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故事：为官之道

文 / 薛兆平

一个人和另一个人，到大山里去寻访一位高人。

一个人和另一个人都刚在政界崭露头角，虽然对前途充满信心，但面对高深莫测的政坛，多少有些茫然。

一个人和另一个人都喜欢打国球，左一拍右一拍，就熟悉了。熟悉了之后，一个人和另一个人就开始研究为官之道。终于，一个人和另一个人打算结伴到深山里去，向高人请教。

一个人很虔诚地讨教：大师，请教授我们为官之道。

另一个人弓着腰也说：请教授我们为官之道，大师。

大师撩起眼皮，看了看立在门里的一个人和另一个人。一个人和另一个人的背后门窗里，有阳光照进来，正好照在他们的背脊上，投在地上的是一个人和另一个人的影子。一个人和另一个人分别踩着自己的影子。大师看见一个人的影子长，另一个人的影子短。

其实，一个人的身高和另一个人的身高不差分毫。

大师对一个人招手，一个人把耳朵贴过去，大师对他耳语了一句。

大师又对另一个人招手，另一个人把耳朵贴过去，大师也对他耳语了一句。

说完，大师紧闭双目，再问，却不再言语。

一个人说：我们走吧。

另一个人说：走吧我们。

于是，一个人和另一个人给大师鞠躬后，迎着外面的阳光，下山来了。一个人和另一个人分别带着自己的影子。

没过多久，一个人和另一个人都升了大官。

成了大官的一个人和另一个人还经常一块打打乒乓球。只是，一个人从来都是赢家。无论另一个人怎么左奔右突，就是扣不死他。

又没过多久，一个人去看望另一个人了。

只是这一次，一个人是去监狱看望的另一个人。

一个人很惋惜。

另一个人很沮丧。

一个人见着另一个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另一个人见着一个人不好说什么。

一个人和另一个人面对面站在探监室里，门窗外面有阳光照进来，刚好照在一个人和另一个人的身上，地上是一个人和另一个人的影子。

一个人的影子和另一个人的影子依然是一个长，一个短。但是，一个人的身高和另一个人的身高依然是不差分毫。

一个人和另一个人默默地站了一会儿，外面提示说探监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另一个人忽然声音低沉而痛苦地问：大师对你说的为官之道是什么？

一个人说：大师对我说，为官，一定要见好就收。每当遇到什么事情，我就会想一想大师的话，无论是好处还是坏处，见好就收，点到为止。

另一个人心里一震，又无语。

一个人说：以后不能和你打国球了。

另一个人说：总赢不了你。

一个人说：打球如同为官，也要点到为止。接住你的球，我会立即站回中间，无论你打我左边还是右侧，我都能迅速迎接。你却不同，没有基点，左右往返奔突，而左右无边，越去越远。是你自己把自己累了。

另一个人大骇。

一个人反问：大师如何教你？

另一个人低语：大师也是教我见好就收。我已经明白，但已经晚了。在打球上，我见那球打在右侧，刚好扣杀，我便猛扑过去扣，不想又打回我左侧，一看也可扣杀，返身猛扑再扣，如此往返，终于倒下了。在为官上，我一直以为，见了好一定要抓住不放，不曾想到见了好要适时收手……

说完，一个人和另一个人都无语。

外面忽然喊：时间到！

一个人向另一个人，深情一望，然后，迎着外面的阳光走了出去。

另一个人神情呆滞地望着一个人走出去了，他看见一个人和他的影子都在阳光里。在阳光里，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