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少华：开封，一座滋腻的城

这座城很滋腻。每月挣一万块钱有一万块钱的活法，每月挣一千块钱有一千块钱的活法，都能活得很滋腻。

这座城滋腻在哪儿？用城里老百姓话说，“挣钱不多，图个快乐”。下面咱就按城市最低生活保障的活法说说。

早起锻炼，逛早市儿，一碗胡辣汤两个油饼三块钱一顿早饭，然后一块半钱抱盆菊花回家欣赏。

逛罢早市儿可以再去逛花市儿、鸟市儿、鱼市儿、狗市儿，有兴趣还可以去溜达鬼市儿，那里玩意儿多，兜里有子儿冇子儿照样让你称心，用城里老百姓话说：“玩意儿嘛，搁到谁手里不是个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人活着就是个玩，一个人玩不如一堆人玩，听张三批讲一句，听李四批讲一句，既饱眼福又饱耳福，听个稀罕，学个精细。这一上午——滋腻。

晌午回家弄碗捞面条：番茄鸡蛋卤，拌上黄瓜、荆芥、芝麻酱，就半蒜，吃罢再花十块钱往澡堂大池子里一泡，冲壶免费茶，想睡睡会儿，不想睡和人喷空、打牌、下棋。这一下午——滋腻。

晚饭回家吃馍喝甜汤，吃罢一抹嘴去牌场，大的不玩，一块两块，手气好还能把一天的花销给挣回来，俩仨钟头，赢不到哪也输不到哪。

不想玩牌搁家看电视剧《大河儿女》，今个演不完还有明个，留个想头，打个哈欠，上床睡觉。

这一黑间——滋腻。

滋腻不光是体现在这座城大多人的慢节奏生活，还体现在这座城的老祖宗们留下的那笔遗产中。

打个比如，当人力三轮拉着外地游客压龙亭跟前樊楼经过时，蹬三轮的哥哥便指着上世纪八十年代建造的樊楼一本正经地介绍道：“一千年前，宋徽宗二半夜压宫里出来，就是在这座楼上和李师师约会……”

煞有介事，绘声绘色，游客们在连连点头中饱尝了宋文化滋腻。

这座城让人体味到滋腻的故事很多，即便有些滋腻属于编造，但无风不起浪，也是有据可查，因为真的实在太多，举不胜举。

杨家将七龙八虎是真的吧，穆桂英挂帅是真的吧，王安石变法是真的吧，包龙图打坐开封府是真的吧，岳飞枪挑小梁王是真的吧，“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是真的吧，《清明上河图》是真的吧，女真族把皇帝爷俩掳到北国坐井观天是真的吧……

还有，冯玉祥督豫卖铁塔是真的吧，蒋介石设计巧抓韩复渠是真的吧，东大寺门是真的吧，第一楼小笼包子是真的吧，王大昌茶叶店、全美糕点、沙家牛肉、灯笼张、春发堂都是真的吧，还有堂堂大省会压这座城挪到郑州也假不了吧，等等等等……

正因为有恁多喷三天三夜也喷不完的真故事，才让这座城变得滋腻。

荣辱与共，生离死别，酸甜苦辣，悲欢离合，交织在一起的滋腻，这种滋腻让人流连忘返魂牵梦绕，这种滋腻使那些少小离家重归故里的游子们，踏进城门头一件事就是去东大寺门喝上一碗多掌芫荽的羊肉鲜汤……

曾经几时，有位外乡土豪来这座城游玩，雇一辆人力三轮转潘杨二湖时，与蹬三轮的发生了口角。

土豪：“你们这儿真够穷的。”

蹬三轮的：“咋穷？”

土豪：“围着湖转一圈才要一百块钱，要是在北京转北海一圈，至少得五百块钱。”

蹬三轮的：“够吃就中。要五百你也不给啊。”

土豪：“你也没要啊。”

蹬三轮的：“你啥意思？俺是小地方？冇见过大世面？”

土豪一笑：“这是你说的，我可没说。”

蹬三轮的一把扎住车：“下车！”

土豪：“为什么？”

蹬三轮的指着土豪鼻子：“回去查查恁北海的历史，再来论谁大谁小。一百块钱？这座城里的人，一人向你脸上摔一百块钱，砸死你！”

滋腻，这是这座城的另一种滋腻。

最后注解一下：滋腻是河南方言，普通话意思是，漂亮、满足、舒适、美滋滋；开封话解释就俩字——得劲！

（图片来源于网络）

【作者简介】

王少华，当代著名作家，祖籍开封，1955年6月1日出生于南京。当过知青，教过书，读过师范，当过编辑，后开始从事文学创作。开封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开封市戏剧家协会秘书长。

【朗读者简介】

窗外的人，本名娄文献，一个热爱诗歌、热爱朗诵、热爱生活的人。“三人行”读书分享会发起人之一，河南省朗诵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