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故事：麦秸垛情事

田青山和崔贵馨结婚时，田青山二十三岁，崔贵馨十九岁。因为崔贵馨不到国家规定的结婚年龄，还花钱改了年龄。

他们两个是通过相亲认识的，毕竟在偏僻闭塞的乡村，自由恋爱还不被认可。青年男女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谈情说爱。尽管也有一些青年男女冲破世俗观念，但寥若晨星不入大流。

田青山并不像他的名字那么巍峨厚重，他中等身材，性格轻佻。他弟兄四个，他排行老三。因家里弟兄众多，家境不富裕，娶老婆本是不容易的事。奈何他命好，遇到一个能说善道的姑姑。

田青山的姑姑桂花，是十里八村都闻名的媒婆。桂花脑子灵活，口若悬河。她的三寸不烂之舌可以颠倒黑白，把活得说成死的，把死得说成活的。她家成年都不用割肉和买酒。农村的媒婆不收钱，事成之后都会收到男方赠送的媒人盒，多是十斤肉和两瓶酒。桂花就是靠着平日腿脚麻利，伶牙俐齿过得丰衣足食令人艳羡。

桂花知道哥哥家孩子众多，经济拮据。侄子又其貌不扬，必然会娶妻困难，她在游村转巷过程中，自然上了心。崔家洼的崔贵馨就这样进入了桂花的视野。

崔贵馨姐弟两人，父母在村子的老院里开有磨坊。村里家家都种有几亩小麦，都是磨面吃，很少去超市买面粉。磨坊的活尽管辛苦，环境有些脏乱差，但每天去磨面的人都络绎不绝，挣钱多不多，算是一种不错的营生。

崔贵馨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就回了家。因为距离录取分数相差甚远，也就断了复读的念想。因磨坊生意红火，崔贵馨去帮忙，被前去磨面的桂花看见了。她见十九岁的崔贵馨面目清秀，明眸善睐，在三里五村都属于罕见。桂花就想，无论如何也要说给侄子。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

崔贵馨读高中时谈过恋爱，男方是同班的牛炳祥。对于没有生活经验的两人，初恋虽然苦涩，却是刻骨铭心。从高二的暗生情愫，到高三时的如胶似漆，短暂而甜蜜。两人私下约定，各自努力学习，互相监督，等考上大学再向双方父母公开恋爱关系。

谁料想，牛炳祥能够做到恋爱和学习两不误，而崔贵馨完全沉浸在甜蜜的爱河里不能自拔，学习成绩一塌糊涂。高考结束后，牛炳祥考上了省城的一所大学，崔贵馨不得不卷起铺盖狼狈回家。不知生活艰难的两人，并没有断了联系选择劳燕分飞。

牛炳祥发誓说，贵馨，无论你读不读大学，只要你等着我，我毕业后肯定要娶你。崔贵馨感动得泪流满面。牛炳祥去学校的前一天，他骑车十几里到了崔洼村南地的麦秸垛旁边和崔贵馨见了一面。想到就要分开几个月的时间，两人抱在一起痛哭失声。贵馨并把初吻献给了牛炳祥。

牛炳祥走了，崔贵馨依依不舍。她心里还做着梦，她愿意在家等他大学毕业。她相信两个人的感情是真挚的，永恒的，感天动地。贵馨读书时，上门说媒的人很少，等她毕业在家，说媒的人踢破门槛。贵馨的父母很现实，在众多合适的媒茬中挑选着。崔贵馨对再好的媒茬都不屑一顾，她心里只有牛炳祥一个人。她相信，只要牛炳祥大学毕业有了工作吃上商品粮，势利眼的父母肯定会同意这门婚事。但现在时机不成熟，还不能说，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等待！

随着崔贵馨的不断拒绝，上门说媒的人逐渐稀少，都觉得这个姑娘在县城读了高中眼界太高。许多人听说女方是崔贵馨，都主动打了退堂鼓。崔贵馨觉得清净了，但她的父母愁眉苦脸私下不少抱怨。

崔贵馨等到牛炳祥放暑假，两人终于可以经常见面了。碍于村里的闲言碎语，牛炳祥都是吃过晚饭骑着自行车去崔家洼。两人都是去村南的麦秸垛卿卿我我。因为崔家洼的田地多在南边，最远处距离村子三里地。村民图省事，都是在自家地头临时改成晒麦场，等小麦入仓后再耕种，形成道路两边都是高低不一的麦秸垛。

崔贵馨两人约会，都是去自家的麦秸垛旁边，即熟悉又安全。天气炎热，两人穿得淡薄，浑身散发着青春气息。久别重逢，紧紧拥抱的已经不满足纯洁的接吻，而是更进一步。两人就在麦秸垛旁边笨拙地完成人生第一次的水乳交融。

崔贵馨最初想拒绝，但身体的渴望盖过了理智。她想，既然早晚都是他的人，又何必让他扫兴呢？整个过程崔贵馨都没有快感，但看到牛炳祥满足的样子，她觉得值了。事后，两人依偎在一起，在皎洁的月光下，麦秸垛旁边，倾诉着说不完的绵绵情话。

牛炳祥开学走了，离别的情绪时刻困扰着崔贵馨。她发觉自己真的离不开他了。她恼恨岁月太慢，恨不得三年光阴一闪而逝。然后她就可以和牛炳祥双宿双飞。

不久，崔贵馨怀孕了。起初月经没正常来，她就有种预感。等确定怀孕后，她顿时吓得花容失色，不知该怎么面对。她不敢告诉父母，就偷偷坐车去省城找牛炳祥。她想这时候只能找他了，这个世上，只能他帮自己想办法了。

牛炳祥见到崔贵馨过来很诧异很高兴，牺牲了半个月的生活费带她吃了大餐。崔贵馨把怀孕的事告诉了牛炳祥，要他想个办法。牛炳祥听后脸色大变，缺少经验的他顿时没了主意。他反复说，我才读大二肯定不能结婚。

崔贵馨哭着说，那你让我咋办？你说啊，我还没出门哩，怎么能在家挺着大肚子？那样，俺爹俺娘不打死我才怪。牛炳祥没了主意，找个上厕所的借口跑了。崔贵馨又去学校找他，始终找不到他。崔贵馨彻底绝望了，她知道这是牛炳祥故意躲着她。她恨死他了，她这才发现对方竟然是一个不负责任，没有担当的男人。

崔贵馨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向母亲倾诉了一切。

母亲没有骂她，但那眼神像刀子般让崔贵馨不寒而栗。最终母亲还是带着她偷偷去了外地卫生院做了手术。母亲叮嘱她，这件事你对谁也不能讲，一辈子都不能讲。如果结婚后丈夫问起，你就装糊涂，说高中时喜欢运动，究竟什么原因造成的不知道。崔贵馨点点头，记住了母亲的话。

做完手术回到家，崔贵馨恨透了牛炳祥。一天晚上，她把自己家的麦秸垛点了，她想毁灭掉和牛炳祥的一切见证。麦秸垛见火就着，瞬间升起熊熊大火。父母不知道麦秸垛是女儿点着的，为此，两口子还骂了两条街。

就在这个时候，桂花为侄子登门说媒来了。为了拿下这门亲事，桂花可谓煞费心思，施展三寸不烂之舌说得唾沫横飞，天花乱坠。崔贵馨受到打击后有些心灰意冷，觉得男人都一样，就同意了。

母亲对女儿说，对方弟兄多，必须多要彩礼，否则以后弟兄们分家吃亏。于是就向桂花索要高出行情两倍的彩礼。桂花知道哥哥家肯定拿不出来，就不辞辛苦，几次登门协商，最终确定以高出行情一倍的价格敲定了亲事。

田青山对崔贵馨是一见钟情，定亲后几乎天天来崔家帮忙。崔贵馨谨遵母亲的交代，没结婚前不要和对方亲热，而且，结婚后不承认以前谈过恋爱。崔贵馨毕竟是高中毕业生，在两个原则下，哄得田青山得心应手游刃有余。

田家要求当年就结婚，崔家觉得彩礼已收，就爽快同意了。崔贵馨在结婚前特意去了村南地里，麦秸垛早已不复存在，就连旁边的树都被烧死了。崔贵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鬼使神差过来。她找到曾经和牛炳祥亲热过的地方，跺了两脚，狠狠地吐口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