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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沈词, 我只能在你看不到的地方, 一遍一遍祝福你前程似锦，岁岁无忧。
说好了，写完这个故事，我就把你忘掉。
城市被抛弃在夜色里, 深夜阒寂, 雪落无声，在路灯下飞成蚊虫的模样, 虚虚打着飘儿。
叶淑慈加班到十点，赶上了最后一班地铁, 同事叹着气说：“小慈，你想回学生时代吗？”
叶淑慈轻轻说：“不想。”
也不知是不是这个问题的缘故，叶淑慈频频想起学生时代，闭上眼睛便觉得那人的温度停在了她身侧，带着干燥又好闻的洗衣粉味，声嘶力竭的蝉鸣声惊扰了夏天，那是属于他们共同的青春。
一向好眠的她久久都没睡着，打开网页, 恰好翻到了一个热门话题：暗恋一个人是什么感受？
叶淑慈舒了口气，打下几行字：大概就是想让他知道，却又害怕他知道。你对他说的每句话, 耗尽了全部的力气, 每个字都要细细斟酌，每句话都要深深考量。
你在心里默默为他搭了一座桥, 日思夜想盼着他从桥上走过，后来他终于从桥上走过, 却不曾为你停留一秒。
2
二零一零年, 叶淑慈念高一，念的是苏城最好的学校。
苏城一年四季潮湿多雨，空气中总是缠绵着裹挟凉意的水汽，透过教室窗户，可以看到伸展着的蓊蓊郁郁的梧桐树枝桠，疏影淡淡。
叶淑慈是这年认识沈词的。
沈词在一中特别出名，基本是校草级别的人物，白衬衫穿在他身上有模有样，眉眼轮廓干净，就像年轻时候的吴彦祖。
可叶淑慈满心想的都是怎么超过沈词，沈词成绩全班第一，而叶淑慈全班第二，同学都笑她万年老二。
后来高二分科，她想终于有机会离开沈词了吧，然而两人还在一个班，沈词依旧全班第一，而叶淑慈……沦落到了全班第三。
叶淑慈拼了全身的劲，下课猛刷题，才勉强进到第二名，就是超不了沈词。大概，人的天分是有上限的。
坦白说，叶淑慈并不怎么喜欢沈词。
因为英语老师老是叫错两人的名字：“叶书词，你来回答。”
“哈哈哈哈哈。”全班同学哄堂大笑。
“沈慈呢？”
“老师，是沈词！”
叶淑慈神情恹恹，瘫倒在了桌子上。下课了，还没恢复气力，这都多少次了，老师还分不清楚，她跟同桌吐槽：“名字有那么像吗？烦死了，每次都叫错。”
同桌抿着笑容，突然神色一凝，叶淑慈没反应古来，就听到身后一道好听的男声：“不像吗？我觉得挺像的。”
语气不徐不疾，不急不躁。是穿着校服、眉眼干净落拓的沈词。
少年扬了扬眉稍，淡淡蕴着一点笑。
两人目光相接，叶淑慈就像被抓包一样难看，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羞愧得想要钻到地洞里。
有什么比背后说人坏话更让人尴尬的？
同桌后来说：“沈词脾气还挺好，都没生气，还跟你开玩笑。”
是啊，叶淑慈也没想到，她宁愿他跟她生气，这样更没风度的就是他了。
从这之后，叶淑慈再也不敢背后说人了，只会在老师提问沈词的时候，大胆地看过去。
咦，沈词好像真挺好看。
咦，沈词声音也挺好听。
后来，老师让沈词办板报，她又注意到，沈词手也好看，指节如竹，又白皙修长。似乎哪哪都好。哪哪都讨人喜欢。
但是叶淑慈真正喜欢上沈词，却是因为另外一件小事。
那天晚自习之前，叶淑慈文科班的闺蜜买了好吃的，来找叶淑慈分享，两人坐在教室里，有男生开着玩笑：“叶淑慈，你闺蜜胸好大啊，真性感，啧啧。”
闺蜜性格内向，遇到这种事情不知道怎么怼，叶淑慈转着脑筋，正想着如何怼回去，沈词恰好经过，淡淡发问：“卢新，你一顿饭三个汉堡都没吃饱吗？”
沈词在班里向来有威信，卢新也不敢得罪他：“……吃饱了。”
沈词冷嗤一声：“既然吃饱了，就给自己找点事做，别在别人身上找存在感。”
少年冷冷瞥他一眼，便迈步走开了。
叶淑慈脸突然红了，这一刻，沈词就像从天而降的英雄。十七岁的少女，对于英雄救美的故事，看过千遍也心动。
晚霞绮艳，她满心都是欢喜，将头探出窗外，淡淡的胭脂红为她的脸颊上了一层妆，直到闺蜜提醒，她才知道自己脸红了。
她自此沦陷，多年无法自拔。
3
从这天起，两人的交集渐渐多了些。
老师非常看重叶淑慈，知道她很聪明，潜力无限，便让她遇到不懂的题目找沈词请教。
沈词也非常有耐心，抽丝剥茧分析，丝毫不含糊。
毕竟叶淑慈成绩不差，难题也就渐渐解决了，可叶淑慈还是想找他，便圈了一些题目去问，沈词就笑：“叶淑慈，你确定要问我这个吗？”
叶淑慈傻眼了，她太晕了，竟然圈了个套公式就能解决的题目。
从这之后，她消停了很长时间。
她笨拙地藏起自己的小心思，怕自己的喜欢露出马脚。
她觉得自卑，以前还骄傲自己皮肤白，没有瑕疵，现在又觉得眉毛不够精致，后来去美容店修出漂亮的眉毛，又觉得鼻子不够翘，闺蜜都无语了：“你那么完美的鼻子还不满意？非要想座小山似的戳死人？”
叶淑慈想，她长得是还可以，可沈词更好看啊，人家在学校赫赫有名，成绩还一骑绝尘。
她等优秀一点一定要和沈词表白，便隐隐忍耐着，每次跟他讲一句很随意的话，却要经过千回百转，总怕哪句话说得不对。
沈词对她笑一声，她心底便会掀起一场飓风。
沈词对她皱一下眉，她便会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
可沈词若不跟她说话，她又会抓耳挠腮，绞尽脑汁，拼凑出一个没营养的话题，却又担心沈词觉得她是个没内涵的姑娘。
她想塑造温柔可爱，又害怕沈词喜欢活泼明艳，想装明艳大胆，又害怕沈词心动小家碧玉。
十七岁的叶淑慈，遇到最难的问题便是如何喜欢一个人。何况这喜欢还是无人知晓的暗恋。
一转眼就到了高三，叶淑慈和沈词算得上彼此熟悉，见了面会寒暄几句话，沈词为人亲和，性格也好，其实叶淑慈有很多机会跟他亲近，可她不敢再靠近了。
一中向来的传统是在元旦之前，举办一场舞台剧大赛。班主任帮着修改了无数次剧本《罗密欧与朱丽叶》，终于敲定下来。
这天找来了叶淑慈：“我觉得你的形象挺符合朱丽叶的，要不要试试看？”
那时候的叶淑慈，满心沉浸在学习与暗恋之中，哪有心思表演话剧，便拒绝了。
过了几天，话剧人选敲定下来了，沈词扮演罗密欧，学习委员林蔚扮演朱丽叶。
林蔚长得很漂亮，人缘也好，尤其是男生，很喜欢跟她交朋友。叶淑慈的世界几乎天塌地陷，赶紧找班主任尝试补救。
班主任说：“林蔚主动请缨要的这个角色，她很积极，而且我看了，演得挺不错的，老师也很为难……”
叶淑慈咬了咬唇，从这一刻，她莫名就有种预感，她可能会弄丢全世界。
元旦前一个晚上，舞台剧比赛准时开始，二人的演出获得了满堂喝彩，大家在下面称赞声连连。
叶淑慈的心刺痛极了，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尤其是演到后来，罗密欧在葬礼之上看到了死亡的朱丽叶，含恨哭泣，让天地都为之震动。
就好像林蔚真的是沈词爱极了的女孩似的。
她心里酸酸涨涨的，起初也只是一点点怪异情绪作祟，后来像是往她心口丢了颗泡腾片，缓慢地发酵开来，整个人都染上苦楚与酸涩。
身旁的女同学感慨着：“两个人真的很配，你觉得呢？”
叶淑慈咬着嘴唇不肯说话，似乎只要她不承认，那么最坏的结果就永远不会发生。
她清楚，她是在自欺欺人，她不过是人家世界的路人甲罢了。
最终《罗密欧与朱丽叶》得了第一名。
林蔚和沈词挨得很近，站在舞台的中心，校领导为他们颁奖，二人一人伸出一只手，将奖杯高高举起来，下面快门声不断，少男少女笑容张扬明媚，眼角眉梢都闪着光。
叶淑慈快要落下泪来。
4
寒假里，叶淑慈出去买书，碰到过她们一次。
两人站在教辅书书架面前，沈词低声帮林蔚推荐图书，少年皱着眉头，一本一本帮她挑选，耐心极了，林蔚笑着说：“你真好，要是没有你，我都不知道怎么提升成绩。”
沈词客气一笑：“没什么的，咱们是朋友。”
林蔚的笑容更加羞赧了，赧然得刺目。
叶淑慈本想过去打声招呼，脚步怎么都迈不开，落荒而逃，她在路上买了九朵玫瑰花，回家之后全部揪光了。
人家都说了是朋友，怎么有些人还笑得这么自恋，烦死人了。
叶淑慈很讨厌林蔚，身为女生，她当然能看出来林蔚的小心思，她讨厌林蔚将那些小心思用到沈词身上，更害怕沈词真的因此沦陷。
可有些事情并不是她防得了的。
高三下学期，班里便有传闻说，林蔚开始追求沈词了，传得有模有样，但就是抓不到一点实质性证据，也有人问过林蔚到底怎么回事。
林蔚不置可否：“现在学习最重要，咱们得奋战高考，讨论这些闲事有什么意义。”
他们在高考大省，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又是普通理科生，一分一秒都不能松懈。
叶淑慈父母在这年离婚，两人都有了新欢，但是碍于叶淑慈高考，便忍着没分开住，在她面前强装出恩爱的样子。
她知道父母为了她放弃了很多，也能体会父母的难处，她只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听《孤单心事》，默默流着眼泪。
“爱你是孤单的心事，不懂你微笑的意思。”
“一直爱着你，用我自己的方式。”
她想再熬几个月，一定要鼓起勇气追求沈词，哪怕只是平凡地告白，至少让他知道，有个女孩正卑微地喜欢着他。
两个人在高三这年，除了正常的问题讲题，也并不是没有别的交集，高考之前，学校为了鼓舞人心，开了一场优秀毕业生宣讲大会，那天叶淑慈因为上厕所，晚去了一步，恰好只有沈词旁边有位置。
她忐忑地坐了过去。
学长学姐在台上讲得眉飞色舞，意气风发，叶淑慈却一点都听不进去，不时借着整理头发云云偷看沈词几眼，心跳如鼓。
过了会儿又把手放下了，她不停地做小动作，又害怕沈词觉得她性格不稳当。
喜欢一个人真的好难，击垮了她原本的自信心，似乎怎么做都不对。
沈词坐姿端方，清俊如玉，脸色挂着淡淡的笑容，仿佛任何时候都不受旁人影响。
他无论什么时候都同样好看。
好看到她不敢光明正大看他。
叶淑慈索性收回视线，脸颊上泛着淡淡地红晕。
中间休息的停当，沈词问：“你想考哪个学校啊？”
“海大吧。”她佯装随意地笑笑，“你呢。”
沈词思忖：“还没想好。”
简短的对话到此结束。
叶淑慈绝望地想，沈词应该只是找她闲聊吧，毕竟沈词旁边坐着的不是自己班同学，现在这么无聊，也就只能跟她闲聊了。
没一会儿，林蔚巧笑倩兮地过来了：“叶淑慈，我能和你商量个事吗？”
林蔚今天化了淡妆，显得格外成熟漂亮。
“什么啊？”
“咱俩换个座位呗，我有点事情想跟沈词讲。”
面对情敌，叶淑慈很想做一次恶人，可她不敢，她害怕沈词会因此觉得她小气，于是便装作大度：“行，你那位置好，我去前面也可以。”
沈词无奈一笑：“叶淑慈，你讲实话，是不是压根就不愿意挨着我？”
叶淑慈立刻慌了，脸色红了红，语无伦次起来：“啊，不是，我……”
她之前也是辩论会小能手啊，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回到林蔚的位置之后，她又回过头看了一眼。二人低头聊得很开心，林蔚频频把沈词逗笑，而林蔚落落大方，丝毫也不紧张。
叶淑慈咬着嘴唇，攥紧了衣服的下摆。
高考很快就到来了，叶淑慈在高考前夕突发高烧，第一天考完之后才退烧，再加上父母爆发了一场争吵，她直觉考得并不好。
最后一场英语考完之后，叶淑慈舒了口气，管它结果如何，这一遭她算是平安熬过来了。
她一心做卷子，竟没注意到窗外下了雨，下得还不小，大珠小珠落玉盘，还好妈妈细心，给她准备了伞。
叶淑慈下了楼，无数考生蜂拥而至，她撑开伞，正准备走下台阶，却恰好撞见了一个人，是她朝思暮想的沈词。
她格外惊喜：“沈词，你怎么在这儿？”
她不会记错，沈词在对面的教学楼考试，怎么到这边来了。
其实也只是随口的搭话，叶淑慈想着，反正迟早都要表白，不如现在主动一点，这样将喜欢宣之于口的那一刻也不至于显得太尴尬。
然而沈词说：“我等林蔚，她没带伞。”
叶淑慈垂眸看向脚下湿漉漉的地面，想要掩饰自己的失落与难过，失魂落魄一般：“好，那我走了啊。”
她撑着伞，一小步一小步，似乎要走到自己既定的命运里去，逃不掉也挣脱不开。
似乎谁在背后喊了她一声，叶淑慈的心早已乱作一团，也没理会。
5
没出成绩之前，班里举行了同学聚会。
这可能是两人最后一次相见了，叶淑慈只想着抓好这次机会，反正沈词和林蔚没有官宣不是吗？
那就是说未必还在一起，该说出来的就一定要说出来，她手写了一封信，准备在同学聚会结束时交给沈词。
饭桌上，气氛沸反盈天，大家说着不再见的话，其实内心都知道，这是最后一次全班聚齐的机会了。
班主任举起酒杯：“寒窗苦读十余载，祝大家梦想成真，前途无量！”
喝多了难免会说些胡话，班里同学大着胆子说：“老师您知道咱班的小情侣不？都暗度陈仓很久了，就等着高考结束呢。”
班主任笑着一巴掌打过去：“你们觉得我老了不中用吗？你们在我眼皮子底下那些事我都清楚，就是不愿意找你们算账罢了。”
“那你说说咱班小情侣有哪些？”
班主任闭着眼睛，说了几对，气氛更加热烈起来，有同学又笑着说：“还有沈词跟林蔚呀。”
“这得多亏了您，您可是媒人，”男生说起话来，总是不顾东西，又看向沈词，“沈词，等喜酒时候别忘了邀请咱班主任啊！”
沈词皱了皱眉：“别胡说八道！”
所有复杂的情绪在心底倾泻开来，有难过与不解，有委屈与心酸，还有弥漫着的无穷无尽的失落。
热闹是别人的，快乐是别人的，留给叶淑慈的只剩一腔孤寂，她眼眶又酸又疼，找了借口去洗手间。
两个女生正在闲谈，是林蔚和她的朋友。
那女生说：“林蔚，沈词那么喜欢你，你俩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林蔚嗓音里流淌着笑意：“是啊 。”
叶淑慈默默攥紧了包，这一刻再也忍不下去了，眼泪像是开了闸的洪水，流个不停，她紧紧攥着包，包里还有一封她写给沈词的信，少女的心意在情书上一字一笔画铺展。
如今看来，是送不出去了。
叶淑慈将情书撕碎，在马桶里冲了下去。也没再回包厢，哭着跑回了家。
兴许是路上跑得太急着凉了，她发了一场高烧，在家躺了好几天，心口始终闷闷的，沉睡在混沌之中。
高考成绩没过几天就出来了，她果真落榜了，其实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最坏的结果就是复读，她可以承受。
父母安抚她许久，她摇着头说没事。
反正已经失去了最重要的人，其他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复读班八月份就开课了，她背起行囊来到偏僻的小镇复读，走之前的晚上，仍觉得心有不甘。她这两年辗转反侧的暗恋生涯，难道就这么仓促结束了吗？她短暂人生中喜欢的第一个少年，难道就这样不复相见了吗？
叶淑慈想起马桶里的那封信，斑白的纸片纷纷扰扰，多像少女无疾而终的爱慕。
她想，最起码要告诉沈词一声吧，哪怕只是最简单也最寻常的“我喜欢你”。
叶淑慈也不愿意当插入别人感情的第三者，去网上注册了一个邮箱，写了简短的几句话，没有署名。
“沈词，暗恋一个人就好像走独木桥，我瑟瑟缩缩，怯懦又胆战心惊，将你奉为全世界，可我哭、我笑、我喜、我怒，你永远也不知道。毕业了，这场暗恋该结束了，愿你此后岁岁年年，平安无虞。”
“让我再偷偷喜欢你最后一秒。”
叶淑慈心一横，点击了发送。
两年的暗恋，她只身一人在彼岸寻觅，等着渡她的那叶小舟，可她熬尽时光、散尽春光——原来，她一直在机场等一艘船。
叶淑慈害怕他不回复，又不想看到他冰冷的回复。她再也没登陆过这个邮箱。
6
叶淑慈大学之后留在了海城，在一家外资企业当了小白领，领着不低的薪水，住在二居室的出租屋里，养了一只猫一只狗，日子倒是踏实。
她这些年也谈过几场恋爱，粘人的、冷暴力的男朋友她都试过，不过尔尔，还跟闺蜜吐槽：“男人真没什么意思，我都打算一个人度过余生了。”
“所有男人都没意思吗？你高中喜欢的那个呢？”闺蜜直勾勾地看着她。
叶淑慈心虚地不敢说话。
关于沈词的消息，她这些年只知道他念的海城大学，其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反正沈词和别人在一起了，她了解再多都只是庸人自扰。
大学四年，她没有一刻忘记过沈词，工作以后，才慢慢淡忘他。有时候她都分不清楚，她忘不了的究竟是沈词这个人，还是那段无疾而终的暗恋。
不过现在一提起学生时代，她就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真正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她都陌生到想不起来什么了。
她如今已经二十六岁了，临近年关，叶淑慈去商场里买了几件新衣服准备过年，大方刷了两万块钱，出门时，有人叫住了她：“叶淑慈？”
她愣了一下。
对方笑哈哈自我介绍：“我是蒋大力啊，你不记得我了？”
怎么会不记得？
有关沈词的一切她都记得，鲜活得好像就在昨天。
蒋大力是沈词高中时候最好的朋友。
“我现在都觉得高中时候发生的那些事就好像在昨天似的，好像睁开眼睛，身边还是你们这些同学，”蒋大力捧着杯咖啡叹气，“可这一转眼就这么老了，岁月不饶人啊。”
昔日同学相聚，聊得肯定都是过去的事。
叶淑慈有种预感，蒋大力会聊起沈词，果然如此。
“话说，叶淑慈，你知道吗？高中时候蛮多人喜欢你的。”
叶淑慈点点头：“也不算多吧，就那几个人，我现在都记不清名字了。”
“我知道你说的那几个，肯定不止那几个，”蒋大力神秘地笑了笑，“那你知道，沈词喜欢你吗？”
沈词。
叶淑慈攥紧的咖啡杯差点掉落下去，她脸色煞白一片：“你说什么？”
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她抿了抿唇，又状似无意地说：“高中那会儿，沈词不是和林蔚在一起了吗？我记得毕业那天都开他们的玩笑。”
“那玩意能信？你都说了是开玩笑。”蒋大力笑，“高中时代，沈词就喜欢过一个人，那就是你，所以沈词去了海大，他跟我说，你找他问题的样子傻愣愣的，很可爱……”
冬日的寒凉像是浸到了骨子里，叶淑慈的嘴唇也失了血色：“我记得高考那天，沈词还撑着伞等林蔚。”
“因为林蔚一直倒追沈词啊，女孩子没带伞，让沈词等着她，其实也没什么问题吧。”
“我也觉得你俩挺配的，一个第一，一个第二，不过可惜了，大家都看得出来，你对沈词没那方面的意思，林蔚这些年一直没放弃沈词，也去了海城读大学，这姑娘真挺努力，下个月沈词和林蔚就要举行婚礼了。”
叶淑慈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眼前像蒙着一片阴翳，一路跌跌撞撞。她以为多年的暗恋早已划上句点，却不知，在今天的这一刻，才真正写上结局。
一切都是她以为。
全身弥漫着深入骨髓的痛感，她哽咽着，想起一次次跟他的交集，滚烫的眼泪落下来，似乎要灼伤皮肤。
究竟是哪一步错了？
如果她演了那场话剧就好了。如果她在话剧之后肯主动走向他就好了。
如果她的父母没离婚，她压力小一点，能对他主动一些就好了。如果在聊志愿的时候，她能读懂他的欲言又止就好了。
如果，在高考结束后，她看到他为别人撑伞，能听到他叫住她就好了。如果，她勇敢送出那封信就好了……
成年人的世界，哪有什么如果。
暗恋让她的神经末梢变得迟疑、敏感、纠结，她反反复复在自己的世界里折腾，一点风吹草动就折磨得她痛不欲生，然而也是因为这些，她失去了鲜活的自己，也失去了沈词，葬送了全部的心动和喜欢。可她没有机会认错重来了。
她一直以为他们是两条从未交错过的平行线，却不知，在某个节点，也曾短暂地交叉相遇过，可是后来啊，两条线各自延伸到了远方……此生不见。
7
时隔十年，叶淑慈终于登陆了那个临时注册的邮箱。
密码早就烂熟于心。
其实沈词回了信。
“叶淑慈，是你吗？”
“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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