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多揭示黑暗的小说，为何《金瓶梅》成了受世人追捧的奇书？

中国于１９５７年解禁了《金瓶梅》，并给予这部奇书相当高的评价，充分肯定了其社会学价值和文学价值。不过即便如此，每提到《金瓶梅》，仍有许多朋友无法发掘其中的价值，认为它是一部黄色小说。

这也难怪，毕竟《金瓶梅》里出现了相当多的关于男女之事的描写，加上这些描写极其生动，像极了低俗的色情文学。据统计，《金瓶梅》里总共出现了一百零五处男女房事的描写，其中较为细致的大描写有三十六处，粗略的小描写有三十六处，一笔带过的有三十三处。即便现在，《金瓶梅》这种尺度颇大的文字描写也是令人咋舌的，更别说是从前了。

包括故事的男主人公西门庆在内，《金瓶梅》世界里的红男绿女几乎都是被情欲唆使的动物，他们几乎不分时间地点场合对象，只要有需求便会及时行乐。对于女人，西门庆能够永远保持亢奋，不知疲惫。要不是西门庆经常鼓捣那些春药，要不是西门庆最终髓竭人亡死在女人肚皮上，恐怕读者都会觉得他生来就与野兽无异。

西门庆勾搭过的女人，手指加脚趾都数不过来。达官显贵家里的千金小姐、夫人侧室；风月场上的头牌、街边的暗娼；小生意人家的老婆妹妹；结拜兄弟的夫人；年轻丧偶的俏寡妇；前妻的陪房丫头。这些女人填满了西门庆的人生，让他无时不刻不在渔猎女色。

可以说，西门庆是个不折不扣的色情狂，其夫人吴月娘对他的评价可谓最为中肯：

“你的醋话儿又来了！却不道天地尚有阴阳，男女自然配合。今生偷情的、苟合的，都是前生分定，姻缘簿上注名今生了还。难道是生刺刺，胡诌乱扯，歪厮缠做的？咱闻那佛祖西天，也止不过要黄金铺地。阴司十殿，也要些楮镪营求。咱只消尽这家私广为善事，就使强奸了姬娥，和奸了织女，拐了许飞琼，盗了西王母的女儿，也不减我泼天富贵。”

最了解西门庆的人，反倒是在西门府上最波澜不惊的、对西门庆无爱无恨的继室吴月娘，而不是其他小狐狸精。西门庆兴头一起，便会不分地点、时间，随心所欲。小说里多次提到西门庆白日宣淫，在夜晚与人做好事更是司空见惯的情况。但凡涉及到西门庆与其他女人共赴巫山，用到的词语处处体现出西门庆的猥琐和粗俗。

《金瓶梅》中的性描写多如牛毛，可将其分为四大类：

第一类，是对过程的描述；

第二类，是对细节的描述；

第三类，是对欲望的渲染；

第四类，便是从心理、意识上的强调和提示。

单从对过程的描述来看，此类叙述便出现了百多次。《金瓶梅》里的很多文字，都是对器官最露骨的描写。同时期的许多小说虽然也会提及房事，但并不会像《金瓶梅》这样丝毫不掩饰，将表层的官能行为露骨地表达出来。

《金瓶梅》里的每一个女角色都是欲望的奴隶，但每个女人对欲望的态度又不尽相同。拿潘金莲来说，她的淫行只是为了报复与反抗，她想要成为自己的主人，但她越是这般，在泥潭中陷得越深。潘金莲是冷漠的，她偷情求欢的初衷并非生理需要。而且，在她看来自己的肆意妄为亦无可厚非，不会在心里产生一星半点的负罪感。

李瓶儿气死花子虚，潘金莲毒杀武大郎。相比之下，李瓶儿根本不会承担法律责任，她反倒会因为花子虚的死惴惴不安，担心花子虚冤魂索命，对前夫之死抱有愧疚。潘金莲则不然，她根本不会在心中产生任何的负罪感。从《金瓶梅》对潘金莲淫行的诸多描写中，我们亦可看出这个女人畸形、淫荡的人生观。

“惟有潘金莲这妇人，青春未及三十岁，欲火难禁一丈高。每日打扮的粉妆玉琢，皓齿朱唇。无日不在大门首倚门而望，只等到黄昏。到晚来归入房中，粲枕孤帏，凤台无伴，睡不着，走来花园中，款步花苔。看见那月漾水底，便疑西门庆情性难拿。”

潘金莲所等待的究竟是什么呢？

她与庞春梅这个纯粹的肉体动物不同，她是有主见的。她想要改变自己的人生，不论是张大户、武大郎、西门庆，都不是她理想中的男人。见到张大户，她想到的是身不由己。见到武大郎，她想到的是命运多舛。见到西门庆，她想到的是纵欲贪欢。唯有见到武松的时候，她想到的是姻缘。

潘金莲的淫行，让人觉得颇为可恨，但在小说后半部分又会觉得她可怜。西门庆死了，潘金莲被扫地出门，武松找上王婆要娶潘金莲，潘金莲不假思索地同意了。没想到，当天晚上武松便杀了她为兄长报仇雪恨。她追求了毕生的幸福，终究还是梦幻一场。

西门庆身边的每个女人都是淫妇，但每个女人都是不一样的。但是对于西门庆来说，她们都只是玩物，仅此而已。为了“对付”她们，西门庆不会琢磨什么讨好女人的花招，他只会在房事方面下功夫。

小说里西门庆除了是个色情狂之外，还是个十足的性变态。正常人哪能经受得起如此频繁的房事？为了能让自己时刻保持亢奋，西门庆时常向胡僧求药。除此之外，他与身边女人颠鸾倒凤的花样也相当多。出于尺度，笔者便不过多描写了。

《金瓶梅》里所描写的变态与畸形，都是极端享乐者的表现。

小说中出现了不少人们闻所未闻的玩意儿，比如：西门庆随身携带的“百宝袋”，名曰“淫器包儿”。这里面装着什么呢？银托子、相思套、硫磺圈、药煮的白绫带子、悬玉环、封脐膏、勉铃。倘若西门庆活在当下，那么他的收藏绝对足以支撑一家夫妻用品店。

在小说中，作者还用另一种视角带我们旁观了男女角色的房事，那便是偷窥和旁听。如“盼情郎佳人占鬼卦，烧夫灵和尚听淫声”、“李瓶姐墙头密约，迎春儿隙底私窥”等。这种手法相当隐晦，通过丫鬟、仆人、小厮、和尚的视角和耳朵，将偷情者的行为铺陈得淋漓尽致。

除此之外，小说中还提到了不少违背道德伦常的乱伦行为。例如：王六儿与二捣鬼，他们之间的关系便是嫂子与叔叔；潘金莲与陈敬济，一个是丈母娘，一个是女婿；周氏与宋得，仆从和主上。书里的许多角色，对这种违背纲常的苟合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例如琴童在与潘金莲偷欢后，便将这件事当成笑话讲给同伴听。

西门庆每天都在忙于偷欢，他为何会成为全书的主人公呢？这本书的阅读价值又体现在哪里呢？

一是人性的劣根；

二是社会之黑暗。

笔者喜欢将《金瓶梅》当作群像小说来看，我觉得每个读者都能在角色的身上读到不同的东西，所以也没必要发表自己的拙见。所以，我们不妨着重讲讲《金瓶梅》里的社会黑暗。

西门庆与诸美女日夜宣淫，靠的是什么？

物质。

读过《金瓶梅》的都知道，西门庆与传统小说中的主人公不太一样，他是有血有肉接地气的，是要吃饭要养家的。银两、女人和地位并不是凭空变出来的，而是西门庆一点一点钻营出来的。

拿什么来钻营？

一是研究做什么生意能多赚钱；

二是与朝廷的达官显贵搞好关系。

这两个问题，人人都在考虑，所以西门庆活得很累。打个比方来说，东京蔡太师要过寿，几个月前西门庆就已经筹办了礼物。这礼物不仅要有价值，还不能落俗。蔡太师过完了寿，他夫人也要过生日，张大人、王尚书同样得过生日。这些应酬，马虎不得，所以西门庆每天要花大量时间打点。人情世故，谁都无法免俗，尤其是在封建社会中。

可以说，《金瓶梅》展现出来的，是令人窒息的真实。

从古至今有那么多揭示黑暗的小说，为什么《金瓶梅》成了受世人追捧的奇书呢？

因为《金瓶梅》中的黑暗是令人绝望的，何曾几时，它真实地出现在作者所处的环境中。西门庆的淫行，只是他填补内心空虚的方式。书中我们可以看到，西门庆一有机会就会偷情，一时半刻都不能把持住自己，随时随地都要享乐。但是，享乐并不是真正的快乐。

西门庆所追求的只是一种变态的充实感和满足感。他的每一个求欢对象，都被他当作一种消费品。在西门庆的世界里，妻也好，妾也罢，女婢、兄弟的女人，这些都是玩物，与妓女没有半点差别，更是与爱情无关。

所以有人会说《金瓶梅》的最大缺点，就是贬低女性，但这也恰恰反馈了作者所处的那个黑暗时代。

参考资料：

【《金瓶梅》、《金瓶梅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