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不住流淌的悲伤

1

7.20前两周，我表弟在广州海边不幸溺亡。

接到电话的时候我心都是颤抖的，他今年才18岁，刚刚迎来青春的绚烂。

我记忆里还是他小时候缠着我玩的样子，刚上小学的时候就是个孩子王，老是后边一堆跟屁虫，少年脸上挂着的都是没心没肺的笑脸。

这个世界最难受的事是人突然就没了。

表弟的离世对于整个家庭的打击是毁灭式的，我大伯和我娘是一个非常传统的中国家庭，表弟是第五个孩子，前四个都是女孩，养育期间还送走一个，中年得子。这种执念可能只有上一辈的人才能理解。

小孩从小就是手心里捧大的，灌注了所有能给予的疼爱。五一前家里还正在提前看婚房，所有的一切铺垫就位。一家人只等到孩子结了婚，一生的希冀完成一个暂时的闭环。

突然，一切都破碎了，精神支柱坍塌了。

过往所有的回忆打包扔回心里，像是巨石从山顶滚落，硬挨的生疼。

人已白发，千里奔赴广州辨认幼子尸体的场景，让人窒息，不敢直视。

过去17年的陪伴，希冀、羁绊熬成的蜜糖，突然就变成了以后日子无止尽的苦药。浇筑着人生所有寄托的灵魂停在了那一天，只剩躯壳在时间的滴答声中艰难前行。

2

过去的半年是我个人非常丧的半年。

身体的病痛一直折磨着自己，最艰难的时候老中小三代人都在医院躺着，几乎天天在郑大一附院晃荡。住院部、重症监护室里流淌着人类最原始的伤悲和疼痛，都是每个家庭最蹩脚，却又最无奈的挣扎，头顶不断响着很多人的人生倒计时。

医院的气氛真的太压抑了，空气中都弥漫着浓厚的压抑气息，像是无形的手掐着脖颈，每天只有一半的气息在人间行走。

我经常在午后等着看病报道的间隙，坐在院内的板凳上，看着住院部一层一层、一个一个房间的窗户，恍惚活着的意义。

直到那一刻，整个人突然被点醒。我们溺水般艰难挣扎的哭痛生活，很多人愿意付出无尽代价换一天，看一面，说最后一次话。

活着本身就是意义。

从720开始过去的一周，对于大多数郑州人注定是惊鸿而来当下如排山倒海，又会很快消散的记忆。

我们这个城市充满着时而温情、时而暴戾的情绪。停水停电的苦闷，财产车子受损的无奈，物业的吐槽，救援的感动，企业的认同，堵车的焦躁……在屏幕前无尽的宣泄。

大部分人都很难收拾好自己的情绪。

在上一周，因为电力原因我手机艰难待机了好几天，每天都是29楼顶着腰伤，搬上搬下。我在很晚的时候才看到地铁里、隧道的画面，那一刻我只感到世界的喧闹。

相比突然消失在生命中的这些人，这些还是事情吗？

这座城市很快恢复原来的样子，大部分人丢失的只是这一周，但很多人丢失了一辈子的希冀。

3

昨天晚上我在办公室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瞬间泪目。

沙口路地铁站，一个小牌牌上，妞妞，爸爸还想接你回家几个字像是一把刀扎的心口疼。

短短的一句话里交织的是多少温暖的回忆和沉沉的绝望，悲伤在这一刻止不住的流淌。

而这里又有多少个妞妞?

没了，一切都没了，一切的一切都没了，也再也回不去了。

难受的这一刻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妞妞爸爸加油！

六个字在卡在喉咙，自感苍白。

或许人类的悲伤不能相通，但爱的人触达死亡的悲情绝对相似。

2018年的时候，我在郑大一附院两个深夜送走了两个爱的人，第二次在医院太平间看到两个格子紧挨的时候，人颤抖的站不住，悲怆像海水扑面而来,呼吸一点一点被抽离。

所有的记忆画面凝固，又一点一点崩裂，哪里都不敢触碰，血肉模糊的痛。

死亡从来都是人生最难参悟的命题，大部分人需要半生的修炼，让自己相对坚韧才能抵抗痛苦的侵蚀。

死亡的另一端，留下来的人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去慢慢熨平伤痛的褶皱。

截止今天地铁5号线遇难者14人、京广路隧道遇难6人，整个河南遇难的人更多。民俗上今天是头七，沙口路地铁口已经摆满了这座城市的悼念。

一路走好、逝者安息，可能是此刻最无力的悼唁。

只能用手心奉上一点这座城市的温度。

最后，我只想最用力祝福家属们，以后多少个日子疼痛的侵蚀轻一点。7.20下了一天雨，对于他们往后的一辈子都是雨季。

对于活着的人，请努力的、用力的、好好的活着，爱护自己的身边人，来日未定，往昔不可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