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希文：星星的泪水

来源：封面新闻

作者：绵阳中学英才学校2020级20班王希文

她说过的，她会变成星星，一直看着我。——题记

远远就能望见她——在我的梦里，还是那个余晖闪烁的大地，太阳将她的影子拉长，留下一个高挑的背影，丝丝银发在风中涌动，衣着单薄的她让人担心会不会在风中倒下。我快步向前，终于牵住了她的衣角，她缓缓地回过头，久经日晒的黝黑的额头布满皱纹，鼻梁高挺，但也经历了岁月的洗礼——额间的皱纹蔓延在鼻梁上，细细的波折，眸子因年老而失去光泽，变得浑浊，仿佛将岁月给予的痛苦全部沉淀在那无神的眼睛里，她挣扎地蹲下，粗糙的手摸了摸我的头，带着那种让人怀念的温柔，喉中发出让人难以理解的音节，让人想起古老的地板在咯咯作响，干涸的唇失去了血色，显得苍白无力……每次都在此时，我想认真聆听奶奶对我最后的嘱咐，梦境总会散去，我仰起头，天花板上仿佛印出奶奶洁白的笑容。仰起头，泪水就不会流了，对吧？

家里珍藏着一个古铜色的木匣——听妈妈说，那是奶奶生前为我留下的，锁上早已斑斑锈迹，轻轻打开沉重的盖，仿佛感受到了浸润的时光从指间缓缓流过，视线锁定在那短小敦厚的棉袄上，曾经的记忆如潮般涌来，我想起了我熟悉的那个人，棉袄的底色已经暗了，而绣在上面的花纹却不改旧时红颜，我仿佛看见了家乡一片茂盛的竹林：一只小小可人的翠鸟从竹间探出头来，怯生生地望着这片幽绿的世界，阳光如跳跃的音符在叶面上嬉戏，继而钻过茂密的竹叶，细细地筛下来，落在地面上，润泽着一团团一簇簇的小雏菊。透过这幅竹清鸟鸣图，我仿佛看见一个身影，在一个被墨水浸染的黑夜中，借着烛火，带着老花镜为我一针一线缝出一份温暖，她眼镜的边框在闪闪发光，但盖不住眼眸中的一份专注。十几年后的今天，我开始抚摸，亲吻着这份温柔，触碰到那些细腻入微的花纹，厚厚的，密密的，严严实实的，我不禁红了眼眶：敢问苍天，为何早已物是人非。

奶奶是农民，干了一辈子的农活，她把一半的爱给了土地，她的心也早已融入了土地，她那流动的血液仿佛散发着土地的芬芳。当夜幕未尽、朝阳还在山腰徘徊之际，奶奶踏上田间小路，伴着奶奶的还有磨了一辈子，磨得锃亮的锄头和柳条编织的筐。日复一日，奶奶用她的双手和锄头培育了她的土地，不知有多少土壤早已被汗水润透，奶奶一直知道：一粒粮食需要汗水来换。

奶奶把另一半的爱给了我。儿时的记忆总是混乱而摸不着头脑，但永远都忘不了的是，在炎炎夏日下，和奶奶为补贴家用一起捡瓶子的时光。奶奶的眼里总是看不下去浪费，她没背过“粒粒皆辛苦”的千古佳作，但无论是饭桌上的一饭一菜，还是生活中的用水用电，她总是一丝不苟地对待，如此看来和奶奶一起在众目睽睽之下捡起瓶子道不足为怪。我边玩边捡，奶奶却要忙碌一个下午。直到傍晚，一起坐在梨花木大交椅上，我依在奶奶的怀里，手背常常会感触一份冰凉，仰起头只见黝黑的额头上被豆大的汗水覆盖，我便睁大眼睛数，一滴，两滴……十过了是多少啊？我天真地回过头，才仓皇发现，奶奶哭了，这个铁骨铮铮的女子第一次在我面前流泪。

往事如烟，岁月如歌，她是我生命中最动人的一段旋律！仰望星空，泪水朦胧中，璀璨的星火光芒万丈，不知是奶奶额角的细汗，还是那朵我永远也忘不了的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