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孤》原型郭刚堂历时24年,终于找到儿子。他发文称今日对我很重要,随后上了热搜。
与郭刚堂有相似寻子经历的,还有一位父亲,他叫申军良。
2005年1月4日,是申军良人生的一道分水岭。
在此之前,他是幸福的,事业有成,妻子贤惠,儿子可爱。那时他在广州一家港资企业上班,是厂里最年轻的主管,在周围人普遍拿500块钱月薪的时候,他已经月入5000了。
在此之后,一切都变了。他没了工作,没了房子车子,家里一贫如洗,妻子精神分裂。他每天心力交瘁,奔走呼号,足迹遍及全国各地,尤其是在广东省,他几乎走遍了每一个乡村城镇。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儿子申聪被抢走拐卖。
当时,申军良全家租住在广州增城一个出租屋里,原本计划着再攒攒钱,够买一套房子了,就搬离此地。
4号上午,申军良照例在厂里开会,怀孕的妻子在出租屋里照顾儿子申聪。小家伙快周岁了,开始学着走路,正是磨人的时候。
趁孩子还在睡觉,妻子去厨房洗菜做饭。突然,两个男人破门而入,猝不及防地朝她的眼睛喷辣椒水,用胶带捆绑她的头、手,并用一个塑料袋罩住她的头。
然后抱起床上刚从睡梦中惊醒的婴儿夺门而去,门外一声摩托车的轰鸣声由近及远、很快消失。
等申军良接到妻子泣不成声的电话,赶回家时,哪里还有儿子申聪的身影?一同消失的,还有上个月刚搬过来租住在对门的邻居“斜眼”夫妇。
申军良并不知道斜眼夫妇的名字。在他的印象里,那对夫妇平常似乎都不上班,也不生火做饭,总是在外面吃着快餐。但他们会主动打招呼,喜欢逗小申聪玩,给他买个棒棒糖包子啥的,热情得有些过分。
现在回想起来,斜眼夫妻租住在自家对门就是为了踩点,他们与另外两个同伙里应外合,一起抢走了申聪。
当申军良意识到这一点,顿觉天旋地转,妻子更是一蹶不振。她每天哭哭啼啼、头痛欲裂,后来发展到神神叨叨、疯疯癫癫。
儿子不见了,妻子生病了,一个美满的家庭从此破碎支离。
申军良辞了职,发誓有生之年一定要把儿子找回来。
申军良听闻抢走儿子的一个劫匪,之前是在珠海打工,申军良马上打印了一箱子寻子传单,再塞两件换洗衣裳,立即赶往珠海。
他显然低估了寻子之路的艰辛。
珠海那么大,任何一条十字路口都能将人吞没。茫茫人海,儿子在哪里?
白天,申军良魔怔一般,把寻子传单贴满了珠海的大街小巷,逢人便问“见过这个孩子吗?”;晚上,他四处游走,只要听到婴儿的哭声,他就闻声赶去,趴在人家门口仔细辨听。
天色很晚了,他困了,就找个有光的地方靠墙打个盹,醒来继续寻找。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地过去了,申军良从最初的满怀希望,到逐渐失落,再到深陷绝望。
没有工作支撑,妻子也越发病重。积蓄花完了,他只得变卖车子和河南老家的祖宅,带着妻子去济南投奔亲戚。
他们租了一间毛坯房,里面只有几件最基本的家具和电器。在那里,他们的两个小儿子相继出生。
这并不能弥补申军良夫妇心中失子的伤痛。申军良几乎没有时间陪伴这两个小儿子,他依然心心念念、每天四处寻找大儿子申聪。
他的足迹扩大到整个广东省、甚至全国,只要听到哪里可能有申聪的消息,他就第一时间赶过去,被骗也无所顾忌。
有一次,有人电话告诉他,申聪在成都,要求申军良先打悬赏钱,再告诉他地址,申军良或许知道对方是骗子,他还是照做了,可是当火车行到半途,他再也联系不上对方。
绝望的深夜,他徘徊在黄河边,想要纵身一跃、一死解脱,可再想到儿子还不知是死是活、在哪里过得怎么样,他又不甘心就此放弃。
这样的日子兜兜转转11年,申军良依然没有找到儿子,唯一的收获就是认识了很多跟他一样辗转寻子的家长。他们彼此抱团,相互打气,度过一个又一个绝望的漫漫长夜。
2016年3月,申军良接到一个振奋人心的电话,广州增城警方告诉他,当初抢走申聪的斜眼夫妇一众嫌犯被抓到了!
申军良迫不及待地坐上前往广州的列车,一路心花怒放。
他已经在畅想见到儿子时的情景了,儿子和小时候长得一样吗?多高了?胖还是瘦?
当他到了广州,才知道现实和他开了个大大的玩笑。嫌犯们是抢走了申聪,之后,由他们一个叫张维平的老乡,以13000元的价格转手卖给了一个叫“梅姨”的人贩子中间人,交易地点是河源紫金县。
至于梅姨之后把孩子带去了哪里,卖给了谁,他们不知道。
张维平还交代,在2003年到2005年期间,他每隔数月,就拐卖一个孩子交给梅姨,前后一共拐卖了包括申聪在内的9个小男孩。
他的拐骗手法一致:物色好孩子,租住附近,用一个月的时间踩点套近乎,方便在拐走后孩子不哭不闹。然后伺机寻找独处的机会,几分钟足够。
后来迫于警方的打拐力度,他金盆洗手,主动切断了与梅姨的联系方式。
所以这个梅姨,至今下落不明。
申军良刚刚燃起的希望又被浇灭。但他还是有了一种冥冥之中的预感:离找到儿子不远了。
他决定前往河源紫金,寻找“梅姨”。
从张维平的供述里,人们第一次知道了梅姨的存在。2017年,官方发布征集线索的公告,寻找梅姨。
有限的资料显示,梅姨现年大概65岁,身高一米五几,曾在增城客运站附近做媒婆,帮人牵线搭桥。
这些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留守在那里的老人们已经垂垂老矣,记忆开始分叉模糊。而最初介绍张维平和梅姨认识的那两个老人,一个已经去世,一个患了严重的老年痴呆。
官方根据张维平的描述和走访周围的老邻居,勾勒出第一张梅姨的画像。
揣着梅姨的画像,申军良来到河源紫金及周边县城,四处散发寻子传单。
在那些重男轻女的县城,申军良有段时间遇到了五十几个被拐的男孩。申军良的出现也引起那些买房家庭的恐慌,他们抢劫、威胁、恐吓,想要驱逐他远离自己。
申军良忍了下来。
他通过一个知情人找到曾经与梅姨同居过两年的老汉,在那个村庄一住几个月,终于和村民们逐渐熟络。他们告诉他,梅姨的画像不像,同居老汉也说,你凭这个画像是找不到人的。
申军良赶紧把这个信息反馈给了官方。
当时,震惊全国的章莹颖案刚刚结束。模拟画像专家林宇辉凭借几个模糊不清的镜头绘制出了嫌犯画像,名噪一时。
在官方的邀请下,“画笔神探”林宇辉来到广东,在与同居老汉长达四个小时的描述沟通中,描绘了一幅新的梅姨画像。
同居老汉和他的女儿均表示,这幅画像的相似度达到了90%。
只是这幅与警方公布的第一幅差距巨大、判若两人的画像,没有得到张维平的认可。他始终觉得两幅画像都不太像梅姨,但他自己也画不出来。
最终官方没有公布这第二幅画像。
但这幅画像却通过申军良流传了出来,随后刷屏朋友圈,引发了一场全民参与寻找梅姨的线上打拐行动。以至于广东、湖南、四川等地均有举报及辟谣信息。
警方随即出面辟谣。
尽管是一个乌龙,这场自发寻找梅姨的线上打拐行动,却折射出了我们社会对人贩子拐卖儿童的深恶痛绝。
全民寻找梅姨让申军良再次燃起希望。他请林宇辉凭着他们夫妇俩的照片和儿子小时候的照片,勾勒出了申聪长大后可能的样子。
终于,终于,苍天不负有心人,2019年底,通过DNA比对,警方找到了申聪。
直到那时,申聪才知道自己的身世。而在此之前,父亲寻找他的漫长的15年时光里,他一直在梅州一个偏远的乡村里做着留守儿童。
与那个环境里身边的同龄人一样,他的学习成绩糟糕,生活一眼到底。如果没有找到他,再过半年初中毕业之后,他就即将踏上前往深圳打工的路,重复养父母的命运。
作为儿子,申聪小心翼翼地和暌违多年的家人接触,乖巧懂事得令父亲心酸不已。每个申军良代驾归来的深夜,申聪必定会起床默默陪伴,父子俩相顾无言,静坐良久;
作为父亲,申军良何尝不是期待又担忧。寻子多年,申家已经一贫如洗、债台高筑。接申聪回家时,他都不敢抬眼看儿子,他害怕看到儿子对这个贫穷家境的失望。
不管怎样,现在申家的餐桌上总算有了笑声,不再是之前压抑的沉默。
一家人总是默契地回避一些话题,比如申军良寻子的艰辛和儿子留守的孤独,他们总是反反复复讲述申聪一岁前那些往事,细致到什么时候换尿布,什么时候长牙齿,申聪也是百听不厌。这是他与这个家庭过往唯一仅有的联系。
申军良是幸运的,辗转15年之后,他终于找回了儿子,并且儿子也愿意回归,双方都在用心修补撕裂15年的伤痕。
而被梅姨拐卖的其他孩子,还有他们的父母,依然在各自煎熬,承受生命之重。
. END .
【文| 司马出门】
【编辑| 毛毛雨】
【排版 | 毛毛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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