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面对和看待苦难？以及：活下去，是答案

苏格拉底在几千年前曾说：“未经审视的人生，不值得一过。”

这话有一些问题。至少我此刻的某种观点是：未经审视而过完了一生的人，才是幸运的。

没错，我再说一遍：未经过任何审视而顺利过完了一生的人，才是幸运的。

思考者是痛苦的，经历了磨难的人是痛苦的，一生挫折的人则是不幸的。

尽管人有着战胜困难和苦厄的勇气和品质，然而，如果本可以不经历苦难的话，谁会选择让自己的人生一路坎坷、步步鲜血？

经历苦难是没有办法，战胜苦难是我们必须要这么做，但如果有的选择谁还刻意要去经历苦难的话，那无异于：你嫌小拇指头不疼，非要去找个窄缝儿把它夹一下。

当然肯定也有这样的人、不缺这样的事，但我总觉得那是一种极其变态的心理：人或许是为了渴望得到战胜苦难之后的某种东西，而去刻意地选择了苦难。

我们的文化里，或者说整个人类的文化里，都不乏有这样的糟粕东西：为了某种畸形而变态的意义，去刻意选择痛苦、崇尚痛苦、肯定痛苦。

这是极其变态的东西。正如很多人不能够理解所谓的“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即受害人为什么会对迫害他（她）的恶魔产生好感，为恶魔开脱、说话，甚至爱上恶魔？

这不难理解，这和歌颂苦难、崇尚痛苦本来就是同一种疾病的症候群。

因为太过于痛苦，没有办法，只能成为了痛苦的好朋友。因为摆脱不了灾难，没有办法，只能替灾难帮忙做事，说灾难的好话，夸灾难的恩德，安慰自己，灾难有莫大的意义！

这话我本来不想说，不忍心说——人在巨大的灾难面前，如果没有意义的支撑，不进行某种程度的自欺自骗，还怎么活得下去，又怎么活得下去。

但是，我还是要说，还是要把这事说清楚。

歌颂苦难和歌颂人类战胜苦难的勇气和品质是两码事。你不能歌颂苦难，因为苦难是你的敌人；你要歌颂人类，因为是人类某种程度上提供了战胜苦难的可能；你要歌颂亲人，以及歌颂那些在苦难中陪伴你、支持你、鼓励你、帮过你的人；你不能歌颂苦难，因为它如果不来临的话，任何一种可能性都不会比它更差。

可能有人会说，一种苦难如果不降临的话，可能会有比它更惨重的苦难，以及，那种没有苦难的可能性就未必会好到哪里去。

这样的话，终究是安慰啊。

尼采在著作《人性的，太人性的》中有一句辛辣的话——刚刚避过被一辆车轧死的时候，被另外一辆车轧死的可能性最大。

我在这个语境下，对它的解读是：灾难并不会因为它的出现而给你填补了那种本来没有此等灾难的话更加“糟糕”的可能性，相反，对于“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幻觉和迷信，恰恰使得人对命运轻敌，——在这个时候，接二连三的灾难一旦出现，就势必会最轻易地打垮人，也最让人猝不及防、流于崩溃。

试问，哪种已做好准备的灾难是在根本上可以打垮人的？没有，很少。

相反，能够打垮人的灾难，一定是出现在人的猝不及防、对命运的疏忽和轻敌，沉迷在一种“灾难不会降临”的幻觉和状态里。

所以，灾难是敌人，而对灾难的歌颂和对它各类不切实际的认识与乱七八糟、奇奇怪怪，或是因为恐惧，或是因为错爱、迷信而导致的对它的幻觉，这些错误的、致命的、幼稚的意义的赋予，正是灾难这个敌人对付人的最好武器。

那么正确的看法是什么呢？很简单，举个例子：

八年抗日战争的时候，日本的侵略者对我们做了多少坏事，就不用再提了。但这一场抗日战争过去，中国人民变得更团结了，民族的韧性也一部分被激发出来了——但这些良好的品质，要去感恩和答谢日本的侵略者所赐吗？

别人捅了你一刀，你无论是感谢他的“未捅第二刀之恩”，还是感谢他因为捅了你这一刀而激发出了你忍受痛苦、不哭不喊的良好品质、无畏勇敢，这不都是一种“斯德哥尔摩”的发作吗？

感谢的，不是侵略者，也不是捅一刀的人。不是千奇百怪、形形色色的想法和信念。

感谢的，那些东西其实不多，也就仅仅是在灾难中帮过你、拉过你的人，和极少一部分的事物罢了。

当然，这其中包括自己。感谢自己，致敬自己，才是智慧和勇气的一个最具体化的体现。

感谢自己，而非感谢虚构的“外力”，感谢形而上、大而远、空而泛的抽象一流。

人这一生，应该怎样去活？

答案一定是减少苦难地活着。

如何减少苦难？

活着。活着就能减少苦难。

这不是顺口溜，是答案。

虽然有一些已经逝去、令人惋惜的自杀死亡者也是抱着减少苦难的目的去选择了主动结束生命，但是，活着，才有机会翻盘。

这不是心灵鸡汤，这是，活着。

虽然“活着”也为苦难的来袭甚至是延续提供了可能和机会，但是活着，终究能杀死一切苦厄，干掉一切痛苦。

活着，是一切的答案。甚至是一切问题的一切答案。

因为答案在路上。

而只有活着，才能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