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印自卫反击战：时任155团政委的乔学亭，讲述克节朗战斗经过

克节朗战役

乔学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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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20日7时30分，东方刚刚出现鱼肚白，我部队即开始向入侵克节朗的印军发起了自卫反击。所有的大炮一起开火，印军阵地上浓烟滚滚，印军碉堡一个个被掀上天。

在炮火掩护下，我担任主攻印军左翼的步兵第155团第一营、第二营（含三营第八连），迅速越过克节朗河同时向枪等、卡龙之印军发起攻击。二营迅速从三面包围了由印军拉加普特三营三连（加强一个重机枪排）140余人扼守的枪等第一个据点阵地，并发起攻击。为防止印军逃跑，二营又命令六连把印军旁遮普联队九营四连100余人驻守的第二个据点也包围封锁起来。然后一个据点一个据点地打，一个碉堡一个碉堡地攻，前面的战士倒下了，后面的接着冲上去。一个多小时后，到9时30分，第一个据点的战斗结束，先后攻克地堡56个，全歼印军140多人，（俘虏20余人，其中有1个中校、一个少校）。

第一个据点打掉后，八连、六连、四连分别从印军阵地侧后的东、西、南三面发起攻击。同时被攻击的还有距第二个据点1000米左右的阿萨姆步兵第五营的1个中队，1个多小时就结束了战斗。3个小时拿下了3个据点，我们以伤亡55人的代价（伤34、亡21）打掉印军112个地堡，2个连外加1个中队，276名印军无一漏网，真可谓快速、全歼、干净、利索，充分体现了毛泽东主席集中优势兵力打歼灭战的军事思想。

一营越过克节朗河后，直扑卡龙，二连迅速插至印军侧背，从西南方向发起攻击。一营遂令三连向东迂回攻击。由于森林中视线不良，卡龙、扯冬之间距离又近，在穿插中三连一排与扯冬西南方向之印军接触，遭到扯冬印军火力的射击。三连当机立断决定向扯冬之印军发起攻击。这时在扯冬以南200多米高地上的绒不丢据点的印军，又居高临下向三连射击。一营为保障三连歼灭扯冬之印军，遂令担任预备队的一连阻击绒不丢之印军。一连插到绒不丢西侧，被印军发现打响，一连当即决定向绒不丟之印军进攻。这样就形成了一个连打一个连支撑点的态势。各连均遭到印军的顽强抵抗，战斗打得异常激烈。但由于我一营干战发扬了英勇顽强的战斗作风和大无畏的精神，积极主动，哪里有印军就往哪里打，哪里有枪声就往哪里冲。连干牺牲排干指挥，排干牺牲班长代理。二连六班在卡龙战斗中，在班长阳廷安的率领下，怀着打出国威军威为祖国争光的决心，猛打猛冲，前赴后继，班长牺牲了副班长指挥，副班长牺牲了党员挺身而出，全班8人牺牲了7人，剩下1个新兵刘汉斌仍坚持战斗。在五班的配合下，先后攻克印军地堡27个，歼印军55人，缴获火炮2门、轻重机枪4挺、90火箭筒2具、各种枪55支，为全歼印军七旅作出了重大贡献，后被国防部命名为“阳廷安班”。

当一营各个点的战斗进行到1个半小时的时候，负责带领 2连的一营副营长陈云祥报告：一、三连已打到扯冬方向，二连伤亡很大。带突击营的王汉亭主任又来电话表示二连虽伤亡大，我们保证把卡龙打下来。当时二营发展比较顺利，已攻克枪等的第一个点。刘广桐团长及时提出把预备队使用到一营方向去。当三营到达卡龙时，二连已攻克了印军营部的核心地堡，俘虏了印军的1名上校和1名中校、1名少校，战斗已近结束，遂令三营继续向扯冬和印军七旅旅部方向攻击前进。经过3个半小时的激烈战斗，卡龙战斗结束。二连先后攻克地堡64个，消灭了印军拉加普特联队二营营部和第四连全部，共143人，二连也伤亡55人。

三连打的扯冬，守敌是拉加普特联队的二营二连和阿萨姆步兵五营的第三中队，印军顽强抵抗，三连连长张国品牺牲，指导员张少松负伤，3个半小时我伤亡56人。当团指挥所进抵扯冬时， 还有据守在河边的阿萨姆步兵三中队据守的16个地堡未攻克。团遂令三连副排长蔡友福带20多人，先用火力将印军封锁死，从后面居高临下向前打，仅半个小时将印军消灭，我无一人伤亡。三连在扯冬战斗中共攻克地堡60余个，歼印军133人。

一连攻击绒不丢，守敌为廓尔喀联队第一营营部带一个加强连据守。一连虽比前两个连迟半小时开始进攻，但到20日11时也解决了战斗，由于受地形限制未能达成合围，因而未能全歼，只消灭了90多名印军。一营虽然仗都打胜了，仅用了3小时零35分，歼灭印军两个营部、三个连另一个中队，共370多人，但由于未能集中优势兵力，各个歼灭敌人，因而打得很艰苦，伤亡也比较大，全营亡59人、伤79人，共计138人。敌我伤亡比例接近三比一。柴洪泉司令员风趣地说：“胜利者不受裁判。”军区认为一营打得英勇顽强，战果也大，给一营记了战功。这样，原来预计3天的作战任务，不到5个小时就完成了。情况报到张国华司令员那里，他非常高兴，命令部队迅速向纵深发展，务求全歼印军主力。

当时担任团预备队的三营已进到扯冬以东，二营在结束了枪等战斗后也到扯冬待命，这样团手中就有了两个营的兵力。团当时根据上半天的战斗情况，认为下一步的战斗可能仍然要一个碉堡一个碉堡地打，一个阵地一个阵地地夺取，所以就地进行了1个多小时的准备工作，没有看清印军全面溃退的形势。结果当三营进至勒龙时，印军多数已溃散逃跑，只歼灭了39人，七旅旅长达尔维的帐篷里各种日用物品摆得整整齐齐，人却已经逃跑了。只有三五成群的零散印军，隐藏在森林里。下午4时，二、三营从勒龙、吉普向色兄朗沟发展，由于找不到印军主力，战场又拥挤，到黄昏部队只好集结待命。一营一连下午2时从绒不丢沿色兄朗沟向章多方向发展，也未找到印军主力，只消灭零散印军30多人。进至章多以北印军107迫击炮阵地上与157团会师，下午6时返回扯冬集结。

20日，步兵第157团提前7个多小时在枪等以西隐蔽渡过克节朗河，沿着中不边境以东的山地向章多方向迂回前进。章多在克节朗南岸6公里半山腰处的一个盆形台地上，海拔4000余米，有小路南通桑采拉，北面可连接绒不丢和勒龙，道路陡险而泥泞，盘踞在章多的为印军七旅旅部的通信、工兵、后勤等勤务分队及第九廓尔喀联队第一营的2个连、炮兵第四旅的三、四连，共约600余人。章多以南印军配置有75山炮4门，107迫击炮4门。有空投场1个，入侵克节朗印军用的弹药、粮食、被服等作战和生活物资主要由直升机运送到这里，然后再搬运到各个据点去。章多西侧之4300高地为该地区左侧后的重要屏障，有廓尔喀联队一营一个加强连防守。

部队攀着乱石纵横的悬崖陡壁，在低矮的杜鹃树丛中钻行，迈不开腿就连钻带爬，边跳边翻。多数同志的棉衣挂掉了棉花，帽子也挂丢了，手脸都挂出了血，1个小时仅前进了200米，于是改为四路纵队齐头并进。经过12个小时的艰苦攀登，于20日11时30分按时到达章多西南的高地。一营立即向驻守在4300米高地的印军展开进攻，一连攻左翼，二连攻右翼，八连为预备队。团炮群的75炮连、82炮连、32团82炮连、157团二营炮连和一营随伴火炮一齐开火，在炮火掩护下冲入印军阵地。藏族战士呷马朗当从石崖上跳入敌群，一个人刺死5个印军。战至12时30分，全歼印军1个加强连，一连占领4300高地东侧山垭口、三连攻占西南山垭口，完全控制了章多周围的有利地形，构成了围攻章多的有利态势。13时30分，我军分多路向章多发起进攻，14时占领空投场。只见空投场上无数白色降落伞，像一株株大蘑菇铺挂在杜鹃林上，降落伞下还挂着一箱箱、一捆捆作战物资。印军一架直升飞机还在上空盘旋被我击伤迫降。14时50分，八连占领了炮阵地，歼灭了印军107重迫击炮连，二连攻占了印军指挥部，至此章多战斗结束。

下午团派出2个连控制了章多以南的吉山口和通向嘎波拉山口道路，完成了西段封口任务。共歼印军631名（亡107、俘524），缴轻重机枪23挺、长短枪248支、各种炮19门、90火箭筒4具，击伤和缴获直升飞机各1架，我伤9人、亡2人。战后英国考察队对战场考察后说：连山羊都无法通过的地方，中国军队都能通过，真是奇迹。

步兵第154团三营于20日11时40分攻克沙则，全歼印军近卫联队第四营1个加强连（加强81迫击炮2门）和阿萨姆步兵五营营部及1个中队共162人，活捉了2名中校、2名少校，印军营部指挥机构全为我歼灭。沙则是印军在克节朗最突出的一个据点，战前印军不断加强兵力和火器，工事相当坚固，共筑有大小地堡100多个，分为4个地堡群，成纵深梯次配置在沙则至仲昆桥一线。19日19时30分，三营开始接敌运动，至20日4时，八连、九连进至印军左翼第一地堡群西侧前沿200米处隐蔽待命，七连进至沙则以西500米的尺登一线。20日7时30分发起攻击，三营一个地堡群一个地堡群的打，前赴后继，顽强奋战。九连二班副班长张映鑫冲在最前面，一个人连续打掉印军4个地堡，在打第5个地堡时，印军从第四地堡的下面第二层向我射击，张即掉头再打第四地堡，连投两个手榴弹都被印军丢了出来，张映鑫同志毅然在投出第三个手榴弹后冲向地堡，用双腿堵住印军地堡的射孔，为后续部队开辟了前进的道路，而他却因伤重壮烈牺牲。后被国防部授予战斗英雄称号。当部队突破前沿向沙则纵深发展时，遭印军机枪和迫击炮的拦阻射击，九连伤亡很大，冲击受阻。八连投入战斗，从侧翼消灭了反冲锋之印军，连克12个地堡，向印军指挥所冲去。七连攻击印军第三地堡群，当进至仲昆桥，遭到桥西南第四地堡的火力封锁。该连八班连续组织7次爆破，把桥炸断，迫使第四地堡群之印军狼狈逃命。该连二排用绳索吊下绝壁，会同八连从侧后攻印军指挥所，至11时40分全歼该处印军。

20时154团主力进至克宁乃桥同第11师32团二营会合后即向哈东拉追击前进。通往哈东拉的道路，山高林密，危险路段像爬天梯一样，这是一条主要通道，又是印军右侧唯一的退路，所以印军拼死争夺。154团边打边向上艰苦地攀登，于21日11时同据守在最险要的哈东拉山口之印军展开血战，反复地进行争夺，红一连的排以上干部全部负伤，副连长黄国清一只眼睛被打瞎，仍坚持着指挥战斗，拼搏了半个小时全歼了印军后。又继续猛追，追过哈东拉山口活捉了印军七旅旅长达尔维准将，154团先后共歼印军249人（毙145人、俘中、少校以下104人）缴获81迫击炮10门、51迫击炮8门、90火箭筒3具、轻重机枪32挺、电台35部，我伤亡140人（亡29人、伤111人）。此时155团三营九连也于10时占领了桑采拉山口，歼灭廓尔喀联队1个连。至此已全部封锁了克节朗印军南逃的道路，即会同157团一部、32团二营和山南军分区的部队在包围圈内展开清剿，捕歼残余印军后，克节朗战役遂告结束。

此后又根据总参电令，于22日至25日，乘胜攻占了龙布普、龙布、吉米塘、永邦桥和达旺等地。这些地区的印军逃到了西山口一线。从20日至21日，这一战役历时两天，全歼了印军“王牌”部队之一的第七旅，共歼灭包括俘七旅旅长达尔维准将和1名上校、4名中校、4名少校在内的印军官兵1897人，缴获了大量的武器装备，打了一个漂亮的歼灭战。中央军委电示：“克节朗战役打得好，中央极为高兴。”

克节朗战役的胜利，干净利索地歼灭了入侵印军，为中印边境的自卫反击战的全面胜利奠定了基础，提供了非常实际的宝贵经验，鼓舞了打好第二战役的信心和勇气。部队在克节朗战役中所表现的“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前赴后继，枪声就是命令，英勇战斗的革命英雄主义精神；指到哪里就打到哪里的高度的组织纪律观念；翻悬崖，越峭壁，攀葛藤，钻密林，有路能走，无路也能走的负重行军能力；风餐露宿，忍饥耐寒，吃大苦，耐大劳的顽强意志等等优良的思想和作风，更是我军无价瑰宝。

作者简介：　

乔学亭：1924年出生，山东省肥城县东陆房乡西界首村人。1937年9月参加民族解放先锋队，任联络员。1938年初，参加组织了60余人的抗日救国会（东阿抗日游击队），先后参加过抗日战争、淮海战役、解放大西南、昌都战役、平叛、对印、对越战争。历任排长、指导员、教导员、团教导队政委。十八军52师155团政委、团长。52师师政委；五十军副政委；十三军政委等；1982年在党的十二大上，乔学亭被选为中央候补委员。同年被任命为成都军区政治部主任。

本文及照片由乔学亭将军的女儿乔晓愉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