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艾滋病,很多人理所当然地认为艾滋病是「年轻人的病」,甚至「外国人的病」,不可能发生在老年人身上。
白春萍今年只有64岁,但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苍老10岁,因为常年服用艾滋病治疗药物,脂肪重新排列,脸上、腿上的转移到肚子上、背上,那些脂肪像团块一样堆积错落。
白春萍肩颈处的良性脂肪瘤
在艾滋病患者中,老年患者(年龄 ≥50 岁)的比例正在逐年增加。
联合国艾滋病规划署(UNIAIDS)的统计数据表明,2014 年全球艾滋病患者约为 3530 万,其中近 420 万是老年患者。
2012 年我国老年艾滋病患者总人数,与 2005 年相比,增加了 5 倍多。
2005~2012 年我国老年艾滋病患者数量与比例变化
根据中国疾控中心发布的数据,2016年,我国的老年男性艾滋病患者 1.3 万例,是 2010年的 3.6 倍。
令人感到震惊的并不止这一点。
研究表明,老年艾滋病患者最主要的感染途径是「性行为传播」,而大多数人心中,却默认在老年群体中并不存在这一行为。
2005~2012 年间,我国老年艾滋病患者中,性行为传播在感染途径中的占比逐年增加,到2012 年,这一数值接近 90%。
2005~2012 年我国老年艾滋病患者感染途径比例变化
「艾滋病」和「性行为」,这两个我们习惯性从老年群体中剔除的词,正在气势汹汹而不容分说地闯入我们的视野。
这些得了艾滋病的老年人,一直生活在社会边缘,他们的身份被忽略,强行附加的道德问题被无限催化,随之而来的歧视始终萦绕在他们身边。
老年人的“欲望”
不谈论老年人性生活的问题,但这并不代表它不存在。
一份有关老年性生活的调查报告显示,95% 的老年人依然存在性冲动。
北京市一位 52 岁的李先生通过跳广场舞的方式结识性伴侣,在发现自己患有艾滋病之前,他已经与 50 多名女性发生过关系,其中有十几个已经查出艾滋病。
(来源:微博截图)
义乌发现一例 91 岁老年女性 HIV 感染者,自 1985 年至今,这是义乌市发现的年龄最大的 HIV 感染者。老人平时一个人住,有时会收留一些捡破烂之类的流浪汉,既可以作伴,又能收取一些「住宿费」补贴家用。
(来源:微博截图)
这类的新闻还有很多,不再逐个列举。
有人说「广场舞就是老年人的陌陌」,这句话虽然有些以偏概全,但也能从一定程度上反映:与社会其他人群相比,老年人拥有的性需求出口少之又少。
于是,有一部分老年人,由于自身与环境带来的限制与压力,不得不选择商业性行为,也就是所谓的「嫖娼」——我国老年男性艾滋病患者中近八成承认有嫖娼史。
在韩国电影《酒神小姐》中,女主角是一位老年性工作者,她的工作方式是在公园里搭讪路过的老头,寻找可能的赚钱机会。
(来源:电影《酒神小姐》截图)
在中国,一些公园或树林的僻静处,也有很多四五十岁的妇女,专为老年人提供性服务。一到入夜时分,生意便络绎不绝。
在老年人常去的场所,这是最容易接触到的一种商业性行为方式。
与其他群体相比,或许是受经济能力限制的原因,老年人更倾向于价钱便宜的性服务:
在中国大陆有四百万到一千万的性工作者,部分价格低至 20 到 50 元每次,他们的主要服务对象为老人和农民工,最低的 10 元就能成交。
超过 90% 的性工作者表示不会坚持要求客人使用安全套,「他们需要钱,为了钱不惜牺牲自己的身体。」
这一特征也进一步增加了老年群体感染 HIV 的风险——研究表明,低收入的女性性工作者HIV 感染率更高。
高、中、低收入的女性性工作者 HIV 感染率依次为 0.5%,0.5% 和 1.9%。
整个社会都在避免谈论老年人的性,它是带有强烈羞耻感的,不得不遮遮掩掩的事。
但「欲望并不会随着性器官的老去而萎缩」,当它以艾滋病的形式直白而暴力地摊开在我们面前,我们必须开始正视这一切。
卖血的“代价”
当然,不是所有的老年人患艾滋病都是因为“商业性行为”。
早年间,李彩霞恨透了那些卖血的人。1997年因为一场车祸,她在医院输了血,就那一次,她感染了HIV。2009年开始,李彩霞在当地开始参加艾滋病心理干预社区组织。
九十年代,一袋400CC的血,能拿到三四十块钱,在当时,是将近一个工人大半个月的工资。村民们趋之若鹜,大量青壮年为了养家糊口,纷纷去卖血。直到1998年,被国家明令禁止,这场用命换钱的行动才渐渐停息。
56岁的李彩霞,腿部发生脂肪转移
几年后,代价很快显现。2001年,继北部的河南省发现艾滋病村后,均川镇富家棚村也开始发现第一例艾滋病死亡病例。之后的几年,均川乃至随州地区,出现大量村民死亡。白春萍和蔡秋莲,都是因为丈夫去卖血感染,导致自己也被感染的。光蔡秋莲的家族中,就感染了五口人,两个侄子没多久就死了。
11月20号这天,均川镇卫生院“温馨家园”活动室旁的角落里,被丢弃的药盒塞满了垃圾桶。药盒外部写着,国家免费药。每隔三个月,周围村镇的艾滋病患者聚集在这里,取药,接受随访。
随州均川镇,二十世纪初湖北省的艾滋病重灾区,这里的患病人群多是老年人。这天来取药的患者不到三十人,无论男女,他们都面色黑黄,面颊干瘦。那是不同于长期户外劳作变化的肤色,经年累月,服用抗病毒药物,他们的肝脏受损,代谢反应就留在了皮肤上。白春萍尤其明显。
“吃这个药,害怕别人看不起喽。”白春萍站在桶边说道。
发完药后,被药盒塞满的垃圾桶
72岁的蔡秋莲无法独自取药。她住的村子交通不便,离当地疾控中心有三十多公里。前年,同样患病的老伴儿骑着电动车,翻下田坎意外死亡。年龄大了,吃了十几年的药,蔡秋莲的脸上也只剩下一层松垮的皮肤。2006年更新的身份证摆在面前,信用社的人说,证件照上的人不是她,取不出钱。唯一的儿子倒插门去了唐山。现在,取钱、取药的事,只能全指望给同村的侄媳妇。
每天一睁眼,从早晨8点开始,吃侄媳妇领回来的三种免费药,还有治冠心病、高血压、腰椎的药,岔开吃,一直吃到中午12点。破了顶的砖房里,大队上给的六十只鸡、一只猪、一猫一狗,跟她一起生活。鸡和猪吃55块一袋的饲料,蔡秋莲吃82块钱维持十几天的药。
生活还有什么指望呢?别把人家给的猪饿死吧。蔡秋莲说。
很多患病老人,活得异常艰难,用他们的说法,跟死差不多。
蔡秋莲害怕生病,一生病,花钱不说,还要去看医生护士的冷脸。可是害怕也得去,因为患了艾滋病,抵抗力差,她只能三天两头到村上的卫生所打针输液。村里就那么些人,医生护士都知道她有艾滋病。
“你这个病啊,我们都不乐意给你瞧。”一扎针,医生护士们就这么说。输液的时候,她总被安排到离别人最远的那个床。独身的七十岁农村老人,要么陪着笑脸,要么就不吭声。她怕哪一天,人家真不给治了。
患者长年累月地接受治疗
尽管有明文规定医疗机构不得拒绝艾滋病患者或感染者,但艾滋病患者依然屡被拒诊。
在河南郑州,一名感染者和医生约好时间进行肛肠手术,但在医生得知感染者的艾滋病情况后,只说了一句“你走吧,我够给你面子了。”
在江西南昌,一位感染者在外务工,遭遇车祸,但在抢救过程中,医院因其HIV阳性拒绝提供手术。最后经过志愿者协调,医院才在第二天安排手术。但因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患者不得不被截肢。
一位艾滋病感染者,为了做痔疮手术,跑了县、市、省三地,终于在省级指定艾滋病治疗定点医院,才能做上手术。
在网络“盖楼”共享不拒诊医院名单,是艾滋病患者被排挤,无奈下的一场自救行动。长期以来,大多数人对艾滋病患者采取“避而远之”的态度。艾滋病患者和他们的家人,一起被世界孤立。
艾滋母亲的悲痛
凤兰今年56岁,是一个即将步入老年的单亲母亲,住在老式的水泥房子。
凤兰居住的水泥屋
因为自己丈夫干活时出现意外,失血过多要输血,被感染上艾滋病,她也被感染上了。
丈夫去世后,这个家庭就步入了绝境。
“那时候啊,俺家孩子爹一走,亲戚邻居一听说是得这病走的,都恨不得我们也跟着去,就怕传染给他们。这也就算了,他们还到处说孩子爹是因为不正当行为混来的。就连我去看病,俺们这的诊所都关门不让进。别说邻居了,连兄弟姐妹都不来往了......”谈到患上艾滋病后的遭遇,凤兰忍不住红了眼眶。
“自从我也得了艾滋病,俺们娘俩就苦得很。这事发生后,好多孩子家长就怕俺孩子也有这病,就非让俺孩子回家。学校也没办法,孩子就退学了。孩子没学问,家里又只种两亩地,我又有这病,别说娶媳妇了,连工作都得跑到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去。”
凤兰说如今自己年纪大了,除了艾滋病之外,自己现在又得了脑梗和脑血栓。虽然说艾滋病的药是国家管,自己还是承担不了生活和其他的药物费用。
孩子只靠打一些零工,还没有成家,她的生活过得很凄苦,无奈之下只好求助于社会,希望大家能够伸出援助之手。
为救助这个艾滋病患者的家庭,连爱社会服务中心在腾讯公益平台上发起了《艾滋母亲的悲痛》公益项目,预计募集善款6万元,用于房舍修缮、生活补贴和医疗帮扶。在腾讯公益平台的高效连接下,截至12月1日,该项目已收到220份爱心捐款。
《艾滋母亲的悲痛》是“困境老人家庭救助”计划中的一个项目。这个计划由河南省爱心助老基金会发起,希望帮助到贫困、大病患者,减轻他们沉重的生活压力及心理负担。截至12月1日,计划累计募集善款约1000万元,受帮扶老人200位,间接受益人群1000多人。
青少年“防艾”形式严峻
除了老年人,青少年也是艾滋病患者中的一大群体。
2020年7月,联合国艾滋病规划署发布的数据显示,2019年全球估计有3800万人感染艾滋病病毒,其中15至24岁的感染者为340万,占不到10%,但在170万新发感染者中,15至24岁的群体占比超过3成。
在我国,近年来的新增感染病例中,15-24岁青年学生的上升趋势也有明显增幅,所占比例从2008年的5.77%上升至2017年的23.58%,远远超过了国际艾滋病对“重灾区”(10%)的认定感染红线值。
青少年感染HIV的原因主要是缺乏性知识和艾滋病的知识,没有自我保护意识,同时也有获取和购买安全套的渠道有限,或者耻于购买。而究根结底,性教育的不足是关键。
要让青少年避免感染HIV,就要采取有针对性的措施,包括:开设全面性教育课程,系统教授性与生殖健康和艾滋方面的知识;在青少年社区、校园里保护隐私的前提下,提供安全套和HIV检测试剂;开设对青少年友善的性与生殖健康诊所等。
因此,腾讯公益建立了青春无"艾"成长计划。该计划由知名艺人黄晓明率领捐助,希望建立起青少年艾滋病防治同伴教育网络,用年轻人的力量去帮助那些已知和未知自己已经感染HIV的年轻人。
青年艾滋患者安迪就是在在腾讯公益志愿者的帮助下,快速获得了抗病毒药物,并逐渐控制住病毒。转眼间服药五年了,安迪已研究生毕业,体内的病毒早已检测不到,免疫力水平接近正常值。
如今安迪也成为一名HIV志愿者,帮助像他一样的人走出困境,积极地面对生活。
腾讯公益平台上与艾滋病相关的公益项目还有很多,譬如《艾滋病红丝带关爱》、《“爱来艾去”青年防艾》、《火柴动员与艾同行》等,其中也有超大型国际公益项目《携手中非爱加艾减》。
据腾讯公益数据显示,除2018年外,99公益日参与项目总数呈现连年增长态势;其中疾病救助类项目数量增长较为稳定,从2015年的784个,增长到2019年的1787个,同比增长128%。可预见,社会对疾病救助的关注与支持力度,还将稳步提升。
12月1日是第33个"世界艾滋病日",今年的宣传主题为"携手防疫抗艾,共担健康责任"。
无论是新冠病毒还是HIV病毒,只要是人类共同的敌人,携手应对是人类的必然选择。未来,艾滋病治愈或将不再是"偶尔",预防不再是"夜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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