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志怪故事：牛鬼

山海关外的山村，农闲时，家家的牛都赶到山里，凑钱雇佣一个人看守。牛群在山里最怕受到老虎的伤害。老虎来的时候，经常有健壮的公牛从牛群中冲出迎敌，这样的事情常有，不足为奇。

某年，有个姓任的人被大家雇佣，赶着一群牛进山。某天早晨，他正要开始放牧，忽然来了一只老虎。任某大惊，不由得大喊一声：“老虎来了！”喊声未落，一头公牛跳出来直接奔向老虎。任某手忙脚乱爬上一棵树躲避。

公牛高大健壮，犄角长而粗，老虎爪牙锋利，争斗多时，老虎不能取胜，于是离去。公牛气喘吁吁，大口啃食青草。任某知道公牛剧斗后体力不支，急忙把自己的干粮拿出来喂给它。公牛恢复几分力气，老虎又返了回来。

它们继续恶斗，老虎再次败走，任某很惊喜，从此夜晚就睡在这头牛旁边，有恃无恐。牛群因为有这头牛保护，一头都没损失。

第二年春天，任某赶着牛回到村里，他对这头牛的主人说了牛的忠勇，劝主人不再用它耕地，主人听从了他的建议。

又到了农闲时间，任某再次和牛群上山。某天夜里，他梦到这头牛对他说：“我有缘吃了灵芝，已经有灵，今夜就会死去。我死之后，你把牛角好好收藏，日后必有大用。”牛又嘱咐道：“以后如果遇到不测，就大喊牛鬼，我就会来救你。”

任某醒来，并没相信。早晨，公牛果然死了。凡是牛死在山上，放牧人一定要把牛皮剥下，送回主人证明。任某不忍心把这头牛剥皮，只是留下牛角。牛主们怀疑任某，把他解雇了。

任某失去了放牧的工作，跟着一伙人进山挖参，他在树上搭了一个窝，每晚上树睡觉。一天早晨，太阳还没升起，来了几只老虎，把挖参人扑倒在地连连撕咬。任某在树上吓得魂不附体，连连呼喊牛鬼，可是并没有什么效果。

老虎把挖参人全部吃掉后离去，任某还是不敢下树，继续呼唤牛鬼。直到中午，从东边来了一个人，丑陋高大，头生双角。来人抬头喊道：“赶快下来跟我走，有我在，平安无事。”任某跟着来人走到一所房子里，那个人请他上座，非常恭敬。任某暗想：这个人一定就是牛鬼吧！于是试探着问对方姓名，那个人说：“我们如同家人，不必问姓名。”任某更加确定，对方就是大公牛死后变成的牛鬼。

牛鬼告诫任某说：“我经常出门，你要小心出游，不要离开房子二百步外。”有一天，任某实在寂寞，出门散步。只见周围青山环抱，景致很好。他牢记牛鬼的告诫，不敢离开房子二百步之外。正在闲逛，忽然发现对面山坡上趴着一只老虎。老虎看到任某，站了起来。任某大惊逃回，老虎也没追赶。

几天后，牛鬼对他说：“你精神、体力已经恢复，可以思考生计了。”任某问：“我该做些什么呢？”牛鬼说：“我知道一个地方，人参很多，你可以随便挖取。只是道路很不好走，不过没关系。”说完，牛鬼变成一头牛，示意任某骑在自己身上。

牛背负任某穿林越崖，猛兽看到他们都自动躲开。来到一处人迹罕至的山洼，果然有好多人参。任某挖了上百斤，仍骑着牛回来，在牛鬼家住了下来。又过了几天，他想起母亲在家无人照料，有些担心。

任某小的时候，父亲病故，母亲改嫁。再后来，母亲后嫁的人也去世，剩下只身寡人贫寒无依。任某就把母亲接回家里赡养。有人对他说：“你母亲已经改嫁到别家，小时候丢下你离开，现在也可以不管她。”

任某说：“这么说不对，如果母亲的后夫没死，我可以不管；又假如母亲的后夫留下大量财产，母亲衣食无忧，我也可以不管；再或者，失去音信，我不知道她过的怎么样，也就罢了。现在她衣食没有着落，和乞丐差不多，饭都吃不饱，就算素不相识的人，我看到了都要帮助，何况是自己的母亲？虽然她有过错，但生我的大德却无法泯灭。”劝他的人听了很惭愧。

任某在牛鬼家很牵挂母亲，转念想起卖了人参就可以娶媳妇又暗暗高兴，辗转反侧，每晚都睡不好。牛鬼说：“看你好像有什么心事。”任某就说了母亲独自在家无人照料。牛鬼说：“人的孝顺之情，在普通情况下都能做到，遇到变故就很难说了。你还能保持一颗孝心不变，这让人敬佩，我送你回去。那些人参不用多带，拿上能卖二百千钱的，除了供奉母亲，再买些女人的衣服，十天后带着衣服到山脚某处，我给你张罗一门亲事。”

任某回家后，按照牛鬼说的卖了人参，买了女人衣服，按期来到山脚下。牛鬼已经在那里等待，他把任某带到自己的住处，说道：“你带着衣服到屋后的空谷中，那里有个没穿衣服的女子，你先让他答应婚事，然后把衣服给她。”

任某来到后面的空谷，果然看到一个姑娘在那哭泣。他问对方：“你怎么到了这里？”女子说：“我正在家洗浴，忽然一阵狂风，就被吹到这里。您救救我吧！”任某说：“我不是个有德之人，而是好色之人。你如果答应嫁我为妻，我自会救你。”

姑娘沉默不语，任某又说：“你到这里，必是神力所为，我们的姻缘是天作之合，如果违背就会不吉祥。”女子听他说得有理，于是答应。任某给她穿上衣服，带到牛鬼家。

女子说自己姓傅，是另外一个村子里的富户，和任某结成夫妻后，二人共同去拜见了岳父母。然后又回到牛鬼那里。

牛鬼对任某说：“我要离开了，这里土地平坦肥沃，只是因为老虎多，没人敢到这开垦耕种。你把当年收藏的牛角挂在门上，老虎自然会躲开。”说完，牛鬼消失不见。

任某把母亲也接来，开荒种地，这里逐渐成了一个小村落，世代繁衍，有了上百户人家，大多是任某的后代。《益智录》

（这个故事表达了对母亲改嫁的态度，作者的观点我认为还是不错的。现在也有些老年妇女，不敢黄昏恋的原因，也是怕将来后夫去世儿子不管自己了。原文结尾处还有一小段，说任某的妻子对婆婆很好，但是因为母亲改嫁过，不叫婆婆，叫婶婶。这是由于时代的局限性。）

　　虚白道人曰：牛鬼之报伊，固以伊处之甚厚，然亦为伊能曲尽人子之心也。邑有二孝廉，皆父殁母醮。一中式后，夜赴母后夫门首，三拜稽首而归，盖以母后夫犹存，居诸有赖；一迎养其母于家，盖以母后夫已卒，衣食无出。其迹虽异，其义则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