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
疼痛够不着的地方
昨夜,父亲回来了一趟
他的动作一点也不像个老人
不经过门窗也能坐在沙发上
他观察着熟悉的环境
说了很多话
我一句也没有听懂
我对那个世界的语言不熟悉
对黑夜里的事情一无所知
对哺乳动物的声音也是
我很惭愧
一直生活在人间
没有去过别的地方
也没有去过天堂
我的认知不会比一只蜥蜴
表现得好
昨夜,下了一场雨
我听见水珠连成一片
吵吵嚷嚷
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讯息
像是父亲在低语
他的房子装修好了
那是一个好地段
依山傍水
在人间和天堂之间
在疼痛够不着的地方
从未存在过
飞机盘旋在我生活的
城市上空,透过舷窗
我看见大地的调色盘
越来越沉重
人间晃荡着
人间烟火蒸腾着
我看见,更多的事物在降临
城市被宇宙淹没
小区被城市淹没
我的房间被小区淹没
而我,像是从未存在过
雨雁
一只雨雁在黄昏里翻飞
它扇一下翅膀,黄昏就暗一些
它不停地扇翅膀,黄昏不停地暗下去
雨雁固执地飞着
没有什么能阻挡它飞翔的欲望
它飞得浑然天成
飞出了线条,几何
它知道如何飞得好看,优雅
知道在哪里转弯,调头
知道风的脾气,云的性格
知道天象的来龙去脉
更知道返程的时间表
它熟悉这些,如同河流熟悉河流
即使在最黑的夜
也能找到出口
雨雁生来就属于天空
它还属于一个人
一个喜欢站在低处
向上仰望的人
盛祥兰,诗人、作家,现居珠海。著有诗集《偶然》《我们都是宇宙的一撇》、长篇小说《爱的风景》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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