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节选自《无罪谋杀》,有删减;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1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人竟敢在光天化日,公共场合动手。
他天旋地转,眼中那张苍白的脸不断扭曲变形,耳边传来黑弥撒阴冷得意的声音,“忘了告诉你,我是一名医生,对毒药这玩意儿很在行,给你用的这个连动物都能药倒……你别恨我,我这是在帮你。你说你女朋友死了好几年,你才想起来调查。是不是太假装了。其实你没有那么爱她,却偏要自欺欺人,活着多累啊。还不如我帮你来个彻底解脱。”
丁潜已经说不出话了。
“顺便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件事,你是不是也跟温欣一样,对96年的那个案子很好奇呀?”
黑弥撒伏在丁潜耳边小声说:“没错,是我做的。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丁潜勉强抬起头看着黑弥撒,他已经重新把口罩戴上,起身离开座位,整理一下西服,同情似的拍拍丁潜肩膀,若无其事的走了。
丁潜虚脱的趴在桌上,瞪大的双眼已经失神,意识逐渐丧失……
他没想到自己是这种死法,来得太突然,太出乎意料。
也许黑弥撒说得对,他对温欣并没有那么爱,他一直在假装自己有多难过,多痛苦,其实温欣死后,他的生活照旧,跟温欣活着的时候并没有多大区别,他甚至期望着能忘记温欣,不让她干扰自己的生活。
也许这样的生活,他早已经厌倦,这样的了断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至于20年前的南大碎尸案,也许注定像英国的开膛手杰克和美国的黑色大丽花一样,成为中国历史上永远无解的悬案。
“先生,你还好吗?”一个女服务生,看到丁潜一动不动趴在桌上,还以为他喝醉了,走过来看到桌上只有两杯咖啡,不禁奇怪。
丁潜没有任何反应。
女服务生弯下腰,仔细打量他,赫然看见他双眼翻白,嘴角溢出了白沫。下一刻,服务生用尽全力发出了尖利的惨叫……
“你最近有什么新任务吗,去你报社好几次,你人都不在?”
“秘密,嘻嘻嘻……”
“什么秘密连你老公都不能告诉?”
“哎呀,你这肉烤糊了。”
“别打岔,看着我。让我测测你心里在想什么。”
温欣两只胳膊拄着桌子,双手捧脸,装得像个祖国大花朵,“好好,看看吧,我变漂亮没?”
“你说,你是不是背着我在干什么?”
“怎么会?”
“你眼睛往右上方不经意的瞥了一下,这是心虚的微表情。你肯定是有事儿瞒着我。”
“这也能看出来。”温欣捂上眼睛。
“故意转移注意力,也是隐瞒的表现。”
“哎呀,别一天净玩儿这种无聊的测谎游戏了,找个心理医生当老公太麻烦了。不吃了,我去洗澡。”
“逃跑还是心虚的表现,你是不是背着我在跟哪个帅哥交往,啊呀……”温欣绕到丁潜身后双手勒住了他脖子。
“你还是先看好你自己吧,打你主意的小丫头可比打我主意的帅哥多去了。”
两个人没事儿就这样调侃着玩儿,温欣开了一句玩笑就去洗澡了。她那天睡得很早,第二天丁潜醒来,她已经离开了家。
没想到那句调侃就成了温欣的遗言。
“呃——”
丁潜抽搐了一下,猛然睁开眼睛。看见的是白花花的天花板,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一时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
“大叔,你醒了!”耳边传来欢喜雀跃的声音。
郭蓉蓉不知从哪儿窜出来,一把揪住丁潜的胸口,兴奋的直摇晃,丁潜脑袋也跟着晃,差点儿没又昏过去。
“轻……轻点儿……我跟你没仇吧……”丁潜吃力的说。
脑子清醒了一点儿,他问郭蓉蓉,“我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来了?”
“还说呢,你在酒店里食物中毒了,都吐白沫子了,被人送到医院,用你手机给你家属打电话,不知怎么就打到了我手机上。我赶到医院,医生跟我说,他是你舅舅吧,你舅快不行了,都要给你下病危通知了……”
“我哪边脸长得像你舅了,怎么不说我像你爸。”
“扯淡,我爸可是爱新觉罗后裔,皇亲国戚,你这样的贫下中农还想攀高枝?”郭蓉蓉把自己都逗乐了,破涕为笑。
丁潜这才注意到,这小丫头两个大眼睛水汪汪的,脸上还挂着泪花,心头微微一震,涌起一种说不清的情感。
没想到还有人肯为自己伤心。
郭蓉蓉发现丁潜瞅着自己微微出神,“你怎么了,大叔?”
她忽闪着一双莹润的眼珠,撅着小鼻子,刚刚流过眼泪的脸蛋泛起一抹粉红,说不出来的娇憨,可爱。
丁潜避开她的目光,“你刚才说我食物中毒?”
“是呀,我听酒店的人说的。他们说你喝了一杯咖啡就被放倒了,都吓坏了。”
一个冷冰冰的女声插话道:“他的血液化验结果已经出来了,不是什么食物中毒,是保定宁把他迷倒了。”
这是柳菲的声音,她正坐在远处一张空床上,对丁潜的死活似乎也不怎么在意。或许丁潜死了,她解剖丁潜的尸体也跟其他人没什么分别。
除了她,钟开新和年小光也来了,只有杜志勋没到。
“保定宁是什么东西啊?”郭蓉蓉好奇问。
“是乙二胺四乙酸与静松灵的拼合物,麻醉性很强,是一种兽用麻醉剂,幸亏进入丁潜体内的剂量不算大,否则可能有生命危险。”
“啊?大叔,你该不会是想自杀吧?”
丁潜的脑子已经完全清醒了,之前发生的事情也都能记起来。“有人趁我不备,给我注射的。”
他撩起右手袖子,在手腕处有一个红色的小点。
柳菲看见,流露出一丝不解,估计连她也想不到,丁潜怎么在酒店里被人注射了麻醉剂,而且部位还这么特殊。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大叔?什么人袭击你?”郭蓉蓉迫不及待的问。
“呃……这个说来话长。我现在想先知道,这样的兽用麻醉剂什么地方能弄到?”
2
“宠物医院。”柳菲说,“保定宁属于管制类药品,平常药店都是买不到的,一般只有宠物医院或者搞野外探险的动物学家能用到。”
丁潜回想起黑弥撒,言谈举止颇有教养,袭击自己的手段轻快利落,倒是很有医生的做派。
他对特案组几个人说:“我给你们一个立功的好机会,就看你们能不能把握住。”
“什么立功机会?”郭蓉蓉问。
钟开新不以为然,“还能是什么,当然是让咱们去抓给他打麻药的那个人啊。这样的小案子没啥意思。可能都不够立案的。”
“这可不是小案子,这是中国有史以来头号的悬案,这么多年来接手它的警察不计其数,但始终没人能破案。要是谁能把这个案子破了,那就是载入史册的警界传奇了。”
“切,丁医生,你说的也太神了吧。给你打针麻药也不至于这么夸张吧。”
“那么1996年的南都大学碎尸案如何呢?”
丁潜这句话出口,所有人都惊愕了,连一向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柳菲都不禁注视丁潜。
对于中国的警察,尤其是蓝京市的警察,还没有一个人没听说过这个案子。
这是蓝京警界的耻辱,是压在所有警察心中的巨石。甚至连许多国外犯罪专家都把这个案子作为研究课题,进行过深入分析。二十年过去,物是人非,各个岗位的警察换了几茬,这起碎尸案依然是一桩悬案。
“喂,大叔,你开玩笑呢,还是说真的?”郭蓉蓉问。
“你以为我今天是去见什么人了?”
“那个麻醉你的人?他到底是谁?”
“我不知道他真名叫什么,我只知道,他在网上有个名字叫黑弥撒。这个人对96年南大碎尸案有着相当的了解。我今天约他到香河里拉酒店见面,他用麻醉针暗算我之后,亲口在我耳边承认,他就是当年南大碎尸案的凶手。”
“或许他是故意忽悠你的吧?”
丁潜沉默了一下,“那如果我告诉你们,三年前温欣遇害前见的最后一个人就是他,你们会怎么想?”
“……”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温欣当时是要去做一个关于96年南大碎尸案的采访,她读到了黑弥撒在海涯论坛上发的帖子,就是谈论这起碎尸案的,她觉得黑弥撒有些可疑,遂以采访的名义联系上了他,和他约在香河里拉酒店见面,在那之后,她就……”
“你是说温欣是他杀害的?“郭蓉蓉吃惊不小,“可是作案手法完全不一样啊,再说,杀害温欣的凶手我们不是已经找到了?”
“那只是猜测,毕竟嫌疑人已经死了,我们没办法最后断定。但是温欣见黑弥撒是千真万确的。你们仔细想想这个逻辑。温欣当年怀疑黑弥撒,然后就在约他见面后遇害了,我今天约他,又被他用毒针刺中。这两件事又都与南大碎尸案相关。你们就不觉得这个黑弥撒可疑吗?”
丁潜的话打动了每个人的心。
南大碎尸案凶手。
这个人对于任何警察来说,实在太震撼,太you惑了。
……
……
蓝京市刑事调查局。特案一组。
杜志勋得知这件事没有马上表态,默不作声的看着丁潜。
“放心吧,我说的都是真的。”丁潜说。
“温欣一个记者会调查96碎尸案?这和我了解的她不太一样啊,听上去……”
“很靠谱。”丁潜打断,有点儿不高兴,“你别忘了,我是她未婚夫,肯定比你这个老同学更了解她吧?她是双重性格的女孩,日常生活倒是不怎么张扬,但对工作近乎狂热,为了挖到爆炸性的新闻,可以不顾一切。”
“好吧,那就说说你,你既然知道这么重要的信息,当初温欣遇害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
“温欣在世的时候,你不知道,她都去世三年了,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杜志勋的猜疑实在让丁潜有点儿烦了,“我通过温欣一个朋友听说的,总之我刚刚遭到了袭击,这个黑弥撒你们在网上也可以搜到,他发帖的时间和发帖的内容你们可以自己去读,到底有没有可疑你自己可以判断,这一点,我做不了假。”
钟开新这时候敲门进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手里捧着笔记本电脑,“组长,黑弥撒的贴子我找到了,你要不要看看?”
杜志勋示意他把电脑放在桌上,他快速浏览了一遍贴子内容,合上笔记本,看了看丁潜,神色与刚才相比有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他说:“这个帖子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不过96年的碎尸案我倒是很了解。上学的时候,我的导师曾经就这个案子专门做了一个课题,让我们讨论。”
“既然这样,你索性详细给我讲讲,我只是在网上了解了一个大概。”
杜志勋没拒绝,开始的平静的讲述,“1996年1月10日,蓝京南都大学信息管理系一年级新生吕爱青,在傍晚吃完晚饭后穿着红色外套离开了宿舍,从学校南大门离开,最后有目击者看到她出现的地方是距离学校500米的青岛路。
之后,再没有人见过她的行踪。直到9天后的1月19日,一位女清洁工在大锏银巷13号路边发现了一个黑色的垃圾袋,发现里面装着切碎的肉块和3根手指,清洁工吓得马上报警,警方马上展开搜索,从19日一直到31日,在蓝京市各处陆陆续续八个地方发现了12份尸块和一个红色外套。
这些尸块有的装在黑色垃圾袋里,有的装在旅行包里,或是裹在床单里。把这些尸块汇集起来,总共有2000多块肉块,骨头,和水煮过的内脏和头颅。
这个案子在当时轰动了整个蓝京市,公安局几乎调动了全市警里围绕着弃尸地点,吕爱青失踪前的行踪,接触过她的人,进行了大规模的排查,把所有能涉及到的人都筛了一遍,连老师、同学,亲朋好友,甚至过路人都没放过。数年下来,调查了上万人。但始终没有结果。”
3
“那么打口碟这个渠道呢,黑弥撒在贴子里说,20年前南都大学附近的文化气息比较浓,不少年轻人喜欢购买国外原版的唱片,作为一种文化时尚,在一些小圈子里重金属乐也很流行。他觉得凶手是通过这个渠道与被害人吕爱青接触上的。我认为很有道理。不知你们有没有调查过。”
(打口碟:即国外正版碟由于产量过剩而进行打口销毁,其中一部分未影响播放的碟片通过暗中交易流入了中国。一度受到音乐发烧友的追捧)
“当年警察的办案手段虽然比较落后,但还不至于无计可施。他通过了解吕爱青的生活习惯间接的也发现她有这个爱好。警方在吕爱青个人的储物柜里,发现了CD机和打口碟,这些碟还是重金属乐。期中一张碟甚至是死亡重金属乐。你对重金属乐这方面了解吗?”
“还行,不过重金属乐和我们中国人的文化其实不太匹配,它是用歇斯底里的节奏和旋律实现人的情绪发泄,追求精神上的颠覆。至于死亡重金属完全就是极端,节奏狂暴扭曲,曲调近乎杂乱无章,歌词以仇恨为主题,充斥着关于尸体、内脏、肢解、分尸、jian尸、lian尸癖、虐待各种突破人性底限的内容。
即使在欧美也是被限制的音乐范畴,但是少数拥趸却对此极为痴迷。不过,实话实说,我尽管没有接触过吕爱青本人,但给我的感觉,一个20出头的女学生应该不会真的喜欢这种风格的音乐,她可能都没看懂那些歌词的含义,买来收藏至多只是好奇,觉得时髦而已。”
“所以你真正的怀疑的其实送吕爱青这些重金属乐的人,你认为这些人才是真的危险。”
“是。”丁潜承认,“在黑弥撒发布这篇帖子之后,我看到网上陆陆续续又流出了很多讨论这个案子的帖子,很多人受到启发,各抒己见,还有些人提出相反意见。但是从犯罪心理的角度看,我倒是觉得黑弥撒所提供的这个线索最有参考价值。你是做犯罪行为分析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一点吧。你不妨做一个侧写。”
杜志勋倒也没推迟,“一个痴迷死亡重金属乐的人,在精神层面必然十分苦闷压抑,而且具有潜在的暴力冲动和畸形的xing冲动,这种性格在90年代依然相对传统的中国会显得尤其压抑和拘束。这和凶手将尸体切割成2000多块的发xie手段确实有相通之处。吕爱青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跟这样的人接触,无形中给他提供了机会。
根据当年的调查情况看,吕爱青失踪之前那些天,也曾经私下里离开学校,不知所踪,说明她应该认识一些校外的人,失踪那天原本她晚上不打算出去,因为宿舍室友违反规定,在宿舍里偷着用电被学校批评了,她作为舍长肯定难逃其咎。她这个人性格内向,没有跟室友争吵,大概是因为心里郁闷,吃了几口饭就穿上外套出去散心了,离开宿舍前她还把自己的床铺铺好,看情形是打算一会儿回来。
因此,凶手作案应该是临时起意的突发性作案,不过看作案和弃尸手段,凶手又像是准备充分。这又说明他早有作案的念头。这倒符合你所说的一个长期压抑、心理扭曲的重金属乐迷的心态。吕爱青那天离开宿舍可能是去找他了,大概只是想跟他聊聊天,散散心。但是却给了那个人可趁之机……”
说到这,杜志勋顿了顿,停止了侧写,对丁潜说:“从犯罪心理上剖析,黑弥撒的观点倒是能说得通。不过,当时的警方也并非无能,事实上,他们曾经调查过这些打口碟的来源,而且找到了几个跟吕爱青有过这方面接触的人,但是他们矢口否认在吕爱青失踪那晚和她见过面,警方经过调查也没有发现疑点,这条线索就断了。”
“但你想过没有,时隔10年之后,突然冒出一个人在论坛上发了一个帖子,对案情知道的如此清楚,分析的也很到位。你不觉得这样的人很可疑吗?如果他是当初的办案民警,倒还好说。但是我刚刚和他见过面,一个警察也没有必要故意戴口罩和我见面,不仅如此,这个人还能弄到市面上买不到的兽用麻醉剂。他的手段到更像一个医生,而非警察。”
“医生……”丁潜最后这番话似乎触动了杜志勋。他说,“当初蓝京警方调查这个案子,就曾把有医生相关职业的人列为重点调查对象。能把被害人切割成2000多块,普通人即使是心理变tai也很难做到。不过,假如这个黑弥撒真是凶手,他为什么会突然发这种帖子,这不是在故意暴露自己吗?”
“也许,黑弥撒自己也没想到他随便发一个帖子会引起这么大反响。”
“……”
“一个心里经常涌动一些黑暗念头的人,我们姑且先不讨论他心里产生这些yu望的的原因。这个人是成年人,他很清楚自己的yu望有多可怕,他不敢告诉任何人,却又苦于无处发xie,只能依靠弄死一些动物,或是听听死亡重金属乐来排解自己。
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喜欢这种音乐的人不只他一个,还有一些年轻人和大学生,他以为找到了知音,接触之后才发现这些人其实只是为了赶时髦,他们跟自己并不一样。他只能继续在这种压抑隐忍的状态下生活,掩饰真实的自己。
但,一个偶然的机会,一个跟他认识的女大学生傍晚独自一人突然到访,当时他恰好正在被压抑的yu望搅扰的心神不宁。夜晚让他这种yu望尤其强烈。
但是他不得不得强作笑脸面,耐心的听这个把自己当成朋友的女大学生的倾诉。显然,这一次,他伪装的时间并不长,独自一人的女大学生,没有任何第三者在场,掩盖一切的夜晚……那个黑暗的念头在没有一切束缚之下,蓦然闯入他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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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他终于迈出那一步,从幻想迈入冰冷的现实。对于一个在脑海中幻想过无数遍杀人情景的恶魔来说,一个毫无提防的女大学生实在是再好不过的猎物。他突然凶相毕露,扑向她,按倒在地。一旦行动,他就不再有丝毫犹豫。
他把隐藏在自己脑海中那些黑暗邪恶的念头统统宣泄在这个无辜女孩的身上。他用了多少令人发指的手段已经没人知晓,但仅杀了女孩显然还不够,那才是刚刚开始。他打开音响,在房间里播放着死亡重金属的音乐,他用锋利的刀子快意切割着女孩的身体,尽情享受。
这充满黑暗血腥的几小时是他一生中最难忘的时刻。当他汗流浃背,瘫坐在满地碎肉和散落的内脏中间,就像一个野兽派艺术家纵情挥洒,完成一幅自以为伟大的作品……不,还没有完,他要让别人也来鉴赏他的作品,他已经不在乎后果,他要让更多的人一起感受到死亡重金属带来的战栗。他没有隐藏尸体,大胆的选择了弃尸。
他把这些尸块装在不同的包裹里,分散扔在了城市多个地方,犹如重金属乐器敲击出的刺耳音符……他成功了,这起作案堪称完美,几乎轰动了全国,整个蓝京市的警方都被调动起来,无数人被排查,甚至包括他自己,那种战栗,恐惧,绝望的感觉比重金属乐更加强烈,刺激。
之后很长的时间里,看到市民们谈之色变,女大学生们瑟瑟发抖的走在蓝京的夜路上,他内心得到了无限的满足,以至于在那之后他始终没有再作案……”
“他没有作案可能还有其他原因。”杜志勋打断了丁潜神游一般的叙述,“遭遇到了什么意外,或者结婚了等等一些人生的重大变故。让他没有精力和条件再次作案了。”
“你说的也对。“丁潜点点头,但毕竟十年过去了,凶手可能已经放松了警惕,觉得警察不可能找到他了。某一天他心血来潮,觉得自己被遗忘了,索性在网上发一个帖子,详细谈谈这个案子,希望能获得一些粉丝,满足一下内心的空虚。
一开始帖子并没有引起太多关注,连他自己都把这件事忘了。但没想到几年过去,这个帖子非但没有沉下去,反而受到越来越多的人关注,最后引起了一个女记者的注意,结果,麻烦来了,女记者提出要跟他见面。他没办法只好答应。没想到见面之后,他惊骇的发现,这个女记者掌握了让他感到有威胁的证据,所以……”
“你认为是黑弥撒杀害的温欣?”
“我不知道,但不能排除,温欣遇害可能是一起模仿作案。事实上,当时有些警察也是这样怀疑我的。”
杜志勋的眼中霍然炽烈,目光灼灼的看着丁潜。
“温欣”永远是两个人之间最敏感的话题。
而这一次,很罕见是由丁潜主动提到的,出乎杜志勋预料。
停顿了几秒钟,杜志勋说:“既然你跟黑弥撒是通过手机联系,你把他的手机号给我,我们能查到这个人的信息。必要的话,我会找他来问问情况。”
“不是问问而已,我建议你还是尽快逮捕他,罪名容易找,我报警,告他伤害。只要把他带来,怎么审就是你们的事情了。”
杜志勋接受了丁潜的建议,事实上,他对这个黑弥撒也产生怀疑了。
……
……
不过丁潜提供的手机号并没有进行实名认证,也许这家伙早就有所提防。
这难不倒钟开新,还有别的办法,黑弥撒是海涯论坛上的注册名,进入他的后台对于钟开新来说小菜一碟。
黑弥撒在海涯论坛的账号后台有他另外一个经过实名认证的手机号,通过手机号查到了他的姓名和身份证号。把他的身份证号往公安网上一输入,就调出了这个人的全部信息——
程飞,38岁,大学本科,获得医师资格证,现在在蓝京市一家宠物医院做兽医。没有犯罪前科。没有任何不良记录。
很普通的一个人。
从他的身份和记录上看,与20年前的南大碎尸案没有任何联系,可他却对当年那起凶案了如指掌,与记者温欣见面后,温欣就遇害了,与丁潜见面时,举止又如此奇怪。
事出反常必有妖。
妖在哪里,耐人寻味。
杜志勋派郭蓉蓉和钟开新去宠物医院抓人,却扑了一个空。
之后又赶去程飞家,还是没找到人。
就在大家以为他要逃跑,商量要不要通缉他,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消息传来——
程飞自首了。
程飞是就近在宠物医院附近的建业区公安分局自首的。
当时还发生了很戏剧性的一幕。
程飞走进公安分局接待处,办公室里有两个民警正在喝茶看报纸,扭脸见程飞衣冠楚楚、很有教养,以为他是来报案的,其中一个民警很客气的问他:“您好,有什么事儿吗?”
“我自首。”
“什么?!”
“我自首。”
“你……你什么事儿?”
“我杀了人。”
“杀的谁?”
“吕爱青。”
“吕爱青?!”
“1996年,她是南都大学的大一学生。1月10号晚上她离开宿舍后失踪,1月19日到31日之间,在蓝京市区8个地方分别发现了她被切成碎块的尸体……”
程飞神情平和,吐字清晰,说到最后,端着茶杯的民警嘴巴长大,含在嘴里的茶水顺着嘴角往下淌,滴滴答答湿了一报纸。另外一个民警跌跌撞撞跑出去叫人。
不多时,荷枪实弹的刑警队们一窝蜂的赶回来,看到程飞仍然稳稳的站在办公室里,背对门口,刑警们纷纷举枪瞄准他。“不许动!”“把手举起来!”“你已经被包围了!”
程飞不慌不忙转回身,缓缓举起双手,望着一个个黑洞洞的枪口和一张张紧张的面孔,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微笑。
5
96年南大碎尸案凶手意外自首,让整个建业区公安分局都轰动了。
副局长兼刑警支队队长张睿亲自负责审问。
他今年58岁,是从基层民警一步步干上来的,20年前发生南大碎尸案时,他也是上千年名参与办案的民警之一。这么多年过去,各种重大刑事案他经历过几百起,但都没有哪一个案子能比得上南大碎尸案一样令他耿耿于怀。那起案子是他这一代警察心中抹不去的阴霾。
但他万万没想到,在他即将退休的年纪,居然有幸亲手终结这个跨越了20年的悬案。
他走进审讯室,凶手背对他坐在审讯椅上,稳如岩石。
他绕到凶手面前,屏住呼吸,终于看清了这个人的面孔。
40岁上下,身材偏瘦,短发平头, 淡眉,眼睛不算大,五官细致,长相不丑,有种知识分子的气质,显然是受过高等教育。
这样的外表具有相当的隐蔽性。
是不是正因为这个原因,他才能隐藏这么久?
两个负责记录的警员已经提早到了,如临大敌的坐在桌后,大气也不敢出。
桌上放着厚厚的卷宗,是刚从蓝京公安局悬案信息库里调出来的。
张睿走到他自己的位置,拉开椅子,稳稳坐下,开始打量对面的凶手,一双饱经世事、敏锐犀利的眼睛笔直的盯在凶手脸上。
男人并没有躲闪,他平静的迎着张睿的目光,既不暴虐,也不畏缩。这个人的心理素质相当强悍。
“姓名?”
“程飞。”
“年龄?”
“38岁。”
“职业?”
“兽医。”
“你说96年的南大碎尸案是你做的?”
“是。”
“你认识吕爱青吗?”
“认识。”
“通过什么方式认识的?”
“我们都是重金属音乐的爱好者。但我跟她不太熟。”
“你为什么要杀她?”
程飞举起铐着手铐的双手搔搔头,露出讥讽又无奈的表情,“我这20年没事儿就问我自己这个问题,可是直到现在我自己也没想明白。回过头想想,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就好像做了一场梦一样。我都难以想象,我居然能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做出那么残忍的事情来。连qin兽都做不到吧。”
他说话像是在忏悔,可是在他表情里却看不到丝毫愧疚之意。
“说说作案经过吧。”张睿不露声色的说。多年的刑警生涯让他已经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了。
审问也是一门学问,让罪犯坦白真相的同时,也绝对不能被对方影响自己的情绪。头脑不冷静,就没办法做出最准确的判断。
“1月10号那天晚上,我在南都大学附近闲逛,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心情特别烦。走到南大南门,碰巧遇见了吕爱青。本来我已经走过去了,是她叫住我,主动跟我打招呼。还问我最近有没有什么新碟。
我那个时候有点儿门路,能弄来一些国外的打口碟,星期天没事儿了,会找几个朋友在家里办一个小型聚会,几个爱好音乐的朋友聚在一起,互相换换手里的碟子听听,也算是一个小范围的交流。吕爱青也来过我家。那天我就说了一句,我刚弄了两张新碟,没事儿去我那儿坐会儿。我也就是客气客气,没想到她真答应了……”
“你是说,吕爱青失踪那天是去了你家?”
“嗯。”
“可是根据目击者的证词,最后看到吕爱青是在青岛路,当时目击者只看到了吕爱青独自一人。”
“她是独自一人,因为我没跟她走一起。”
“你带她去你家,不跟她走一起?”
“我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我记得我跟她说,我家里有点儿乱,我回去收拾一下,然后我就走在前面。当时我就怕被人看到我跟她在一起,似乎心里隐隐有了一些不太好的预感,是什么我还没敢细想。如果吕爱青没跟我回家,那就算了,我也不会去拦她。没想到她真跟我来了,现在回过头想,或许她当时有点儿喜欢我呢。”
“你家在什么地方?”
“过了吉佳饭店,有一条岔路,往前走一段,是职工宿舍区,什么厂子的我不知道,正对着是一片平房,那时候还没有拆迁,我家就住在那儿。”
“你自己一个人住还是……”
“跟我舅舅、舅妈住一起。”
“……”
发现张睿面有疑色,程飞解释,“你不要怀疑他们,他们对这个案子毫不知情。出事儿那几天,他们不在蓝京,去老家探亲去了。整个一个院套只有我一个人住。我住在西屋。”
“继续说吕爱青吧。”
“我先回了家,给她留着门,过不多一会儿吕爱青就到了。来到我住的西屋,我给她拿出几张我刚弄来的碟子。她只是看了看,然后就开始跟我聊天。东一句西一句净聊些没用的。我当时心烦意乱,有一句没一句的跟她搭话,聊着聊着,她就聊到了那天在学校发生的事儿,什么室友私下用电炉子煮泡面,就图自己方便,学校老师发现以后,也不分青红皂白就批她一顿,还说了什么我已经记不清了,总之絮絮叨叨说了一堆。
我被她说烦了,就说,你既然讨厌她们,在我这儿费唾沫星子有什么用,你干脆偷偷弄死他们不就好了吗?她吃惊的看着我。那呆呆的表情仿佛一下子把我心中藏着的什么东西点燃了。我忽猛然一拳头抡在她脖子上,她被我打倒在地,挣扎着还想往门外爬。我扑上去骑在她身上。她喊救命。我就掐住她脖子,往死里掐,很快她就不动了。我怕她醒过来,又掐了一会儿,直到她一动不动,舌头和眼珠子都有点儿往外努了……”
“然后呢?”
“处理尸体。”
“在什么地方?”
“在厕所。我把吕爱青从我屋里拖到了厕所,那儿有瓷砖。收拾完了,用水一冲很方便。我不能让我舅舅舅妈回来发现我杀人不是。”
他语气轻松,坐在张睿身边的两个警察都很不自在的挪动一下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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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用什么工具分尸的?”
“厨房里的刀,所有的刀我都拿来了。在她身上试试哪把刀快,就选哪把。”
“你是如何切割尸体的?”
“一刀一刀切呗。”程飞笑了,似乎觉得张睿这个问题问得十分滑稽。
“尸体被切了多少块你还记得吗?”
“当时不知道,后来听风传切了2000多块,嚯,把我自己都吓一跳。我从小时候就不喜欢数学,掰手指头算不过来的数我就迷糊,想不到自己能把一个大活人切2000块,那还真是一个大工作量,你要是提前告诉我让我按照这个数来割肉,我肯定做不到。本来嘛,我就是想把尸体切碎一点儿,抛尸起来方便,哪知道切太碎了。”
张睿吸了口气,平稳心态。一个手段如此残忍,如此胆大妄为的罪犯必然有强大的心理素质。对付他不亚于一场攻坚战。
“你的刀工相当了得。根据我当初的尸检,吕爱青被切割的这两千多块肉,大小很均匀。切骨的手法也很专业,都是从骨缝下刀,用巧劲儿肢解的。被害人的内脏也都一件件精心切除,切口很干净。你是怎么做到的?受过训练吗?”
“我舅舅是铁路医院的外科医生。我没事儿喜欢往他单位跑,那时候就对手术刀,标本这类东西感兴趣,经常偷偷去摆弄那些人体标本,实在手痒了,弄几只流浪猫狗剁碎了练练手。所以我现在也做了一名医生。一般人看到尸体都吓得了不得,我却没觉得什么。不就是死了的人吗。看到医生在病人身上从容不迫的动刀,我就特别羡慕。
梦想着有一天我也能那样操控人体,探寻身体的秘密。为了实现理想,我刻苦学习,终于考上了医科大学,毕业后如愿当上了医生,可惜梦想和现实总是有差距,虽然我技术过硬,但是不会处理人际关系,也不知道怎么去讨好领导,后来我终于意识到,我只能庸庸碌碌的在医院里窝一辈子,听一帮平庸的人差遣,根本没有机会拿手术刀了,我便辞职了。当起了兽医。收入翻了好几倍。还能拿那些动物开刀过过瘾。动物可不像人那么娇气,多割几刀少割几刀都没关系。”
“你刚才一直提你舅舅,你的父母呢?”
“我父母早就去世了,也没有爷爷奶奶,我是个地地道道的孤儿。舅舅舅妈也就能给我口饭吃,对付到我能自力更生就拉倒,对我的生活毫不关心。我这些年也在反思我自己,我之所以会用这么变tai的手段杀人,归根结底是我不幸的童年造成的。我看国外有很多心理扭曲的连环杀人犯都是有童年创伤的。咱们国内估计也差不多,只是不让报道而已。”
“你这样的性格你老婆知道吗?”
“我没结婚。”
张睿多少也预料到了,“接着说案子吧,吕爱青的头和内脏都被煮过。为什么要这么做?”
程飞歪着脑袋,不住的砸吧嘴,似乎一时间没想好该如何表达。
“你烫煮被害人的头,是不是想增加警方辨认死者身份的难度?”张睿试探着说。这种观点也是当年的办案警察比较普遍的看法。
“不是。”程飞直接了当否认了,“我就是看她的脑袋不舒服,本来我第一步就把她的脑袋砍掉了,我对脑袋一点儿都不感兴趣,我喜欢是身体。可是我总感觉她还没死,一直瞅着我,都让我不能专心干活儿了。我一生气就把她的脑袋扔锅里煮了。至于那些内脏嘛,主要是味道太难闻,特别是肠子和胃,我干脆就一起扔锅里煮了。”
坐在张睿身边男警察相对能坚强点儿,另外一个是年轻的女警,毕业分配到公安局没几年,从来没听说过南大碎尸案。现在听得已经快要吐了。
只有张睿依然保持冷静,翻着卷宗,问道:“警方整理尸块时,发现被害人的内脏并不全。缺少了左肾,小肠也少了一截,还有子//宫也不见了。这些器官被你留下了吗?”
“嗯。”
“为什么?留作纪念?”
程飞露出了尴尬,犹豫了一会儿,扭捏的说:“我强jian她了。”
“那又怎样?”张睿一时还没听明白。
“我把精ye射在她身体里了。我当时读过一些医学方面的科普书,有本书提到过男人的精ye里有DNA,外国警察就是靠这个锁定凶手的。我怕你们发现精ye,提取出了DNA,那不就能抓到我了吗?所以,我就把子//宫和阴dao摘走了。怕你们疑心,我又取了一个肾和一截肠子。让你们不知道我想干什么。”
张睿有点儿无奈,“你那是想多了。96年那会儿,中国警方的DNA技术还不成熟,还不足以从死者体内提取DNA做鉴定。”
“原来如此啊。我倒现在才知道,你说搞笑不搞笑。”
女警察实在忍不住,捂着嘴跑出去了。
“忘了还有女士在场,真抱歉。”程飞略表歉意。
张睿说:“说说你碎尸之后是如何抛尸的?”
“具体地方我有点儿记不太清了,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初的地方很多都改建了,连名字都改了。”
“说个大概也可以。”
“嗯……“程飞回忆了片刻,“第一个弃尸的地方好像在上海路那边的一个巷子里。对,有个大垃圾堆。我一部分尸块放在黑色的垃圾袋里,扔在那个垃圾堆里。”
“你为什么不埋起来,而是选择弃尸?”
“挖坑太费事,也不刺激。我寻思我把尸体切这么碎,你们应该找不到我。”
“你在垃圾袋里只放了肉块吗?”
程飞想了想,“还有别的吗,可能是吧,我记不住了。”
张睿低头看看卷宗,“你还抛尸在什么地方了”
“华侨路工地……南大天津路校门那儿……南大体育场……还有……”
张睿打断,“你在华侨路工地抛了什么?”
“碎肉,还有些内脏。”
7
“用什么装的。”
“黑色垃圾袋。”
“你确定吗?”
“呃,也可能是旅行包。”
“你在南大天津路校门抛了什么?”
“肉块吧。”
“抛在哪儿?”
“校门口。”
“用什么装的尸体?”
“黑……呃不,是旅行包。”
“什么样的旅行包?”
“上海旅游包,可能是。”
“南大体育场你扔的是什么?”
“肉块……还有些骨头。”
张睿合上卷宗,“我还有个问题,很重要的问题。你既然已经隐藏了20年,为什么忽然想要自首了?”
程飞双肘抵着审讯椅的挡板,十指相压,抵在嘴唇上,深思了好一会儿,“说心里话,我自己也说不好,就是觉的生活太空洞,太无聊了。其实我这20年里一直在等待你们来抓我。可是你们迟迟找不到我,让我很失望。08年那会儿,我还特意在网上发了一个帖子,暗示了凶手的身份,虽然引起了不少网友的关注,可你们警察依然没有展开调查。我很怀疑你们是不是已经放弃这个案子了。我现在已经人到中年了,该经历的已经经历了,活着也就是那么回事儿。再熬个一二十年就到了老年,越来越糊涂,苟延残喘,慢慢等死,想想就觉得很可怕。愉快的人生不是活很久,是活的有响声。用海明威的话来说,‘我可以被杀死,但是不会被击败。’ 我宁愿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也不要留着残破的身躯听天由命。至少,我要让你们所有人记住我是谁,知道我都做过什么。”
程飞说完这番话,平静的靠在椅子上,审讯室里寂静无声。
张睿注视他良久,“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没有了。”程飞面带微笑,“我很期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会不会轰动全国,说不定我还能登上时代周刊呢。是不是你们也很期待呀,呵呵呵……”
“你想太多了。”张睿打断他的笑声。
程飞眼睛微眯,“什么意思?”
“我审你只是问问情况,我可还没决定立案呢。”
“难不成你还会放了我,南大碎尸案的凶手?”
“我是有这个打算。小朱,你去把他的手铐解开。”
姓朱的男警官脑子还没转过来,呆呆的望着张睿。
“我说话,你没听到吗?把他手铐解开。”
“可,可是张局,他可是凶手啊……”
“他不是。”张睿简短、肯定的说。
这下连审讯椅上的程飞都有点儿坐不住了,诧异看着张睿,“你凭什么说我不是凶手?”
“你当然不是,你只不过是一个生活无望,性格压抑的普通人而已。想让自己出点儿名,制造一点儿轰动,让自己获得更多人的关注。只不过是一个妄想狂罢了,真给你把刀子,你就不敢杀人了。”
“胡说,吕爱青就是我杀的,前后经过我都跟你讲清楚了。”程飞有点儿气急败坏。
“这个案子出来了这么多年,现在网络又这么发达,随便在网上都能看到相关介绍,你可以在网上了解案子大概,再添油加醋编造一些情节并不难,你舅舅家那片房子早都拆迁了,我们根本没法核实你讲的杀人经过到底是不是真的。再则一说,网上的消息和那些民间传言真假参半,并不准确,你在讲述的时候,不经意暴露出了很多漏洞。”
“什么漏洞?”
“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回忆弃尸的经过吗?”
“……”
“当年吕爱青的碎尸被凶手分散抛在了市区多处,盛装尸块的包裹也不尽相同,若非亲身历经的人,仅仅靠听说,很容易出现差错。譬如说,最有名的一个传闻,说被害人的头被凶手扔在了龙王山,不少文章、甚至以此为题材的犯罪小说,都用到了这个素材,其实这就是以讹传讹,犯了一个很荒谬的错误。龙王山距离蓝京市区将近20里远,还要穿过长江大桥,在1996年,那里还是大片山地和农田。可想而知,凶手需要带着吕爱青的头跋涉20里地,扔在龙王山,却把其余尸块抛在不足三公里范围的市区内。
这根本就不合逻辑。直接扔在江里不是更容易吗?反过来说你。你说第一个弃尸的地方在上海路那边的一个巷子里。那只是最先发现尸体的地方,实际是不是凶手最先弃尸的地方,我们也不知道。姑且算你对了。你还说碎尸块被装在黑色垃圾袋里,这一点也算你回答对。不过,垃圾袋里可不只放了碎肉块,还有三根手指。这一点你没说。”
“我刚才都说了,我可能是记不太清了。也许是有三根手指……”
“你之后又提到了三个弃尸地点,华侨路工地,南大天津路校门和南大体育场……你说在华侨路工地抛尸的是碎肉和内脏,其实只有碎肉。你说用黑色垃圾袋装的。当我质问你,你改口说是旅行包,其实你第一遍回答对了。”
“……”
“你说在南大天津路校门口弃尸的是肉块,用上海旅游包装的。准确说,应该是印有‘上海’字样的旅游包。但网上传来传去都念成了‘上海旅游包’。而且,在校门口发现的其实是双肩背包,包里装的也不是肉块,而是骨头。”
“……”
“再说南大体育场,你又一次搞不清了,胡猜要么是肉块,要么是骨头,其实里面装的主要是内脏。对于这几个弃尸地点,你连装尸体的包裹和里面装的是那些尸块全都搞混了。可见你跟本就不了解情况。只是在瞎蒙瞎碰。”
程飞在张睿质疑他的时候,眼睛一直瞅着手腕上明晃晃的手铐,等张睿下完结论,他慢慢抬起头,略显灰暗的眼球里看不出多少情绪变化。
他平淡的解释:“年头实在太久了,即使是我做的,也不可能记得那么清楚。不管你信不信,我确实是凶手。”
案子就此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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