年，连花清瘟产品实现营业收入40.6亿元，占公司总营业收入的40.15%。

2022年，连花清瘟势头不减。

今年上半年，以岭药业营业收入55.66亿元，比上年同期下滑5.56%；但归母净利润达到10.5亿元，同比激增8.76%。

03

对于“封神”的连花清瘟，用过的人似乎都知道它的功效，但没人愿意捅破这层窗户纸。

2022年12月12日，深圳卫健委推送了一篇黄桃罐头跟“某中成药”的疗效对比图。

尽管深圳卫健委给这款中成药的名字打了码，但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图里的中成药正是赫赫有名的——连花清瘟。

也正是深圳卫健委的这张对比图，终于捅破了这张窗户纸，以岭药业的股价开启了跌跌不休的道路。

然而，关于连花清瘟的负面消息并没有戛然而止。

5天后的12月17日，网上开始流传一张截图。

截图显示，山东某肝病医生宣称一上午接诊了3个因服用连花清瘟造成急性肝损伤的病人。

紧接着，以岭药业发布关于连花清瘟安全性的声明：“网络谣言称连花清瘟可造成肝损伤、肝衰竭为不实消息”。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12月20日，连花清瘟又陷入了“是否能与布洛芬连用”、“以岭药业市值近一周蒸发185亿元”的话题中。

以岭药业在投资者互动平台回应称，“连花清瘟可以与解热镇痛药物（如布洛芬）联用，但需重点关注是否存在解热镇痛药物使用禁忌情况，在医师指导下联合使用”。

值得一提的是，上市十多年的连花清瘟，至今没有通过双盲实验。

《财新》曾统计，目前关于连花清瘟治疗新冠只有2项实验为双盲：一项实验在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瑞金医院，还没结束；另一项在广州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尚未开始。

另一方面，与连花清瘟成分类似，由金银花、黄芩、连翘三味中药组成的双黄连，也有不少医生提醒不可信赖其对新冠有抑制作用。

在一连串的负面舆论之下，以岭药业的股价也开始走下神坛。

截至12月28日，以岭药业股价继续低开低走，下跌4.06%，收于31.20元/股，总市值仅为512.26亿元。

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以岭药业的总市值跌去了近300亿。

虽然众多院士与官方站台背书，但连花清瘟“神话”或再难为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