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戴棒球帽，口罩遮脸，身背一个鼓囊囊的背包，在迷宫一样的医院里快速穿行，这是陪诊员郑刚的日常。郑刚的身旁，有时站的是独自来济求医的外乡人，有时是不想给子女添麻烦的老年人，有时是身患重疾家人搬抬不动的中年人，这时的郑刚，会短暂地成为身旁人的一束光。
“陪诊员”，顾名思义即非本次就诊人员，陪同就诊人员进行病情诊断或治疗称之为陪诊，一般为无病人员陪同患病人员一起去医院就诊。代替挂号、排队、收费等，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节省时间和精力。“其实我们陪诊员就相当于病人在医院的家人。”郑刚如此形容这份职业。
“在医院的时间比在家多”
9月30日的齐鲁医院看起来比往日繁忙些，院门前的道路被拥堵的车辆塞得严严实实，不时鸣起的喇叭声会让坐在道路一侧台阶上的人们短暂地抬起头，茫然、不安、焦灼、慌乱是大多数人的表情。医院大厅内，人头攒动，导医台前也排起了长队。郑刚也身处其中，但他更像一个局外人，淡定自若。在他看来，医院人多是常态，尤其是省内知名医院，他对此已经习以为常。
“在医院的时间比在家多”，郑刚如此自嘲。
陪诊员代替挂号、排队、收费等，可以节省就诊人员时间和精力。虽然“陪诊”一词近年来越发频繁地出现在公众视野，但其并非新兴起的名词。公开报道显示，2001年8月的《中国老年报》头版曾刊发报道了《陪诊服务显京城》一文，文中描述了年逾七旬的独居老人李阿婆花费100元从导医陪诊公司聘请专人，顺利完成就医过程的故事。文末表示，陪诊的服务对象大多是“老年人、残疾人以及外省市来京看病摸不着‘门’的患者”。
真正决定成为一位专业陪诊员，源自郑刚2020年的一次生病，那是他在医院待得最久的一次，45天。他的脑部长了一颗肿瘤，虽然是良性，但他的头皮上还是留下了一道五六厘米长的疤痕。那次住院，郑刚说自己切身体会到了“看病难”的问题。
之前的郑刚，在山东大学齐鲁医院周围开了一家线上住院用品销售店，干着给病人们送货上门的服务，这些货物大多是住院病人们所需的日用品，便盆、洗漱用品、行军床、马扎等。有些病人入院着急，或者入院时间在深夜，都会急需用到郑刚的这些日用品。送的多了，哪个专家哪天坐诊，哪个地方可以快速停车，哪个科室在哪个楼层，郑刚便对迷宫一样的医院了如指掌。在售卖住院用品的同时，郑刚也会给住院病人和家属们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但都是义务劳动，后来，找他帮忙的人多了，郑刚想到了陪诊员这一职业。
世事无常，珍惜当下
今年，郑刚在自己的线上用品销售店新增了一条代办跑腿业务，即陪诊。包括但不限于挂号、排队、做检查、复印病历、停车等服务，价格定为每小时58元，4小时198元。郑刚说，但凡来医院的，尤其是严重一些需要住院的病人，即便是当地人，在不熟悉医院的情况下，来回跑上三四个小时也是常态。
除此之外，郑刚还通过短视频平台记录了自己的陪诊之路，他把自己称为“引路人”。9月28日晚，郑刚收到一位外地独自来济的病人的订单，他说病人来得匆忙，到医院后已是深夜，自己接到病人后，不仅随身给他带了住院所需用品，还带他做了检查办好手续，忙完都凌晨一点多了。“这次陪诊，客户很满意，临走的时候还给我转了五百块钱，对我特别感激。”在郑刚看来，病人来到陌生的城市，心理上也会有不安感，尤其是生病的人，比常人心理更加脆弱，自己陪诊不仅是一份工作，还会通过聊天、疏导等方式，安抚病人的情绪。“其实我们陪诊员就相当于病人在医院的一个家人。”
郑刚说，陪诊以来，自己最大的感受就是“世事无常，珍惜当下”。让他印象最深的，是陪诊过的一位来自枣庄的病人，小伙子很年轻，只有26岁，刚考上当地的公务员，家庭条件也不错，但是病情却不乐观，来到医院之后就直接进了ICU(重症监护室)，郑刚记得当时病人家属在ICU前的绝望和无助，也记得病人打过一针13万元的药，但是依然回天无力。那次，郑刚没有收取陪诊费用。
曾有病人对郑刚表示，陪诊对其来说，除了向导作用，更是一种心理陪伴。郑刚还曾陪诊过一位就读医学院的大二学生，郑刚说，那个小姑娘得的是恶性肿瘤，即便做了手术，生命也进入了倒计时，陪伴小姑娘一同入院的是他年迈的母亲，郑刚没有问她的父亲为什么没有一同前来，只在后来断断续续的聊天中得知，小姑娘自小跟母亲一起长大，学习成绩优异。那位母亲一直表现得乐观坚强，从未在孩子面前表露情绪，只有一次在跟郑刚聊天时，蹲在他面前嚎啕大哭，现在说起来，郑刚还是湿了眼眶。
现代人的孤独
今年，西安一位名叫小宇的女孩以“职业陪诊员”的身份出现在公众视野中，随后，她的一则采访视频走红网络。从事专业陪诊2年、服务近200人、最多一天跑了四五家医院，半天收费200元，全天收费300元，主要服务对象是老年人以及对医院环境不熟悉的外地患者。在小宇看来，这份像“导游”一样的工作颇有意义，不仅可以帮助到患者，能让他们节省时间，同时能让他们在看病过程中感受到轻松和温暖。
企查查数据显示，输入“陪诊”后，有425家与陪诊相关的企业，包括存在和已经注销的。郑刚肯定了小宇的说法，他的服务对象中，大多都是老年群体。郑刚分析了老年人需要陪诊的理由：有的老年人不想麻烦子女，自己到医院就诊，但是又无法熟练应用现在普及的智能系统，还有的老年人跟子女异地而居，当身体出现不适时，子女无法及时赶回身边。
挂号，缴费，CT、抽血在哪做，如何跟患者沟通，郑刚说，这份工作需要专业技能，更需要耐心。老年人需要关心，而年轻人只需要陪伴。面对疾病，脆弱、焦虑、恐惧是人们最常见的情绪。
在陪诊的背后，折射出的是现代人的孤独及社会老龄化需求。
据公开数据显示，2021年1-3月，全国医疗卫生机构总诊疗人次达15亿(不包含诊所、医务室、村卫生室数据)，同比增长40.8%。国家统计局第七次人口普查数据显示，现阶段我国60岁及以上人口为26402万人，占18.70%。与2010年相比，60岁及以上人口的比重上升5.44个百分点。根据一份研究调查发现，22岁—40岁的青年人群中半数以上的人会感到孤独，其中22岁—30岁青年群体中更是有60.8%的人会感到孤独。
10月2日晚，忙碌一天的郑刚回到在医院附近租住的家中，他的短视频平台已经被私信塞满：“明天有时间吗?”“陪诊怎么收费?”“我也想当陪诊，能带带我吗?”……
（济南时报·新黄河 记者：梅寒 摄影：郭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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