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
《都市奇缘》剧照
1988年，23岁的伍宇娟在《疯狂的代价》中全裸亮相，在当时的电影银幕上，可谓是惊世骇俗，电闪雷鸣，不过，细究起来，也并不奇怪。
《疯狂的代价》剧照
八十年代，正是各种时尚与时髦都可以在中国的文化领空里游走一回的时代。
在那个时代，“窥视欲”光明正大地支配了电影镜头，成为电影吸引中国观众的一个重要的工具与武器。
《红高粱》剧照
张艺谋独立执导的电影《红高粱》，变相地折射出一个男人对女人的“窥视欲”，通过开场镜头中，抬轿者对轿中女人的戏弄完成了“窥视”快慰，并成功地在高粱地里得到了这种由“窥视”跳跃到“触摸”后的满足。
《菊豆》剧照
之后，张艺谋在《菊豆》中，更为醒目地表现了一个男人对女人的惊心动魄的“窥视”欲望，并在接下来的机会里，同样获得了肉体撞击的满足。
《疯狂的代价》里的全裸镜头，可以说，让摄影机承担了窥视的职能，引起观众的狂欢，而实际上，这种狂欢，更多地来自于男性观众的趋之若鹜。
《疯狂的代价》剧照
在《疯狂的代价》开首，可以看到，在水气腾腾的浴室里，影影绰绰的肉体身影，以一种原始的、直接的、甚至有些扭捏作态的身体真实，冲击着观众的眼球。
这个肉体的演绎者，就是伍宇娟。
而这段全裸表演，日后在央视电影频道播放的版本里，却被屏蔽了。
《疯狂的代价》剧照
这形成了一种奇怪的悖论，电影拍摄时的创新感与冲击力，在日后时代的宽容性有了更大的空间时，却被置于断然的拒绝的尴尬待遇。
而《疯狂的代价》的更古怪的悖论在于，电影里把性侵者的触发动力，归结于那些花花绿绿、活色生香的不健康图书读物。
《疯狂的代价》剧照
这些图书的出售点，在电影中被具体化到一个标明为“青青书店”的售书亭。在售书亭的外面，挂着夸张的暗示着性暧昧的各种图片与文字。
这些渲染人性的原欲的所谓的低俗图书，成了剧中那个“性侵男”行使他的暴力侵犯的原始源头。
《疯狂的代价》剧照
从表面上看，《疯狂的代价》里义正辞严地指责了那些夸张地展现“性诱引”的文字图片，指斥了社会上漫溢的各种对女性符号的不健康暗示，但是，电影本身，却与那些沉湎在低俗的人性原欲的图书与画报，采取了一样的吸睛的方式，用女性的身体裸露来制造票房噱头，而事实上，《疯狂的代价》也的确凭着伍宇娟的勇敢一脱，而获得了可观的票房与轰动。
一个批评了低俗文化的电影，却与低俗图书采用的是一样的展示策略，这在某种程度上，深得中国古典传统道德说教小说的精髓。
《疯狂的代价》剧照
《疯狂的代价》在今天看来，它把一个男人的原力释放，归咎于低俗图书的刺激，显然是缺乏说服力的，但这也表现了八十年代的中国电影，总是沿袭着一种习惯性的思维定势，那就是一种罪恶，总有一种社会原因的诱引，而不会计较这是出于人性的本身的肆虐与横行。
这也决定了《疯狂的代价》里有着简单的人性之恶的“甩锅方式”，而并没有从人性的深处，揭示这种恶的源泉在哪里，也就很自然地不会透视出这种恶的冲动，所带来的人性的种种诡异的表现。
《疯狂的代价》剧照
因此，《疯狂的代价》在今天看来，也就只有伍宇娟的全裸的浴女形象，在片中耸人听闻地高端亮相了。
今天能够在网络上播放的这部电影，在屏蔽掉了伍宇娟的倾情出演的这段裸体运镜之后，并不影响电影的整体叙事。
伍宇娟走出这关键一步，是相当危险的，因为很可能她与日后在《色戒》里同样一鸣惊人的汤唯一样，面对着演艺生涯的跌宕与起伏。
紧接着在《疯狂的代价》之后，伍宇娟在1989年拍摄的电影《都市奇缘》里，再次在电影中，出演了一个有着浴女镜头的角色。
显然，伍宇娟已经在《疯狂的代价》里第一次全裸出演，形成了一种约定俗成的定型，仿佛由她参演的电影，不来一点浴女风格的镜头，就对不起她的形象底蕴似的。
《都市奇缘》里的尺度，明显要低于《疯狂的代价》中直接把镜头，伸向了浴室，进行赤裸直接的窥视。
《都市奇缘》剧照
《都市奇缘》有一点像文质彬彬的绅士，把镜头，置于浴室的外间，透过模糊的毛玻璃，窥视在里面沐浴的女性胴体。
接下来的镜头，就是身着浴衣的伍宇娟从浴室间里走了出来，电影镜头充分展现了“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的女性姿态，既可以引来无尽的想象，也可展现出“淑且真”的外在，比《疯狂的代价》中的热烫镜头，要含蓄得多了。
《都市奇缘》剧照
《都市奇缘》的编剧之一，是莫言的老师与好友刘毅然。他也是八十年代赶时髦电影《摇滚青年》的编剧。后来，刘毅然从事主旋律电视剧的导演工作，日后，他也对青年时期在《摇滚青年》中用简单化的激进意识图解时代的主旋律感到羞涩与悔恨。
刘毅然也与莫言的写作走向，走出了一个完全不同的道路。他们也从当年曾经一起在银幕前，用男人们聚在一起总喜欢表达对女人的态度那样，肆无忌惮地谈论女人的那种亲密感，转而成为路人，再也没有文化上的交集。
《都市奇缘》剧照
《都市奇缘》提供了一种八十年代的赚钱乌托邦的通用型套路，一个从农村进城的青年，意外地因为他的出神入化的歌喉，而在都市里成为一个歌星，一时爆得大名，不仅名利双收，而且获得了都市女孩的爱情。
这是八十年代的一种闯荡城市、乃至洋插队的潜意识。电影迎合了时代宣扬的理念，那就是只要走出去，就能一战成名的一种潜在教导。
《都市奇缘》剧照
这种理念形成一种速成暴富的八十年代文化暗示，而这种暗示，在经过之后的年代的严酷的洗礼之后，要来得理智得许多。
今天，也只有在“开心麻花”的学舌创意的电影中，仍然能够看到八十年代的“不劳而获”的思想的吉光片羽。比如，我们可以在《夏洛特烦恼》里，看到电影借助了痴人说梦的最佳慰藉创意——“时空穿越”模式，再次重演了“一夜成名”的陈旧套路。
在《都市奇缘》里，伍宇娟扮演了一个城市女孩，她的功用，是农村人进城实现梦想的最终标的。
《都市奇缘》剧照
伍宇娟虽然自小在农村里长大，但演员的外在素质，形成了她的洋气、靓丽的特征，这样她的早期出道的影片，都是展演的是一个城里姑娘的气质与神韵，在这部影片里，出于电影的搞笑的情节的需要，伍宇娟也作了喜剧化演绎的努力，她在影片里张大嘴巴、露齿大笑的表演，突破了她之前在《疯狂的代价》里的悲情演绎。
《都市奇缘》剧照
而这份开怀大笑的女孩特征，是一个心理健康、没有负累的女孩的内在定调。
《难忘中学时光》剧照
伍宇娟最早出道的影片《难忘中学时光》也展现了一个女孩的没心没肺的快乐瞬间，经过《疯狂的代价》里的一段跌落的沉浮，她再次在《都市奇缘》里回归都市女孩的乐天知命的天然气度，而在这部影片中，对她的身体的表现，也必然要作出谨小慎微的有限表现，仿佛要把她的价值充分榨取，从而在这部电影里，模糊地展现出她洗浴与出浴的场面。
《都市奇缘》剧照
伍宇娟的演艺生涯，就这样深度楔入到八十年代影视文化的流行声浪的喧嚣中，当我们今天回顾在她身上云集的那么多复杂的期翼、渴望与扭曲的再现，能够看到一个时代的复杂的心理期许，在她身上沉淀下来的种种操纵与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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