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抠门”的姑姑

我有一位抠门的姑姑，没事的时候就经常跑来我家占便宜，有事的时候跑得比谁都快。

我家的大酱缸里的大酱，成了她的家常便饭。

姑姑和我家是邻居，她经常早早地起来，大模大样的端着一个碗，来蒯我家的大酱。

我家的大酱缸放在院子里，靠窗户前。

于是，每天早上天没亮，就一团黑影窜过来，吓得我躺在炕上一激灵。

爸爸常年外出打工，妈妈敢怒不敢言，姑姑脾气跋扈。

曾经村里来个卖猪肉的被姑姑欺负跑了。

卖猪肉的每次来卖猪肉，姑姑第一个去，要最瘦的，要三两，人家不买，姑姑就大吼人家。

卖猪肉的胆子小，人生地不熟，看姑姑是个胖胖的泼妇，也只好从了。

后来姑姑强行在人家即将卖完的时候，要买人家剩下的肥肉彪子榨油。

说一块钱一斤，人家不卖。

姑姑于是吐沫星子满天飞……最后吼得人家直哆嗦，最后还是卖给了姑姑。

再后来，人家也不来了。人家说在你们村挣得钱，还不够那泼妇占便宜的呢！

姑姑一个人生活，脾气古怪，整个村子没朋友。

抠门，小气，只往自己家划拉，从不给别人东西，包括我家。

邻居们都说，一个寡妇攒那么多钱，你倒是干啥子啊！

妈妈和姑姑没话，虽然是邻居，每天几乎也就是点点头而已。

妈妈尽量不招惹她，爸爸临走交代，一个妇女丧夫，怪可怜的，全当是接济吧，别和她计较。

我家的柴火，煤块子，苞米胡子，爸爸临走前弄了好多，准备冬天烧火用。

爸爸临走交代，姑姑可以随用随取。姑姑也不客气，报我家柴火直接跨过栅栏，就像自己家的似的。

姑姑就是有一个习惯还好，怎么占我家便宜，院子里的鸡蛋随便掏，柴火随便抱，就是不进我家屋子。

我考上了中专，爸爸工地受伤，妈妈管整个村子借钱借遍了。

还差一些，妈妈没办法，领着我去管姑姑借钱。

姑姑在屋里磕着毛嗑：俺家的钱存死期的了……

妈妈没说啥，回家躺在炕上就咆哮大哭，给爸爸打电话：这就是你的妹妹！

从你那以后，妈妈对姑姑的态度大为转变，见到姑姑视为空气。

姑姑虽然是个粗线条妇女，也逐渐察觉到妈妈的态度。

于是，蒯大酱的次数，由每天一次，改为一周一次，后来干脆就不来了。

即便来，也是轻手轻脚的。

我在省城念书，忽然接到家里电话，说妈妈住进了县城医院。

于是，我连夜赶回去。

姑姑蹲在医院的走廊里，说妈妈脑出血。

我赶紧给爸爸打电话，姑姑说不用打了，钱她交完了。

她家还要回家烧炕，她先回家一趟，让我先看着。

妈妈熬过来了，筋疲力尽。

晚上，姑姑居然端着饺子来了，坐在床边喂妈妈。

妈妈扭捏着，居然噼里啪啦的掉眼泪。

姑姑大吼：哭啥子，也死不了人！赶紧吃饺子，要不坨了！你是不是还记恨俺……

妈妈坐起来，摇摇头。

不是，就赶紧吃，不吃怎么有力气出院！

我家要搬家到镇子里。

妈妈招呼姑姑进我家里屋，说屋里有啥有用的你随便拿。

姑姑抄着袖子：俺可不进你家，丢个钱啥的俺说不清！

妈妈上去揪着姑姑的耳朵，你还和我……

两人此时早已经成了无话不说的好闺蜜。

妈妈说，交往一场，怎么也得给你留个念想！（妈妈的想法把彩电留给姑姑，姑姑家是黑白的）

姑姑一拽：那么贵的东西，俺可不要！到镇子里住楼房，大酱缸留给俺吧！

妈妈点着姑姑的脑瓜壳：你啊，就惦记那缸大酱。

搬到镇子里半年多，妈妈就不行了。

妈妈始终惦记着要给姑姑打电话，可不敢打。没想到，过年前几天，姑姑居然自己上门了。

姑姑拿了一只鸡，一罐子大酱：啧啧啧！你瘦成这个样子，咋不给俺打电话，俺来伺候你几天。

姑姑没和妈妈商量，就强行在我家住了半个月，晚上睡在地板上，靠着妈妈床边。

一天半夜，妈妈忽然哭嚎。

我赶紧冲进去。

姑姑大眼瞪小眼：俺没和她说啥呀，她心气娇！俺就说你要死了，俺对不起你，俺当年没借给你钱，俺那时钱的确存了死期，取出来要损失好几百！

越是说，妈妈越是捶胸顿足。

我也是眼泪飞溅。

多朴实的一个农村妇女：为了点利息，没借给我家钱，她心里万分愧疚。可我妈妈抢救，她一下子取了三万，我家用了半年，她却只字不提。

我妈妈要给她利息，她死活不要，急眼了：那是两回事，我还是吃了你家多少的大酱和鸡蛋呢。

姑姑不是我亲姑姑，是爸爸的战友的妻子。

爸爸战友去世，临走前委托爸爸照顾。

爸爸说，俺家别的没有，我保证饿不死她。

那个年代人的感情粗狂，社交贫乏甚至笨拙，但是关键时是真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