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敦邦彩绘《牡丹亭》系列美图鉴赏，连环画原稿丢失成遗憾

今天请大家欣赏一套漂亮的邮票——牡丹亭。

牡丹亭故事：少女春梦为爱痴狂

《牡丹亭》毫无疑问是元曲之冠。作者明代汤显祖，他与莎士比亚并称东西双圣，一生著有“临川四梦”闻名世间，而他独对牡丹亭最为自得。

牡丹亭的剧情不复杂，在古代白话小说、志怪故事中都能找到一些影子。

话说南安郡太守有位千金叫杜丽娘，这个少女仿佛一只囚鸟被关了太久，一次逛了自家花园就思春，思完春就在梦境中和某男子“深度”约会，实现了生命大和谐，那名男子正是男主角柳梦梅。

梦中有多狂欢，梦醒就有多失落，丽娘见不到梦郎，抑郁而死。

直到三年后，真的有个叫柳梦梅的广州书生路过此地，看到丽娘的画像，两人又一次梦中幽会，随后丽娘还魂，与梦梅定了终身，又冲破老父亲的阻挠，由圣上主婚，终成眷属。

在这部剧中，爱情可以超越真幻，时空，生死，父权，君权。牡丹亭以种种不可思议来定义爱情、自由的至高无上。也许剧情并不起眼甚至有不合情理之处，但文学作品魅力还是在于词句细节铺张开来的感染力。正因如今戏曲式微，牡丹亭失去了它最佳的载体，很多人就只知道牡丹亭是名作而并不知道为何有名了。

汤大师本身就反对程朱理学，支持个人欲望的表达，与官场主流不合，以至于郁郁不得志。有一年，他路过江西大余县牡丹亭，得知了此地原型故事，这才有了传世的戏曲《牡丹亭》。

戴敦邦绘画邮票惊艳发行

1984年10月，连环画大师戴敦邦先生创作的邮票《牡丹亭》（T99）由邮电部发行。与此前王叔晖先生的《西厢记》邮票（T82）交相辉映，为我国的戏曲艺术增光添彩。

T99四票

全剧原有55折戏，戴老选取设计了六个场景：《闺塾》、《惊梦》、《写真》、《冥判》、《婚走》、《游园》，这些子剧都很有代表性，能形成主线的串联。那时戴敦邦正当创作巅峰期，他精心勾画了4个月完成稿件，设色多用靛青，格调典雅稳重，人物线条流畅秀美，富有浪漫主义气息。

4-1《闺塾》

第一枚：闺塾。杜父请来老腐儒陈最良给女儿教书，先生十分古板，小姐、丫鬟两个学渣总是打趣抬杠，让场面变得尴尬而好笑。这一出以丫鬟春香主导反抗老师，所以又叫《春香闹学》。

《闺塾》原稿，出自2017南京“珍贵邮票图稿展”（下同）

图中腐儒身上色调灰暗，而小姐丫鬟色调则清丽明快，形成了两股势力对比。

小春香活泼自然，连连打趣，仰面大笑，陈最良被气得直翻白眼。小姐虽然温柔典雅，垂头矜持，心底也被一篇《关雎》引出了火来，对于课堂所教的东西，她只觉得厌倦。

此时期的戴敦邦已将工笔重彩+小写意玩得炉火纯青，虽然没有王叔晖、刘继卣等大师的工笔那样一丝不苟、纤毫毕现，但自有其“戴家样”的风范。书斋陈设考究，小姐、丫鬟、老师都有合乎情理的体态，窗外又借一叶芭蕉刺破沉闷，设色运景皆属上乘。

小型张《游园》

再看小型张《游园》，春香带丽娘来到花园，景色太美了。徜徉其中，只觉春光融融，杨柳依依，莺飞蝶舞，百花缭乱。春香使了个舞台造型，丽娘痴痴伫立，陶醉不已。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此回目金句颇能玩味。千年过后，如今的姑娘也不再有什么封锁，身边男朋友、闺蜜、蓝颜不算，多的是智能手机上的网友，她们再也不能体会到丽娘初次踏入花园，沐浴在春光之中的那种欣喜之情了。

这些金句并不算完全过时，它还传递了千古不变的情感：

1.伤春悲秋，红颜易老。越美好的事物，被时间摧毁的时候就越残酷。

2.当有一天风清气和，天地大美，你心情激动，环顾左右，却无人分享，孑然一人，只能独赏。亦或是心中有愁苦之事淤塞，无法安心欣赏，望着暖暖的阳光和绚烂的彩虹，嘴角却无法浮现半分笑意。

不仅是丽娘和汤显祖，你我凡人，总也难免有那么些瞬间，能体会一二了。

4-2惊梦

第二枚《惊梦》，游完自家后花园，丽娘被花园里的盛景引得心潮澎湃，随后做梦：亭台之旁，鲜花丛中，她与陌生男子柳梦梅相遇相恋，行起好事。（邮票套色不准，有重影）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牡丹亭题记

《惊梦》原稿

图中丽娘伏案而眠，眉头舒展，显然是好梦正酣。右下牡丹、左上亭子点明地点，柳梦梅身着一袭绿衣，而丽娘是紫衣，这样用色多了几分光怪陆离。

《惊梦》邮票设计画原稿

4-3《写真》

第三枚《写真》，丽娘惊梦之后，日夜思念梦郎，导致身子熬坏，这天她少女自恋心大发，想着：“啊，我多么美！却有一天红颜易老，那该多可怕可悲！”她就提笔画自画像，想把自己最美的一面留下来。

其实和今天的女生玩美颜自拍甚至找摄影师拍写真，那种心态是一模一样，只是丽娘没有智能手机，只好通过绘画记录。

《写真》原稿

丽娘素绢丹青，擘掠铜镜，端凝作画，笔花尖淡扫轻描，为留艳冶轻盈美貌在人间。春香端茶在旁，面露微笑，此刻很安静美好，图中有两只鸟儿，各位看官不知有没有发现。

4-4《婚走》

第四枚《婚走》，中间经历了一些事情，两人从“线上到线下”奔现成功。柳梦梅扶着还魂过来的丽娘，心里美滋滋的，白捡一个媳妇，为瞒过封建家长，他们匆匆成亲，梦梅去临安赶考，丽娘随他私奔。私下结婚偷偷逃跑，故而题名《婚走》。

《婚走》原稿

二人月夜奔波，一个潇洒真诚，一个痴情眷恋，俩个缱绻相依，正新婚，片刻不愿分离。此刻虽然月儿圆圆，但是多了几分清冷，因为故事没完，后面还需吃不少苦头。

这套邮票还有李为设计的古装书蓝色边框，收藏界对此褒贬不一。

绘画不输邮票的牡丹亭极限片

与邮票同期，上海市邮票公司还有一套极限明信片发行。这套明信片知名度不高，但艺术价值不逊色于邮票版，同样出自戴敦邦手笔。

《牡丹亭》极限明信片全套

极限片封面

极限片封面是戴老画的汤显祖大师绣像，人物形貌清瘦，笔有所指，正是贴邮票处。

极限片选用布纹材质，摸起来有磨砂手感很舒服。画面内容和邮票相似，却有很多不同，比如闺塾就增加了很多外景，显然是邮票尺幅太小，在极限片上更容易发挥。

极限片，贴上邮票，同题不同图，相映成趣。我认为极限片版的游园，人物体态更漂亮，景色却比邮票逊色许多。

布纹面，呈现出一种强烈的绢画质感，别样的视觉享受。

戴老对这套图的创作思路显而易见，就是对照邮票设计放大视角，从原本方寸之间挣脱出来，原本的近景变成了中远景，意境表达更完整。

写真少了丫鬟，有些单调。

牡丹亭原稿明信片

后来不知何时，江西省邮电管理局也出了一套明信片，其实就是将T99邮票设计稿原稿印出来，另配了一些题字，风景实拍，凑成10张发行。

明信片外封

明信片实拍

明信片《游园》

可以看出，这套明信片印刷效果差强人意，经不起细看。

明信片中有一幅《冥判》，未在邮票中出现，是首次发行。

丽娘一梦之后终日郁郁思念，慕色而亡，来到阴曹地府，遇到胡判官。

邮票未用稿《冥判》

胡判，胡判，他就是胡乱判案，丽娘险些被送去转生成鸟类，幸有牡丹亭花神帮着说话，判官听说丽娘是杜太守之女，面色有所缓和，而后查姻缘簿，和柳梦梅有缘分，于是大笔一挥，放丽娘还阳。

《冥判》设计稿用色大胆，呈暖色，判官身穿红袍，手握朱砂笔、生死簿，情绪热烈仿佛孙猴子附体。在剧中他也是个话痨，少不了和小鬼一起说笑话。所谓“死可以生，生可以死”，为爱跨越生死，是全剧浪漫主义的点睛之笔。

戴老曾坦言：“在我画的原画中有一幅‘冥判’，是我最为满意的一幅，却没有用上公诸于众。这样，《牡丹亭》故事的神奇色彩就有所减色”。

1995年原稿作品展邀请函

1995年5月1日，上海举办新中国邮票原画作者和设计者作品邀请展览，邀请函中就列入这一幅，可见此画同属T99设计稿无疑。

可惜当初被审稿编辑无情地咔嚓掉了，理由是有封建迷信之嫌，失去这一幅，整套邮票色调变得阴沉，缺乏热闹的高潮，实在可惜。

小歪自制邮票

戴敦邦所绘其他牡丹亭邮票

除了T99，戴老后来还给某些组织画过些牡丹亭特殊纪念邮票，形象画风也和T99保持一致。

上海电视一厂集邮组成立纪念

上海交大集邮协会专门设计邮识讨论会“邮票

连环画《牡丹亭》失踪之谜

80年代中后期，戴老完成了一套牡丹亭彩绘连环画，已交给上美，有连友见过流出的部分样稿，版式与刘旦宅的《李时珍》相仿，可能是准备出40开本。后来据传是因编辑人员发生变故，原稿丢失。

在1991年的美术之友杂志中，庞先健先生却提到这部连环画《牡丹亭》已出版，实在令人费解。

从庞先健的口吻看，画坛名家戴敦邦与词曲高手陈长明珠联璧合的连环画《牡丹亭》已经上市。杂志插图模糊不堪，依稀可辨认出戴敦邦的画风，为何在市面上未见此书呢？

我咨询了上美编辑，得到的消息是：这套原稿现已失落民间，戴老希望能拿回电子稿件便于出版，对原稿不再追究，上美也有意出版此书。

盼望收藏界、出版业的朋友看到本文，能代为留意稿件去向，以期此书有朝一日能出版，如此也许能与《逼上梁山》、《长恨歌》等经典巨著比肩，善莫大焉。

后来，戴老的《牡丹亭》画风大变

在近年出版的《名剧新篇》中，戴老将又创作了很多《牡丹亭》回目补完，虽然内容很饱满，只是后期的作品笔法过于豪横挥洒，非我这种凡夫俗子所能欣赏。

新绘《寻梦》

戴老的画风早已转了风向，无论是颜色还是线条，都产生了极大变化，简直如同洗髓易经一般。

新绘《闺塾》

新绘《写真》

新绘《冥判》

新绘《婚走》

从前婚走时，天上一轮圆月，现在却改为了弯月，不知戴老何所思。

结语

关于戴敦邦绘《牡丹亭》的故事，穷我所能收集整理，已经告一段落。

戴敦邦这位艺术大师创作颇丰，还有很多关于他的绘画传说，而牡丹亭是中华文化的宝藏，所能拆解的妙处也数之不尽，有心的朋友可以耐着性子去看看原著中的对白，并不难懂，都是剧本台词，也有很多不素的段子，读来让人会心一笑。

尺寸之间的邮票，巴掌大的小人书，这只是我们国学文化的一个窗口，探过他们，可以窥测到一个丰满广大的世界，我常常窥得乐在其中，不知你是否也能同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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