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频】丰收朗读者‖霍乱时期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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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坚信

声音里有一条秘密通道

可以直抵心灵

——《为文有时》

各位好，我是刘君，欢迎收听丰收朗读者，这是由大众日报客户端推出的一档音频节目，在这里，我们一起感受文字的力量。

关于爱情的比喻，往往充满细碎的温情、想象与期待。

然而，有一位奇才这样形容爱情，一见钟情就是从神经末梢开始感染上霍乱，病毒入侵与肾上腺素分泌的速度对等，高烧会一直烧到脑膜，然后在眼前炸成烟花。

这便是哥伦比亚诺奖作家，马尔克斯书中的情节。我一直觉得他的长篇小说《霍乱时期的爱情》更像是一部成人童话。虽然他在书中铺陈了大量的细节，写尽了爱情的样子：忠贞的、隐秘的、粗暴的、羞怯的、放荡的、柏拉图式的、转瞬即逝的、生死相依的……

然而在现实生活中，会有一个人等另外一个人53年7个月零11天吗？这本童话中有。

小说的主人公阿里萨，当他还是个小邮差时，对花冠女神费尔明娜一见钟情，就是从那一刻起，他染上了相思病，直到53年7个月零11天后，等到女神的丈夫过世，他才终于从这场爱情的霍乱中痊愈。

今天为您读这本小说的结尾，一个童话般的结尾。比“王子和公主从此幸福的生活在一起”，还要童话。

霍乱时期的爱情（节选）

马尔克斯

六点钟，他们醒了。费尔明娜的头因昨晚的茴香酒还剧烈地疼着，而且心慌意乱，因为她仿佛觉得丈夫回来了，比从树上摔下去时更胖了一些，也更年轻了，正坐在家门口的摇椅上等着她。然而，她很清醒地意识到，这并非茴香酒产生的作用，而是对马上就要到家的恐惧。

“这就像要死了一样。”她说。

阿里萨吃了一惊，因为她的话道破了自返程起就时刻折磨着他的一个想法。无论他还是她，都无法想象自己在舱室以外的另一个家里，吃着与船上不同的饭菜，投身到一种对他们来说将永远陌生的生活中去——那真的像死一样。他再也睡不着，仰面躺在床上，双手交叉枕在脑后。

当他们起床穿好衣服准备下船时，轮船已把昔日西班牙人关口的狭窄水道和沼泽抛到身后，行驶在海湾破旧的船骸和废弃的油罐之间。一个灿烂的星期四从这座总督之城的金色穹顶上徐徐升起。

然而，站在栏杆前的费尔明娜已无法忍受它那腐臭的荣耀，以及那些早已被鬣蜥亵渎的城堡的高傲：可怕的现实生活。两人都没有说话，但无论他，还是她，都感到自己无法如此轻易地屈服投降。

他们在餐厅里找到了船长。他那副狼狈的样子与平日里的干净利落判若两人：胡子没刮，双眼因失眠而布满血丝，衣服上还浸着昨晚的汗水，说话颠三倒四，不时地打着茴香酒嗝。

当他们开始默默地吃早餐时，港口卫生局的汽油快艇命令他们把船停下来。

船长从指挥台上大声叫嚷着回答了武装巡逻队的问话。他们想知道船上染的是什么瘟疫，有多少旅客，又有多少病人，传染的可能性有多大。船长回答说，只有三名旅客，得的全是霍乱，但一直处于严格的隔离之中。无论是那些本应在黄金港上船的旅客，还是二十七名船员，都没和他们有过任何接触。但巡逻队队长并不满意这个回答，命令他们离开海湾，在为船办理隔离手续期间，他们要在梅塞德斯沼泽等候到下午两点。船长狠狠地咒骂了一句，做了个手势，命令领航员掉头回沼泽去。

费尔明娜和阿里萨在餐桌前听到了这一切，船长却好像满不在乎。继续默不作声地吃着饭，糟糕的心情一目了然，已顾不上保持内河船长在礼仪和修养方面一贯的好名声。他用刀尖剖开盘子里的四只煎鸡蛋，把它们同整块整块的油炸青香蕉卷在一起塞进嘴里，带着野蛮的喜悦大嚼起来。费尔明娜和阿里萨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就像坐在学校板凳上等待宣读期末考试成绩的学生。在船长和卫生局的武装巡逻队对话时，他们彼此一句话也没有说，今后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他们心中一点主意也没有。但两个人都清楚，船长正在为他们打算：从他太阳穴的跳动就可以看出。

就在船长打发掉那盘煎鸡蛋和油炸香蕉块，喝光一罐牛奶咖啡时，轮船带着安安静静的锅炉，驶出了海港，穿过狭窄的水道，在一层厚厚的凤眼莲、深紫色的莲花和心形的大荷叶中间开出一条路来，返回沼泽地去了。水面上闪着银光，到处都漂浮着横陈的死鱼，全是被偷偷捕鱼的渔民用炸药炸死的。陆地和水上的鸟儿在它们的上空盘旋，发出金属般刺耳的叫声。加勒比的海风伴随着鸟儿的喧闹从窗户飘了进来。费尔明娜感到自己血液中的自由意志一阵沸腾。右边，马格达莱纳大河潮淹区的河水，浑浊而缓慢地向世界的另一边延伸。

当盘子里再没有东西可吃时，船长用桌布的一角抹了抹嘴，放肆无礼地大骂了一通黑话，彻底毁掉了内河船长言行文雅的美誉。

他不是冲他们，也不是冲着任何人说的，只是想要发泄心中的怒火。在一连串粗鲁的咒骂之后，他的结论是他实在不知道如何才能走出霍乱黄旗带来的困境。

阿里萨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听他说完。然后，他透过窗子看了看航海罗盘上那一整圈刻度表，又望了望清晰的地平线，望了望十二月万里无云的天空和可以永远航行下去的一望无际的水面，说：

“我们走，一直走，一直走，重回黄金港！”

费尔明娜浑身一震，因为她听出了昔日那个被圣神恩典照亮的声音。她看了看船长：他是他们命运的主宰者。但船长没有看她，他被阿里萨那灵感的巨大力量震慑住了。

“您此话当真？”他问他道。

“从我出生起，”阿里萨说，“就没说过一件不当真的事。”

船长看了看费尔明娜，在她睫毛上看到初霜的闪光。然后，他又看了看阿里萨，看到的是他那不可战胜的决心和勇敢无畏的爱。这份迟来的顿悟使他吓了一跳，原来是生命，而非死亡，才是没有止境的。

“见鬼，那您认为我们这样来来回回的究竟走到什么时候？”他问。

在五十三年七个月零十一天以来的日日夜夜，阿里萨一直都准备好了答案。

“一生一世。”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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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划：宋弢

朗读者：刘君

制作：陈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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