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军区达孜农场：家喻户晓的“高原南泥湾”，全军的楷模

　　西藏军区汽车十六团达孜农场的故事

　　每当我们回望过去的一段历史，心里总是有许多感慨，曾经吃苦奉献总将随着时间的推移予以沉淀，苦难与辉煌终将成为故事。

　　前些日子，我草草地写过西藏军区汽车第十六团达孜农场的小文，引发了远在异域的原西藏军区汽车第十六团政委洪历伟的微信回复，他虽有眼疾，视力不好，却在手机上写下近三千字的文字，将达孜农场的恢复发展过程真实的告诉我们。这一切，深深地打动感染着我。

　　洪政委既是达孜农场的恢复者、组织者，又是领导人、见证人。他对达孜农场那份难以割舍的情感，我无法用文字描述。现将转发他的微信文章，算是对达孜农场真实回忆，也是对老政委大爱的尊重：

　　小马，我重回十六团后的那一段情况你都经历了，但是达孜农场的事你接触不多，我也很少带你去。

　　记得是89年夏季，十六团各项工作又重新稳定下来之后，当时时任西藏军区后勤部肖荣基副部长有一天找到我商量达孜农场恢复的事情。

　　他问我团里还愿不愿意继续管理达孜农场？如果还愿意那么可以给我们拨30万块钱重修一栋办公兼宿舍楼（以前的“干打垒”房已成危房），如果不想要了就只有交给军区直接管理了。

　　我当政委之前是很少介入过农场的事的，但是此刻我却有很明确的态度。我首先看中的是这是十六前辈辛苦开垦、建设并保留下来的“祖业”，我这一任绝不能做“败家子”；其次是该农场虽然生产和建筑上已近破败，但它毕竟给我们团提供了一个正营职的单位编制，这对增大调配安排干部的空间是非常有意义的，何况还有30万块钱（十六团从来都是经费困难的情况你也是有体会的，否则也不会让你们办“周末电影”了）支持，在八十年代末，有30万元钱还算个不小的数字，所以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肖副部长当时也很高兴。

　　当时选派的是时任团政治处宣传股的副营职干事伍帮平，他是原汽车独立三营划归十六团为五营时过来的干部，是68年的老兵了，但是一直职务偏低，热情高，人品好，工作又积极，是很好的人选，团党委研究并上报上级党委批准同意。

　　伍帮平真的是一位好党员好同志，他毫无怨言且信心百信激情满腔，去了之后立刻带领仅有的十几名留守人员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在他忘我的热情和吃苦耐劳的榜样下，18名农场官兵号称“十八把圆锹闹革命”，把几乎已经荒废多年的近两千亩农场通过一个冬天的灌溉整理恢复了生机。

　　我为他的行为所感动所教育，故对农场的建设投入了极大的关注和热情，开始认真思考达孜农场的未来发展方向，也曾无数次前往农场现场办公，解决一些实际困难。

　　当初农场建设时是以播种冬小麦为主，收下的粮食用于补贴团里的供应，苹果用于改善生活，补充官兵营养。但现在早已不存在粮食问题，果树也老化了。在当时，农场不但有收获，而且在西藏有很好的示范带动作用。

　　达孜农场，地处拉萨市东效达孜县一个河滩边。而且这一大片地处在河滩风口处，土质比较贫瘠，除了青稞小麦一时也想不起还能改种什么？一切需试种，西藏种植史也没任何资料东西可以借鉴。全靠这十几位穿着军装的农民探索前行。

　　而且即便是打下了小麦所磨出的面粉因缺乏韧劲也已不适合现在十六团官兵的食用了。

　　所以我觉得应该改变农场的方向，由种植转向养殖。具体的想法就是在农场建大型的养猪场、养鸡场，用农场生产的粮食作为饲料粮，猪粪和鸡粪作为肥料，这样循环利用，达到改善土壞和提高团里的新鮮猪肉供应量的目的。

　　当时团里有一个叫胡勇的年轻排长，是内江人，也是我前几年组织他们一帮士兵复习后考入军校后提干的，他的父亲叫胡洪森，是我国畜牧业重地之一“内江猪”原产地的内江畜牧中心的高级工程师。

　　我是知道“内江猪”的名气的，所以立刻邀请他父亲来团里实地进行可行性调研和建设方案的策划，帮助指导农场种（养殖）。

　　胡洪森不仅是养猪育种方面的技术权威，还跨界考得律师资格，可见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加上儿子就在在团里成长，所以可谓是投入了全心，全力。

　　通过现场调研他肯定了我的想法，为我们制定了非常详尽的计划，并且提供了今天难以想象的最大帮助。

　　其中最主要的是为我们设计了先进猪舍（他特别注意猪舍的朝向和阳光光线的角度，以保证阳光可覆盖最大的舍内、外（运动场）面积与得到最长光照时间）和为我们提供了8个人可免费在内江畜牧场培训8个月的援助计划，并提供种猪及猪苗等。

　　这真是天上掉馅饼了!于是我便立刻在全团自愿报名公开选拔了七、八名士兵，又将后勤处生产助理员蒋洪林提为副场长带队即赴内江（蒋是72年的老兵了，长期在连队当副连长，为解决职务调到了机关任正连职助理员。被任命为达孜农场的副厂长后开启了“全军劳动模范”的成长道路并上了央视）。

　　此行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蒋洪林等完成了养鸡，养猪，饲料配制，消毒防疫等及相关技术的学习，其专业水平已至少属于军区第一流了。

　　这期间得到了西藏军区后勤部领导和机关业务部门的大力支持，尤其是时任军需处长的杨刚林（他原为我团六连副指导员）付出和贡献最大。他通过成都军区后勤部军需部和运输部，为我们解决了猪苗和鸡苗及有关设备的购买和运输问题。我们的种猪和猪苗是通过军列从内江运到德令哈，鸡苗则直接用军机空运到拉萨。

　　蒋洪林带着大家冒着酷暑完成了繁重细致的准备和转运工作，坐着闷罐车和种猪，猪苗一起进藏，一路其苦难言但任务完成得十分圆满。

　　我当时总结此行时说，这趟任务从启动准备工作到抵达达孜前后历时近50天；公路铁路总行程约5000里；沿途最大海拔高差近5000米：途中最大温差大约50度。你们这些都是将来可以记录在史的了。

　　猪舍早已修好，于是团里发出的接猪五十铃专车队从德令哈车站接到猪和农场设备后直接运到了达孜农场。从此西藏高原第一次有了杜洛克、长白，约克夏等最优良家猪品种，除此还有国内的王牌猪种内江猪，共130多头。它更深刻的意义是让达孜农场具有了利用杂交优势培育适合高原生态的新猪种的条件。

　　不久由军航空运过来的鸡苗也到了，记得当时是以一种肉蛋兼用的罗斯鸡为主，还有樱桃谷鸭，安哥拉长毛兔等。这些很多年后才在全国普及的品种，那时我们就都有了。

　　达孜农场从此进入一个种、畜、植并进的新时代。

　　.随后团里又为他们增配了兵员和车辆，整个农场彻底告别了“十八把圆锹”的尴尬时代，仿佛被注入了勃勃生机，整个农场人欢猪叫，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农场更改了土地的使用比例，将土质不好的地方由小麦改种紫云英苜蓿，三叶草等等饲料，使种植的小麦得到了更充分的管理和灌溉，当年长势极为喜人。

　　同时农场的饲料加工厂已经完全掌握了猪（包括母猪、公猪、孕猪、肉猪、仔猪）和鸡各个生长阶段所需饲料的配制和生产，而严格的防疫设备措施和先进的人工配种技木更是西藏高原前所未见。

　　正当达孜农场士气高涨欣欣向荣的时候，成都军区后勤部王世麟部长到西藏来视察工作并调研农副业生产。

　　他先看了军区白定拉萨生产基地后又看了达孜农场后，情绪由不满到兴奋。他带有批评地对陪同的藏后首长说，“你们看，总是这个样子!计划内的比不过计划外的，军区的管的比不上团里管的，条件好的比不上条件差的”。他要求生产基地向达孜农场学习，并要求两家进行比赛，看谁能培养出适应高原生长的新猪种。他说“达孜农场培育出来的就叫高原1号、高原2号，生产基地培育出来的就叫拉萨1号、拉萨2号，看看谁的品种更好。”

　　不久，成都军区后勤部的吴副部长也来到达孜农场视察，他看到了快要收割的小麦长势。非常感慨和高兴。他说“我老家就是种小麦的，你们的小麦比我们那的都长得都好!”

　　之后达孜农场就得到了上级更多的关怀和支持，其中最大的一件就是调拨给农场了一台大型的联合收割机，从而结束了几十年来团里官兵每年秋天来这里收割小麦的历史。

　　但是在达孜农场高歌猛进时，我的心里还是有很多的忧虑。一是他们的知识和技术都是速成的，很肤浅，本身的文化水平也限制了他们更大提高的可能性。二是对小麦等作物的种植并无经验。这一点被半年后养鸡养鸭养兔终于失败所证实了。

　　杨刚林处长在规划全区的农副业生产时肯定也同样考虑到了这一点，他始终都挂在心上。

　　这个时候突然有了一个机会，就是中国科学院要在拉萨建一个综合试验站，正在选址。

　　这件事本来完全是地方上的事情，与军队无关。可是杨刚林处长费了很大的劲，硬是说服他们也可以到军队的地盘上来看一看了。

　　中科院两名建站的领导在杨处长的陪同下到了达孜农场考察，我已经在此恭候。

　　背着来人，杨处长悄悄地急迫地对我说，“老洪，现在想争取他们的单位和人很多，我好不容易才请到他们到这里来看一看，只此机会，你一定要把他们抓住啊。”

　　转了一圈之后，看得出两位领导对这个地方是不太满意的，但是出于礼貌还是坐下来和我们交谈了。

　　你知道我一向是尊敬甚至崇拜科学知识和知识分子的，所以也非常希望他们留下，让我们达孜农场凭空获得一份永续发展的科学动力和保障，所以也极力想达成此事。但杨处长向我说明的情况让我知道必须改变之前构想的让他们选择这里的理由。

　　我的办法是避开环境条件这方面的不足而针对内地人对西藏的不够了解来强调他们将面临技术之外的困难。

　　一是安全问题。当时西藏的骚乱刚刚过去全国人民记忆犹新，且形势并不太平。我说农场是军队的驻地，是持有武装的单位，一般的捣乱动乱骚乱是不敢进攻军事单位的，除非大规模叛乱。

　　二是供给。当时西藏地方的主食供应有一定比例的当地小麦“自产面”，菜油、冻猪肉、罐头等尚在定量供应且不足，青菜则更没有。我说我们不仅可以完全按军队的标准的供应你们，而且对于我们一个两三千人的大团而言，你们这几个人的需求量几乎可以不计。只要军队有的完全可以对你不限量地敞开供应，农场这么大这么多的温室所产也优先供应你们。

　　三是交通。我说西藏最困难的就是交通和燃料，但是这两条对于我们十六团恰恰都不是问题。我们可以完全满足你们车辆的油料供应并帮助你们维修车辆。我们全团近千辆各类大小的车辆和官兵随时都能为你们提供工作上的交通运输便利和‘支援，而且这些都不需要你们过多去顾虑费用问题。

　　我当时想的是，无论你是哪一级的科学家，除了工作和休息之外，在远离单位人地生疏发展落后形势复杂且不算安宁的地方，你不可能不考虑人身安全问题和衣食住行的问题。

　　果然一击而中。他们当时就表示基本上定下来了，杨处长也很高兴。

　　我记得他们很快就指出了我们的一个问题，就是军区在河滩上的植树对防风沙的效率不会太高。因为事先没有对风口风量风向进行测量，计算出林带和风势之间能最大程度阻滞风沙的一个夹角，然后才能再确定林带的位置和规模，所以这样乱植树是事倍功半的，会影响防风林带的效能发挥。

　　当然他们后来也切实地感受到了住在这里的好处。那是一天晚上他们的一个研究员突发急病，紧急情况下农场立刻派养猪场的任义齐开着一辆大车连夜出发昼夜不停将他送到了兰州抢救，得以治愈。这个人就是后来的中国科学院冰川研究所的院士秦大河（你可再核实）。当时农场甚至都没向团里请示。

　　可惜的是不久之后我就离开团里了，三十年来再也没有机会回去看上一眼我和前辈们一样曾经抛洒过心血的那块土地。

　　那时和那以后，达孜农场为自己也为团里赢得了很高的声誉。伍邦平由此被提升为军区军需处副处长，蒋洪林提升为场长，还以“全军劳动模范”的身份上了<�东方时空>，成了<�东方之子>。当然这些你比我就更清楚了。

　　小马，我真的老了!这封信从看到你的那段帖子之后一激动动笔到现在差不多有一个月了吧？

　　但是我知道我是一定要把它写完的。因为我猜想再过几年在这个世上能够并愿意叙说十六团的故事的，可能就只有你了。你要保重，为十六团的薪火相传贡献出你珍贵的力量，以回报这个团曾给予你的一切。

　　据我所知，西藏军区达孜农场在当时在西藏高原红极一时，家喻户晓，经过多年艰苦创业与创新探索，成功的培育出了玉米、大豆、小麦，饲养成功了猪、鸡、鸭、魚，培育出白杨、雪松、红柳等等，从而推广至西藏各地。后来，洪历伟政委从西藏升职到成都大区机关任职。时任西藏自治区领导、西藏军区领导、成都军区后勤部领导、总后勤部领导也多次到达孜农场视察，都给予高度评价。因而，达孜农场也被评为“全军先进农场”，场长将洪林被评为“全军劳动模范”。达孜农场成为全军的楷模，“高原南泥湾”美誉也响彻雪城高原。

　　（注：本文插图均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

　　洪历伟（右） 军队退休干部。

　　马玉荣（左） 军队自主干部。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