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志怪故事：邹捕头

邹捕头是州里的名捕，他没有名字，出身于牧童。

很多年前，邹家庄来了一个流浪的小丐，也就十一二岁。有个富户看他比较伶俐，收留做了牧童。因为他自己也说不清姓名出身，大家就随便把他叫作小邹儿。

几年后的一个傍晚，小邹儿放牛回来，看到女主人站在门口，对面菜地里有个白衣秀士对着她招手。女主人就跟着白衣人向山里走去。掌灯时分，邹家人遍寻女主人不到，小邹儿就说了自己看到的情况。主人纠集了人手，带着器械火把往那个方向追赶。

路上遇到一个道士，身材修长，面色忧郁。众人向他打听，道士得知事情经过后，闭目掐算一会儿，睁眼说道：“根据妇人走失的时间、方向，以及你们这些人的人数等，这件事和蛇妖有关，而且距离此地不远。暂且回去，明天我会帮你们把人找到。”

主人厚待了道士，第二天集合族里的青壮年，跟着道士进了山。走了三四里地，找到一个洞窟，洞口向下，能有一个成年人的腰身那么粗。道士在离洞口几丈远的地方画了七星法坛，然后走着禹步念咒。

过了良久，一条大腿粗的蟒蛇从洞里探出头来，先是犹豫四望，看到道士似乎很愤怒，飞快游出，直奔道士而来。到了道士跟前，大蟒慢慢抬起头，渐渐和道士面部一样高。道士不停念咒，对着大蟒扔出一张符。大蟒垂下头退后，歇息片刻，又冲了过来。这次，它把头抬到道士胸部就被击退。

反复几次后，大蟒越来越疲惫，最后一次对峙，道士大喊一声，挥动宝剑砍下了蛇头。好事的人拿回去称量，足有三斤多重。

胆子大的人腰缠绳索下洞救出邹氏，她清醒后说，被白衣男子带到这里，看到住处豪华精美，完全不知道自己在一个狭窄肮脏的洞穴中。

道士不要酬谢，即刻离开。小邹儿对他非常仰慕，悄悄跟随走出邹家庄，跪地哀求拜师。道士凝神看了他一会儿，摇摇头说：“你不适合！”小邹儿跪地不起，苦苦哀求。道士说：“你的意志恒心还是不错的，姑且试试吧！”

他跟着道士来到一座山上，开始修习法术，顺便也学习些拳脚功夫。三年过去，法术没什么进展，拳术却有了一定造诣。道士对他说：“我姓张，其实是龙虎山张天师的后人。我爷爷是某代天师的次子，精于符咒。因为是次子，不能继承天师的位置，郁郁而终。到了我这一代，已经成了天师的旁支，沦为高级仆役，做法官替天师下山敛财。现在的天师前呼后拥，敛财无数，不用亲自出马，画一张符就卖上百两银子。

我决心另起门户，重振张道陵遗风，于是出走。在江湖上边除妖，边寻找根器特殊的少年做弟子，但好根器的孩子可遇不可求，你不适合学法术，下山吧！你现在的拳脚功夫完全可以做个公门中人，除暴安良，也不枉我三年的教导！”

小邹儿泣别师父，下山做了捕快，就是现在的邹捕头。他一心为公为民，屡破大案，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誉。

有一次，知府给假，让他休息几天。清晨，邹捕头正在院子里施展拳脚活动筋骨，一个衙役推门而入，急匆匆说道：“邹捕头，不好了，官银被盗，知府让你赶快过去。”

到了府衙，上上下下正一片忙乱，银库地面露出一个大洞，盗贼把各县送来的税银搬得一干二净，总计几万两。这些银子本来几天后就送往京城，这几天除了原来的守卫，又加派人手在衙门外围巡逻，没想到盗贼从外边挖洞直接进入了银库。这样的事从没发生过，知府没想到盗贼敢打官库的主意，现在正急得团团转。

邹捕头进入盗洞探查，竟然半人多高，上面还铺了防塌方的木板，两边用木棒顶住，显然不是一日之功。盗洞另外一端在一所孤零零的废弃民宅里。两边几十步外才有人家。调查周围百姓，都说这所宅子闹鬼，白天没人敢进入，夜晚更是离得远远的。

邹捕头整理一下头绪，认为这是早有预谋、团伙作案，并且有内鬼。不然的话，盗贼不能确定银库的具体位置，还需要一个精通方位地理的人指导，暗道才能不打偏，直接到达银库。而且，盗贼还知道各县送来税银的日期，提前打通了暗道。

于是，他从内部查起，先找来在库门口站岗的李银和王六分别询问。二人都说没听到库房里有声音，王六有些惊慌，支支吾吾一阵，说自己曾离开，跳墙出去买了酒肉，是李银出的钱。当时已经半夜，店铺关门，他敲了几家熟食铺子才买到。

邹捕头让他不要声张，平时和李银在一起，认真观察。接下来的几天暗地调查李银这些日子有没有异常。大家反映，李银这半年来出手阔绰，经常去白云街钱老板的酒楼喝酒。邹捕头点点头，钱老板的酒楼离那所废弃的民宅不远。

不知不觉，三天过去，邹捕头白天马不停蹄的调查思考，吃住都在衙门。这天中午，他有点疲倦，就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不觉朦胧睡去。在梦中，他看到李银正在巡街，忽然想到官银失窃可能与对方有关，不由心中火起，拔出腰刀砍向对方的脖子。看着李银倒在血泊中，他一下子惊醒。

他站起来揉揉眼睛，清醒一下，准备再出去调查。走到衙门门口，看到一个人躺在地上，知府大人正带人审问王六。原来，刚才李银和王六在府衙前巡街，不知为何，王六拔刀砍死了李银。王六面无人色，磕磕巴巴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头火起，就，就……”调查当时目击的路人，并没得到太多有价值的信息，只是说当时有个带斗笠的年轻人路过，凶案发生后不知去向。

李银这条线索中断后，邹捕头想到了钱老板。这个人几年前来到这里，酒楼的厨子和伙计也都不是本地人。

第二天，邹捕头准备到酒楼去接触一下钱老板，敲山震虎，观察一下他的神色。刚迈上楼梯，忽听扑通一声，接着楼上传来一阵喧哗，原来，钱老板自己跳到了楼下，

他疾步转到楼下查看，钱老板脑袋撞到地上的石砖，已经头破血流而死。邹捕头四下环顾，瞥见一个戴斗笠的人从楼上下来，匆匆离去。

回去后，他把这几天的线索整理一下，向知府汇报：其一，李银是内奸无疑；其二，钱老板是盗窃团伙成员；其三，那个神秘的斗笠人是个幕后主使，他会摄心术，能够控制别人的行为。但是自己能够感应到，却不知道原因。

另外，城里早已经戒严，官银应该还藏在城里没运出去。下面应该加派人手，对各处严加搜索，并留意外来的陌生年轻人，希望能找到那个会摄心术的幕后主使。

功夫不负有心人，次日眼线来报，看到一个陌生的年轻人出入城南破庙。当天夜里，邹捕头带着一队兵丁，包围了破庙。他对手下人说：“对方会摄心术，你们不要靠近。”吩咐完后，自己进了庙里。破庙早已荒废，借着漏进来的月光，邹捕头看到一个人背对门坐在佛像前。听到有人进门，那人并没有动，而是缓缓说道：“你是小邹儿吧！”

邹捕头吃了一惊，全神戒备，并没回答。年轻人得到默认，慢慢转过身又说道：“当我施展摄心术时，觉得有人能感应到，就猜想遇到了你！我曾听师傅说起，有个师兄做了捕快。”邹捕头听说是同门师弟，还是不敢放松，手握在刀柄上说：“既然是同门，师傅从来都教导要行侠仗义，你为什么这么做？对得起师傅吗？”

对方轻叹一声说：“师傅一生想开宗立派，能和龙虎山分庭抗礼。但这哪是收几个好徒弟就能解决的？要想开宗立派，得建庙宇，做宣传，结交权贵，广收门徒，苦心经营几十年，恐怕都难以有大的成就。做这些都需要钱。李银身为巡卒经常敲诈勒索、欺压良善；钱老板本就是个藏匿此地的大盗，活计厨子都是他的手下。这二人死有余辜。今天既然我们兄弟见面，就应该一起带上这些银子去帮师傅重建门庭。”

邹捕头沉默一下，“锵”的一声拔出腰刀，大喝一声：“不要多言狡辩，赶快俯首就擒！”年轻人叹口气，忽然一跃而起，从窗户跳了出去。邹捕头也跳出追赶，周围的兵卒围上来，到了年轻人跟前，却像被魇在，呆呆发愣，眼看对方逃脱。

二人一前一后，像两只飞鸟，穿街走巷。追到一个僻静处，前面出现一人拦住了年轻人的去路。邹捕头赶到跟前时，年轻人已经对着拦路人跪下。这人正是他们的师傅，那个除妖道士。

邹捕头也赶紧跪下，正要开口说事情的由来，师傅摆摆手说：“我都知道了。唉！我一生眼高手低，能力不足却痴心妄想，以致漂泊半生、抑郁半生，一事无成。”说着转脸看向年轻人，又接着说：“你在我的影响下，几乎入了魔道。叶落归根，我已经决心返回龙虎山，不再过问世事。你也跟我回去，修心养性几年，然后再踏入江湖，以后如何我也不再过问。”年轻人磕头答应。

道士又对邹捕头说：“官银就在破庙神像底座下，你找回官银，可以交差，就放你师弟一马吧！我们从此别过，恐怕再无见面的机会。”邹捕头流着眼泪连连点头。

拜别师傅后，他带人找到了官银。后来，邹捕头去龙虎山拜见，师傅传话不见，只好郁闷地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