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友
我曾吃过“沙土饭”:戈壁风——新疆记忆(下)
一年一场风,从春刮到冬。
天上无飞鸟,地上不长草,风吹石头跑。
凡是在新疆戈壁滩上生活过的人,都会有这样的体验。戈壁风,无处不在,无时不在。
大河沿火车站,地处吐鲁番盆地北缘,是兰新铁路通往南疆的重要物资和人员转运站,也是南疆铁路的起点。当年修南疆铁路时,我们的部队就在这里设有兵站和物资仓库。
由于特殊的地理环境,大河沿还是著名的火洲和风口。
1975年,先遣部队开往南疆时,曾在这里卸下了一个60吨的油罐,第二天早上就没有了。经查原来是被昨晚的大风刮走了。真是活见鬼!这位负责人当即开车顺风向追出五六十公里,也没见到踪影。
但这看似偶然的天方夜谭,仅仅是一个下马威而已。
1979年4月10日傍晚,大河沿狂风大作。建在戈壁滩上的铁5师仓库突然起火。远隔数千米的铁6师仓库紧急集合,救援部队刚刚出发,被大风卷起的火种便从天而降,导致了两个师的仓库先后陷入火海。燃烧着的枕木、轮胎等物资,被大风卷上天空,再砸到下面的库房上,如同一条条火龙,映红了半边天。火情震惊了新疆军区和铁道兵部,军区和兵部首长乘直升机已在上空盘旋,指挥救火,附近的铁道兵、野战部队、消防队一齐赶来救援。但狂风吹得人眼睛睁不开,身体站不稳。平时消防栓里的水无济无事,当地开来的消防车也杯水车薪。仓库领导见救火无望,当机立断,采用铁皮封死门窗等措施,拼命保住了油料、炸药和武器库,方避免了更大事故的发生。
事后调查,火灾的起因,是5师仓库的一位保管员在掏煤灰时,不慎将未烧尽的煤渣倒在了外面,迅即被大风卷到了易燃物上。一颗火星,导致了一场大火,两个师仓库里的工程、生活物资化为灰烬,造成重大经济损失,那位保管员也不幸丧身火海······
从大河沿出发,经托克逊到阿拉沟口,是通往5师阿拉沟和6师乌拉斯台沟的必由之路。这里绵延数十公里,是一个更大的风口。狂风袭来,瞬间飞沙走石,天昏地暗,几米以内什么都看不见。经过这里的车辆,轻则被打碎玻璃,剝掉车上的油漆。重则被掀翻掩埋,出现生命危险。因此,凡是经过这里的人们都会格外小心,生怕遇上神出鬼没的狂风。
(2013年,与战友们故地重游。这是35前的师机关驻地。)
当时,南疆线(吐库段)的南端,是南疆重镇库尔勒,我们的师机关就住在郊外的一片戈壁滩上。当时的计划是修完了南疆线(吐鲁番一库尔勒),接着往前修青新线(格尔木一库尔勒),师里曾组织勘察了线路。因此机关的营房建得比较正规,砖木结构,具有一定的防风防沙效果。但细细的沙子无孔不入,我们都要在门窗缝上糊上报纸,但第二天早上,窗台、办公桌上,仍然会有一层尘土。
施工一线的基层连队,特别是住在戈壁滩上的连队,住临时房、帐篷,更难以防御沙子的侵袭。
一次,为了一项专题调查,我来到了27团的一个连队。具体说,这是半个连队,由指导员带领在一片戈壁滩上执行一项桥涵工程。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指导员给我找了一副碗筷,我们蹲在地上就餐,饭刚一入口,牙齿便有了异样的感觉,不是我们偶然吃到的砂粒,而是一种细细的沙子,嚼起来满口都是。蹲在对面吃饭的指导员,看出了我的表情,苦笑了一下说“没有办法,这里的风实在太大了,炊事班做饭的帐篷根本挡不住,我们只能吃这种牙碜饭了”。“没有别的办法吗”?我问了一句。“没有”!指导员说,这是临时工程,3、4个月的时间,不可能再盖多么好的房子。好在战士们也习惯了,这3、4个月的时间,我们也只能这样了。
吃这样的沙土饭,上下的牙齿是不能咬到一起的,我看了一下周围的战士,也和他们一样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
(1976年冬于新疆库尔勒孔雀河上的狮子桥,作者与战友冯志华)
直到现在,接触过我的人都认为我吃饭可以,不挑不捡,不管什么饭都能吃得下,吃得饱。这或许和那顿沙土饭有关系,因为每当吃饭时,我往往会想起它……
2021.7.18于浙江诸暨市
作者简介:沈子友(心系远山),山东莒县人,大专文化,1970年12月入伍,1984年1月集体转业至中铁十四局党务部门工作。爱好文学,喜欢读书,有多篇文学作品在报刊和各大网络平台刊发。
编辑:李勋修(奎先达坂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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