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水围攻战：荷兰东印度公司的第二轮爪哇岛征服

公元17世纪后期，爪哇及周边群岛已基本落入东印度公司的掌控之中。但荷兰人始终把自己的势力范围限制于北部沿海，而乐于将更多内陆区域交由本地同盟管辖。结果却酿成岛屿土著间的严重内斗，并由此引起大规模的特鲁纳贾亚叛乱。

最终，巴达维亚的荷兰当局也被迫亲自出手。在泗水之战的隆隆炮声中，开启了对爪哇岛的第二轮征服。

下沉式竞争

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巴达维亚总部

早在1628年，荷兰守军经过艰苦抵抗，守住了自己精心挑选的巴达维亚基地。但作为进攻方的马打蓝苏丹国，也并未因此就遭遇灭顶之灾。相反，他们立刻意识到自己无法在海边击败东印度公司，便退而求其次的力保内陆权益。很快就同对方达成妥协，继续以爪哇第一强权的身份谋求发展。

此后的几十年内，荷兰人都忙于海上争锋，先后将万丹的英国人、摩鹿加群岛与苏拉威西的葡萄牙人都驱逐出去。哪怕屡屡在澳门、台湾和菲律宾遭遇挫败，也基本稳固了以斯里兰卡、马六甲和巴达维亚为支点的战略铁三角。但他们大都只是经营少数贸易口岸，对性价比不高的深入内地缺乏根本兴趣。只要交涉方认可自己的贸易垄断地位，就愿意在军事技术、经济力量或宫廷斗争中予以必要帮助。

17世纪 荷兰画师笔下的爪哇岛地图

与此同时，更换策略的马打蓝苏丹也不准备就这样安于现状。他们努力维持着各邦藩属的可靠效忠，并力图继续在西面的苏门答腊岛南部也保持影响力。然后将矛头对准爪哇东部地区，数次对残存的印度教国家发动伊斯兰圣战，以稳步推进的方式谋得定期胜利。最后，还为弥补先前丧失的商业收入，决定将荷兰控制区外的港口都管辖起来。其中就包括了仅次于巴达维亚的重要口岸--泗水，以及位于爪哇东北部的小岛马都拉。

于是，原本还愿意保持臣服的东爪哇贵族，开始因利益的全盘丧失而无法再淡定下去。因为相比起胃口有限的荷兰人，他们更憎恨对自己刻薄无比的最高宗主。加之在当时的南洋，有着许多因战争而失去家园的武装团体，足以为起事者提供充足兵源。挤压许久的不满，便瞬间演变为没有退路的军事起义。

起兵叛乱的东爪哇贵族 特鲁纳贾亚

特鲁纳贾亚叛乱

鼎盛时期的马打蓝苏丹国地盘

公元1674年，忍无可忍的东爪哇贵族们正式起兵犯上，并以熟悉马打蓝宫廷的青年特鲁纳贾亚为实际首领。后人对这次起义的称呼，也正是源于他的大名。只不过在开战的最初阶段，王子只能派遣由苏拉威西流亡者组成的海盗，对泗水一带的海岸展开劫掠袭击。然后才陆续招募到更多不甘任命的观望者，让自己的队伍进一步壮大起来。

两年后，当初的小规模袭击已逐步升格为全面战争。东印度公司虽不愿被牵扯进土著争霸，还是不免为保护马打蓝盟友的沿海城镇而派遣船只。由于后者早已放弃跨海能力，所以缺乏配有强大火力的大型战舰，只能靠偶尔抵达的荷兰武装商船撑起场面。苏丹阿莽古拉特一世也对这样的困境缺乏准备，转而寄希望于靠单次大规模会战来解决问题。等到对手的更多援军从马都拉岛打进泗水，便立刻派王太子率领精心准备的野战军出征。

使用荷兰武器的马打蓝近卫军部队

于是到1676年9月，马打蓝王师与特鲁纳贾亚义军正式狭路相逢，在爪哇北部的吉戈多格战场上相遇。此时的前者，早已编练出一支使用荷兰枪炮的西式近卫军，却苦于数量不足而必须靠地方领主提供真正主力。结果，在王子为何时出击而犹豫不决之际，士气旺盛的起义者们已抢先动手。他们同样装备着大量靠购买与缴获得来的西方枪炮，还有地方同盟派来的骑兵执行侧翼强攻。因而很快就驱散了追求自保的封建附庸力量，并迫使马打蓝近卫军跟着逃出战场。

至此，更多摇摆不定的土邦王公宣布倒戈，形成完全有利于义军的滚雪球效应。苏丹阿莽古拉特一世则痛苦的发现，自己实际上已没有多少可战之兵能遣上战场。自己当初为削弱地方诸侯，还下令将许多地方城镇的外墙与工事拆毁。如今却成全了对手长驱直入，而依然忠于自己的守备队却因无险可守而节节溃败。万般无奈之下，也就只能再次向巴达维亚的荷兰人求救。

善用骑兵机动的义军 让马打蓝王师防不胜防

泗水之围

驶离巴达维亚的荷兰东印度公司舰队

公元1676年春季，担任东印度群岛总督的斯皮尔曼，率领1500人的小型远征军离开巴达维亚。由于公司董事严令禁止为地区纠纷而耗费资源，这个举动在某种程度上就是违规行事。但多年的南洋服役经历，让他清楚其中的潜在利益非常巨大，所辖产业也必须有足够软弱的附庸充当屏障。因此，直到部队抵达泗水附近的海域，都没来得及为自己的援助索要特定报酬。

此时，特鲁纳贾亚还不愿意同荷兰人发生冲突。因为义军的大本营与爪哇隔海相望，又需要从更远的苏拉威西岛等地寻求增援，不太可能在战局焦灼时又竖立新敌。于是，斯皮尔曼抛出恢复现状方案，并直接邀请对方来自己的船上面谈。但两项提议都无法被特鲁纳贾亚所接受，让所有关于和平的努力都难以落实。因为大量来自苏拉威西岛的流亡者，从根本上就对荷兰人有敌视情绪。已经参加起义的地方贵族，也不愿在事后遭到马打蓝苏丹清算。

先前已率军征服苏拉威西岛的 斯皮尔曼

到了这年4月底，不能再等的斯皮尔曼下令强攻泗水，并同步对周遭的义军支持们展开多项文攻武赫。例如麾下舰队就要兵分两路，在确保对泗水实施封锁的同时，也让隔岸的马都拉也处在火炮的射程范围之内。巴达维亚方面也再度出动几支规模更小的部队，分头包围那些已落入义军之手的北爪哇城镇。这样就能在大体上将对手的不同部分切割开来，配合还在南方内陆整顿的马打蓝军队，形成大战略层次的全面包围。

然而，特鲁纳贾亚之所以敢掀起如此波澜，自己显然不会是泛泛之辈。在占领泗水的一年多时间里，他已组织部下重建了城市防御，用120多门大小火炮构筑起强劲火力。而且从技术角度来看，他们的武器水准也丝毫不属于荷兰进攻者，大都是原产自欧洲人之手的新货。自己则将指挥部设到城市北部，既可以横在预想的主攻方向上，又能及时掌握防线各头的最新情况。虽然目前已没有详细守军规模记录，但考虑到要撑起如此庞大的防御体系，特鲁纳贾的士兵至少要有10000人以上。

占领泗水后 特鲁纳贾亚已重新部署了当地防御

相比之下，斯皮尔曼的围攻部队则多少有些太过迷你。其中只有400人是受雇于东印度公司的欧洲籍士兵，600名从各艘船上征集的志愿者。余下主要是南洋当地的马来亚、爪哇和摩鹿加群岛的土著仆从，以及前代霸主葡萄牙人留下的混血儿。他们的火炮数量严重不足，难以覆盖守军的整个防区。因而只能寻找合适的薄弱点动手，在继续利用舰队吸引敌方注意的同时，悄悄绕到只设有一道栅栏的城市东部。由于特鲁纳贾亚完全没有料到对方会出此下策，所以直到敌军顺利完成包抄，才在愤怒与惊讶中获得消息。事实上，他的部下要塞能提早一些洞悉详情，或许可以在荷兰人艰难穿越沼泽地时加以攻击。如今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在城市堡垒对面的安佩尔区扎营。

之后的几天时间里，两军开始派代表进行第二轮和谈，实则都是在为转移阵地而故意拖延。特鲁纳贾亚就指责斯皮尔曼不讲武德，所以会选择最卑鄙的方式绕道偷袭。后者自然对此类言辞是充耳不闻，催促部下奋力将围城堑壕挖掘到堡垒跟前。接着，一些义军炮兵尝试摧毁荷兰阵地，却发现对17世纪标准的土木作业没有太大影响。继而只能用筑坝拦河的手段，阻绝下游地带的淡水资源。终于让被迫喝咸水的荷兰军队出现疾病隐患，算是为本方工兵的作业争取到更多时间。

荷兰人迂回东部登陆 成功在安佩尔区建立营地

不过，荷兰围攻者的数量毕竟更少，所需转运的重武器也极其有限。因而当斯皮尔曼认为无法再推迟进攻时间，便能集中全部的火炮实施猛烈轰击。此时的义军尚未完成新阵地构筑，根本经不起这样强度的攻击。新一代的欧洲殖民者，又开始将出现不久的早期刺刀引入亚洲战场，以至于能在火枪的射击间隙就策动连队冲锋。这让手里只有枪械和刀剑的本地射手异常狼狈，很快就在激烈的近身战中失掉原先位置。局部溃败也迅速蔓延到全城各处，让特鲁纳贾亚只坚持1天便彻底放弃抵抗。

17世纪后期的早期插入式刺刀

爪哇岛的第二轮征服

17-18世纪之交的荷兰士兵

公元1677年5月13日，荷兰东印度公司武装正式夺取泗水的控制权。很快，那些被派往其他北方城镇的小分队，也分别在各自负责的区域内击溃义军。这样一来，荷兰人最重视的北爪哇沿岸就趋于平静下来。

另一方面，抵达马都拉岛的舰队却不得要领。尽管岛上贵族勉强接受了由东印度公司钦定的首领，却在荷兰人离开后就立即反攻倒算。斯皮尔曼只得在6月亲临当地，用压倒性的舰炮火力夷平马杜雷特纳城。这才迫使岛民不再支持叛军作战，更无法用现成口岸向爪哇继续输送部队。

荷兰人在泗水围攻战前后的机动线路

然而，特鲁纳贾亚却没有因泗水的溃败而选择任命。相反，他与自己的部下开始转战岛屿内陆，以极快的速度直取马打蓝王都，逼着苏丹阿莽古拉特一世携太子跑路巴达维亚。为了能重新夺回自己的祖传家业，父子二人不惜以全爪哇的对外贸易权为筹码，求斯皮尔曼为自己扑灭义军势力。后者也爽快的答应下来，从而让荷兰人大大强化了全岛控制能力。

原本不乐于干涉内陆事物的东印度公司，便开始成为整场内战的真正赢家。在半推半就之中，开启了针对爪哇岛的第二轮大规模征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