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0月5日晚,香港苏富比秋拍。
中国近代画家常玉创作于1965年的《曲腿裸女》,以1亿港元起拍,以1.72亿港元落槌。
加上佣金,成交价高达1.98亿港元。
同一场拍卖中,常玉还有《中国花布上的粉红裸女》以4990万港元成交,《盆花》以4364万港元成交。
真是一时之间,风头无两。
然而,常玉是谁?怎会如此受捧?
别说是普通人,就连很多专业人士,恐怕都并不熟知。
01
常玉,本我常有书,1900年生于四川顺庆(今南充)富商家庭。
10岁时,父亲请来清末大儒赵熙,教了常玉五年诗文、绘画,发现孺子可教。
从此,常玉不论走到哪里,底子里都带着一副中国传统文人的孤高风骨。
1917年入上海美术学校就读,1919年与徐悲鸿、林风眠等人,以留法勤工俭学的方式前往巴黎,此后,一生大都住在那里。
或许,这也是常玉在国内并不知名的关键因素。
常玉与友人聚会(前排最右)
1925年 巴黎
虽然都是勤工俭学,但与徐悲鸿等人不同,徐悲鸿是真过苦哈哈惨兮兮的日子,常玉则依然过着锦衣玉食的贵公子生活,隔三差五就去参加个高级聚会。
常玉留学的钱,都是大哥给的,大哥是家族掌门人,很有能力,很会赚钱,又很疼爱这个小弟。
不过,百年之前毕竟不像现在,越洋打款能分分钟到账。
有时,大哥的钱来晚了,手里的钱又花完了,常玉就啃个干面包,喝自来水度日,依然潇洒自在。
常玉与大哥
常玉追求自由,当时的美院都在教如何把衣服褶皱画出质感,把贵妇头发画出光泽。
画那么像有什么用?这么枯燥,毕业还不是去街边帮人画头像30块一张,我又不缺钱,不学不学。
——常玉反驳说
于是,他就开始了在画廊乱走、在画家圈里乱逛的放浪生活,参加各种聚会,去各种工作室,接触各种画家。
其中就包括毕加索。还因此结识了毕加索的经纪人侯谢。
侯谢很看好常玉,早期经常帮他宣传推介作品。
常玉赠徐悲鸿、蒋碧薇的画
传说常玉曾是徐悲鸿情敌
未知真假
常玉画作有三大主题:第一是花,第二是小动物,第三自然就是裸女了。
尤其是裸女画,独具风格,让人过目不忘。
他曾对浪漫诗人徐志摩坦白说:
我学画画原来的动机也就是这点子对人体秘密的好奇。
我就不能一天没有一个精光的女人在我的面前供养,喂饱我的“眼淫”。
敢这样说,这样做的人,放眼当时的整个艺术圈,估计除了常玉也没别人,怨不得人送绰号“民国第一骚”呢。
人约黄昏后
常玉对女人如痴如醉,即使在巴黎沦陷期间,他宁可不吃饭,也要省个几个法郎,去雇女模特。
你说我穷相,不错,我真是穷,饭都吃不出,衣都穿不全,可是模特儿——我怎么也省不了。
——常玉
02
由于长期如此,使得常玉对人体之美极有研究。
入浴
美的分配在人体上是极神秘的一个现象,我不相信有理想的全材。
人体美也是这样的,有的美在胸部,有的腰部,有的下部,有的头发,有的手,有的脚踝,那不可理解的骨胳,筋肉,肌理的会合,形成各不同的线条,色调的变化,皮面的涨度,毛管的分配,天然的姿态,不可制止的表情,也得你不怕麻烦细心体会发现去。
上帝没有这样便宜你的事情,他决不给你一个具体的绝对美,如果有,我们所有艺术的努力就没了意义……
——常玉论人体美
常玉笔下的女人,动作夸张,体型丰硕,慵懒又迷人,像一壶浊酒,令人迷醉。
徐志摩见了大为激赏,夸赞常玉那富有肉感的女人腿是“宇宙大腿”。
盘踞裸女
像很多伟大的艺术家一样,常玉的画在当时并不受欢迎,加之他性格倨傲,自尊心强,与画商侯谢的关系处理得十分糟糕。
经纪人闹掰,妻子离婚,家中生意倒闭,哥哥去世……常玉的后半生,过得既穷困,又孤独。
四十年代末,常玉曾去纽约呆了一段时间,试图有所发展,可惜始终未能卖出任何作品,迫不得已又返回巴黎,独自住在一间顶楼的小屋里,一年卖三两张小画,勉强维持生活。
晚年落魄的常玉
1965年4月,常玉开始创作开篇所说的《曲腿裸女》。
种种迹象表明,常玉对这幅作品非常看重。
在创作此件大画前,他先画了一幅油画小稿,之后才在7倍于底稿的大画布上创作,这在他以前的创作中很少见。
画的背面还有常玉的题字:如果在当其时不遭穷困,勤于作画,不致等到今日始成,则早到成熟期矣,万叹。
或许,常玉一直都想要创作这幅画,只可惜半生漂泊,直到风烛残年方才完成,真可谓集毕生之心血。
友人在现场与该画合影
当年12月17日,常玉在他的好友勒维夫妇别墅举办个展,其邀请卡上用的就是《曲腿裸女》。
其重视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曲腿裸女
122.5x135cm
《曲腿裸女》姿态结构精妙,其高高抬起的右膝,为正向仰卧的身体、水平横放的左腿、如丘耸起的胸壑和被左手臂支撑的头部,创造了一个垂直的对位空间。
而向上的左手也与抬起的右脚相互平衡呼应。
艺术家借助了夸张变形的裸女身姿,联系到东方山水奇石的造型,意境深远。
常玉与友人在画展现场
开幕当晚,常玉的中外好友欢聚一堂,其中包括潘玉良、赵无极、朱德群、席德进等,无论彼时,还是今世,这些人都鼎鼎大名。
他们,见证了常玉最后的辉煌。
03
1966年夏天,常玉给法国友人打了个电话:“我开始画了一张画……”
朋友问:“是什么样的画?”
常玉说:“您将会看到的……”
朋友要看,常玉说还不到时候。
过了几天,他又打电话给友人说:“完成了。”
朋友来看,那是一只极小的象,在一望无垠的沙漠中奔驰。
常玉用手指点着小象,微笑着说,“这就是我。”
这幅画的名字叫《孤独》,是常玉此生的绝笔之作,而《曲腿裸女》,则是常玉最后一幅人体画。
不久之后的8月,常玉便因煤气中毒而死,享年66岁。
常玉去世时,身边没有任何亲人,一周后才被发现。
他曾打工的一个中餐厅老板,给巴黎的贫民墓地付了点钱,好歹把他安葬了,随之湮没于杂草丛中。
常玉荒芜的墓地
众多好友苦寻常玉墓地未果,直到1997年,才由一个忘年交发现。
那时,常玉已被西方美术界奉为中国的梵高、世界艺术大师。
又过了若干年至今天,常玉的画作飙升至每平尺1000万,超越赵无极、林风眠、吴冠中等人,位列中国画家第一。
常玉不愧为一位虔诚而忠实的艺术家,并承担他那时代的责任,站在中国人的立场,就中西绘画发展史上,我们应肯定他的成就,给予他新的评价。
——朱德群
果然,真正的大师,都是孤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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