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就要开一间房,就要住一起,你凭什么不让我们同住!”
拥挤的通道里,一排排大大小小的行李行后面,一个帅气的小哥,此时很生气的咆哮着。
“小朋友,这是集中隔离,不是过家家,不是开房住酒店!”我还没有答话,旁边一个老人转头回了一句,算是为我解了围。
我感激的看着这个70多岁的老人,他旁边的老伴看起来精神很不好,耷拉着头,一副疲惫的样子。
“老家伙,就你多管闲事!”
帅气小哥转过头,冲老人就大骂起来,这让我的眉头皱起来,我可不想让好心的老人因为这个跟人起争执。
“你!你这个娃,真是缺管教…”老人果然气得不浅。
“老人家您跟我的同事去那边座位上坐一下,我马上就过来!”我轻声对老人说了一句,然后转头对依然在喋喋不休咆哮的年轻男子说:
“走,咱们到那边接待桌,有什么诉求坐下来说!”
“不!我就要在这里!你赶紧给我们安排住宿,我要最好的,不是他们那种普通的!”没想到,看我态度有些柔和,却像是有理了一般,大吵大闹起来。
我真的怒了。
“你这小伙子,给你留面子,你还不领情!”我顿了顿,大声说,“你说你们要同居,我问你有结婚证吗?”
“我们,没有,可是我们是男女朋友……”小青年似乎被我戳中了要害,声音突然变低了,我看见他后面的女孩,一个戴眼镜的腼腆的姑娘,一只手伸过去,拉了青年一下。
“那我再问你,你是年龄为70周岁及以上的老年人,还是年龄为14周岁及以下的未成年人,或者是孕产妇,或是患有医院出具证明的基础性疾病?若是这些都不满足,即使是你们有结婚证,也只能是一人一间进行隔离!”我说了一长串话,眼前的防护眼镜被嘴里的气雾沾满,周围的人都模糊起来。
“何况,你们还是学生!”我压低了声音,用一种只有对面两人才能听清楚的声音,冷冷地说。
在国内,怎么可能会允许他们理直气壮地要求同居!
“我们在国外,就可以……为什么这里不行!我就要住,我要告你们!”没想到,我的话并没有起到作用,反而是让对面这个小青年有些歇斯底里了。
他一边大闹,一只手将身上的花格子衬衣扯下来,手舞足蹈的样子,看起来有些狰狞。
“那好!我给你5分钟时间,我们的入驻规定就在你面前,你说你满足那一条,只要你认为你满足上面的任何一条,你自己说说吧……”我举起手机上的时间,大声说,“五分钟之后,你若是还是这样无理取闹的话,我么就只能让公安人员来处理了!你不是要告我们吗?”
“我,我叔叔来了,会收拾你们的!”没想到,这个时候,小青年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让我摸不着头脑。
“张勤恳,你有完没完,我不是给你说过不要拿我爸爸来说事吗!”正在我纳闷,这个小青年的叔叔是何方人物的时候,小青年后面的女孩突然尖声的喊了一句,紧接着就一把将小青年往后一拽,仰着头跟我说:
“叔叔,我们,我们不同住了!”
“那赶紧办手续去吧,就在那边!”我勉强的笑了笑,手伸出来,指指左侧的酒店服务台。
“凭……凭什么?我们在国外就行!为什么不让我们在一起!”小青年还在后面大呼小叫的,但是被女孩拽着,还是去了酒店收银台。
“唉!”我叹口气,顾不上眼镜上的水雾,赶紧走到等在旁边的老两口。
“班长,这位大叔也是想要同居,额,同住!”正在登记的队员跟我说。
老人看我过来,就站起身,凑到我跟前,小声的跟我说:
“是这样!班长同志,我,我想跟您说一句话!”
“大叔,您讲吧,我能听得见!”我微笑着跟老人说,这个老人登记就登记吧,还有什么要给我说。
“是这样,您能不能看看您的手机,是不是有人给您打电话或是发短信!”
“打电话!没有啊!”我疑惑地摇摇头,穿着厚厚的防护服,我当然知道通信是极其不方便的,我这都是带的耳麦,就害怕有什么紧急的电话,耽误了事。
“那,是不是,还没有跟您打电话呢……”老人听我这样说,就有些失望。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大叔。”我越来越感到有些迷惑了,于是就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队员,这是一位极其认真负责的女孩,从社区抽调而来,一直都是任劳任怨。
“领导,这个阿姨要同住,但是年龄没有到70,才68,不满足条件啊!”小姑娘认真的对我说,“好像阿姨身体不舒服,但是也没有出具相关病历报告,所以,所以……”
“是有些问题!”我这才明白过来,老人这样子是要跟我通融这个事情,也许正在找人,找了相关的熟人或是领导。
“要不这样,你带阿姨去医护那边坐一下检查,让他们再看看……”我对旁边的队员说。
队员正要扶着老人过去。这个时候,老人却猛地抬起头,眼睛瞪着,嘴里说:
“我不去,检……查!我要回家!”
旁边的大叔立刻就有点慌,赶紧凑过去,扶着老人,嘴里说:“阿宝,没事,我们马上就回家!”
然后转头对我说,“同志,您再看看手机吧,我活了71了,从来就没有骗过人!”
“71!”我一愣。
“把两个人的信息表都给我看一下!”我转头对专班队员说,这个小姑娘也是一愣。
只是看了一眼老人的信息表,我就松了一口气,“陈大叔,你们的问题可以解决了!”
“是吗!您收到短信了吗?”老人欣喜的看着我。
“不需要收短信,你也给您的亲戚朋友说别乱找关系了,免得影响了人家!”我严肃的说,“但是,你们不用找关系,也可以申请同住!您都71了,只要在申请单上注明,是您的老伴儿要陪护您,就可以!”
“谢谢,谢谢,谢谢您们的通融!”老人满是感激的说。
夜幕降临了,送完最后一个隔离人员上楼入驻,我缓缓的吐了口气,几个人就想瘫坐在椅子上。
“起来,起来,这里不能停留!”消杀员王博拎着消杀桶,大喊着走到我们跟前,又把我们一个个轰起来,拖着最后的一点点力气,消杀,换脱衣服。
防护服的穿很繁琐,脱防护服更繁琐,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在专人的监督下,在不断的消杀中,一个个按照七步法脱下防护服,换上干净的口罩和手套,才进入清洁区。
“嘟嘟”,这个时候,我的手机响了。
我打开短信,还是看到了刚才那位老人一只想要我看到的那条短信,想了想,我随手将它删除了。
我的旁边,几个队员已经摊在椅子上,打起了鼾。
而此时,我的手机却是不合时宜的响起来。
“班长,刚才上去那两个留学生,那个男的在敲女生的门!”给我打电话的是安保室,他们正通过走廊的安全监控,发现了重大的问题。
“安保组、应急组立刻准备,穿戴好防护,上去进行纠正制止!”还是对这种情况,我们有过预演,我立刻向其他小组下达命令。
再不去制止,恐怕那个嚣张的小青年张勤肯就要闯进去了!
万一是女孩开了门,男孩闯进去了,后面发生的事情将是难以预料的,也许又是所有专班人员连夜鏖战,劝诫、说服、教育,或者是其他。
我还是有点不放心,一边飞快的又开始穿防护服,一边在实时掌握最新的情况。
“好,好像那个女孩没有开门!但是不好,那个男孩好像在出踹门……”监控室的队员大声给我讲述现场的情况。
“我们已经到第6层,马上出电梯!”我听到应急的队员气喘吁吁地说。
“不行,再这样我估计会危险!”情急之下,我停止了换防护服,拿起酒店前台的电话,拨了1121房间的电话。
“嘟嘟嘟,嘟嘟嘟……”
在一阵漫长的等待中,电话竟然是接起来了。
我还没有开口,电话那头一个纤细的声音,含着一丝哽咽:“我没有开门!”
我突然眼睛一酸,记起来这是一个看起来文静柔弱的女生,在这种情况下,还是保持了自己的冷静,不由得说了一句:
“谢谢你,小妹妹!”
正在这个时候,我们的队员已经到了门口,制止了正在发怒的青年。
仅仅在第二天,那个跟我通电话的小姑娘就因为血清阳性被转运公卫进行复查,最后确诊为轻度无症状感染者,去了第八医院进行治疗。
后来,我们才知道,一同的那趟航班,女孩左边的乘客被查出确诊了。
而她的男朋友,那个闹得很凶的格子衣服留学生张勤肯,在作为B类隔离留观14天之后,竟然是安然无恙!
也就是在14天之后,当我挥手告别这一趟203人的国际隔离航班时,从快要启动的大巴上,突然走下来一个人,一个穿格子衣服的男青年。
他走到我的面前,轻轻从兜里掏出一张卡片,递到我的裹着隔离服的怀里。
这是祝福,也是善缘,我知道。
我也轻轻的祝愿这对归国的留学生,愿你们幸福美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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