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画·周思聪《荷花图》

读画

周思聪《荷花图》

读周思聪先生的《荷花图》，大体上能分出早期带有颜色的和后期纯水墨两个类别，这种变化说明了单纯的力量，单纯与朴素、自然、心性的集合，是艺术家作品中最感人的，最能够带给读者想象的意味。如今，我们读周思聪先生的荷花，让人可以在她雨韵的画面里，享受精神的一次次畅游，那种氤氲之气，那种水墨淋漓，那种意想不到又品味高洁，让读者浮想联翩的艺术品。

那荷花精神的意义在哪里呢？恰如北宋周敦颐的《爱莲说》里所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喜欢荷花的人非常多，历代文人关于荷花的诗词和荷花的画作不少，它是中国人文艺术中最有品位的题材之一，这种题材贯穿数千年。李商隐的《荷花》：“都无色可并，不奈此香何。瑶席乘凉设，金羁落晚过”。所以今天我们看周思聪先生的荷花，也能读出一些别样的滋味，从画面上看，她应是追求极致的人，这种极致是用善良，温雅集合而成的。作品中得到了那份善良和朴素，还有包容的大爱，她在笔下构建的清凉世界，更多的是从她内心里生长出来的，是一种自发的，自然的精神流露，是一种艺术语言的建立。那朦胧的画面里蕴含着无限的爱，注入着纯粹的格，这样的作品呈现，未必每一位艺术家都能做触及到，从艺术史的角度观察，周思聪先生在当代中国画领域的自我超越，上可接王维、米友仁、法常、倪瓒、徐渭、担当、八大等大师的精神文脉，下可传递后世人文价值的薪火，她应当是我们这个时代最重要的艺术家，这种感受也许是我个人的判断，但这样的感受也不是一天觉悟出来的。

记得，最早见到周思聪先生荷花作品，还是在十多年前的一次“周思聪、卢沉纪念画展”上，那一刻有点懵，如此氤氲，如此温和，如此生鲜和纯粹，那些画幅尺不大，却很有气韵，后来知道她画这些小品都是在她生命最后阶段里完成的，那内心的幻化与朴素的底色，真正在对自我精神解脱时，使得一种高雅风尚以及在水与墨交融的世界里，创建了一道又一道的艺术风景，体现出高品位的人格，表达出的是一种对传统人文精神的独立语言，既是自我的决绝，又给后学者打开了一扇天趣、无束、自由的大门，非常鲜活，也非常意象。比如作品《墨荷之一》恰如梦境在你面前，似叶似莲，似草似花，似虚幻，似忘忧，她笔下所画，早已不是历代名家的那种勾勒填色，在材料上她选择了水粉和炳稀不是在跋文印章搭配那种约定俗成的画，这似乎脱离常规的画法，常规的材料，和常规人的审美，也不是那种你我心目中的那种期许，这样的表现似乎有几分意外，有一股清新之气。《墨荷之二》里的清新更浓，大面的荷叶呈于浑朴，几根虚实相兼的线条，打破寂净，提醒在画面的上方，看上去无意识的笔触，正好穿插在面与面，虚与淡，韵与格的交际中，赋有节奏，如同那一句诗一般：“逸调无人唱，秋塘每夜空。”

另外《墨荷之三》，满纸的水痕，时而辩不出哪是莲蓬，哪是荷杆荷叶，这样的处理，画意充满，意味深长，此刻不是为了满足某种视觉感官，应该是周思聪先生在一遍又一遍的韵染之时，用情饱满，而不愿放笔，这种淡然之法，正如她所经历的那种人生艰辛，以及对于这个世界充满爱，给予世界最好的回馈，最好自我的一种放逐。之前她的那些人物画作品，与时代与形色的把握，都已完成，也很精彩，交上了满意的答卷。画荷花，是内心的需要，这样的呈现，是她人生中不可缺少的过程，正如她自己所说：“吃五个馒头能饱，前面这几个馒头是不能省的。”我们现在看她的荷花，不止是宣纸上的滋味，而是她自己品位的人格化身，不管是疏朗的，充盈的以及梦想出来的，一幻又一幻的意外，才会有那种洗尽铅华，复归平正，表达自如的超凡境界。他的伴侣卢沉先生在评价她荷花作品时说：“她早期的荷花，形象具体，比较写实，用色多，后来趋于单纯，以水墨为主，越画越虚，于是形成了一种水汪，墨色斑斑，影影绰绰的效果。”

“思聪画荷，随心所欲，任由烂漫思绪从笔尖略过，铸就浓浓深情。技法并无明显师承，也不囿于客观意象所赋予的羁绊，可能是画从想象。”

“其实她画荷有自己非常独特的画法，用矾水做纸，墨与炳烯，广告黑混合使用，利用它们不同的渗透力，配合干笔皴擦产生微妙的肌理变化，创造了独特的似梦如幻，朦胧多变的画风。”

又说：“荷花是她一生最好的情绪作品，也是她自身的写照，她把自己的生活体验、艰辛、烦恼化作一片片纯净清幽的笔墨，这就是她向往的清净世界。”

这些对她的判断都是最真实的，也是最有感染力的，我们从她早期的荷花作品，也能读到那份温润的善心，这种温和雅致通过荷叶、荷杆、荷气、荷韵，显然能充分在纸上、笔中、墨里、水间，那点点荷尖与大泼墨出的意蕴，给予读者的想象空间非常之大，她并没有出奇异，只是将画面气息平实无华，做到韵味十足。

周思聪先生这一幅一幅的荷花图，是这个时代的艺术至高点，也是她为后世留下最高尚的精神价值，这种价值也使她成为中国文化艺术文脉里的一盏明灯。正如著名画家吴冠中先生对周思聪先生的准确评价：“周思聪先生是一个真正的艺术家，她的艺术和人品是一流的。”

我想，周思聪先生是一位当代中国画坛乃至中国文脉中最值得尊敬的时代巨匠。

2021年12月30日上午子游于北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