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
卓梦婷
“
我们为什么和艺术发生关系呢?我们是要穿过我们的藩篱,逾越我们的限制,填补我们的空虚——彻底实现我们的抱负。
——耶日·格洛托夫斯基
耶日·格洛托夫斯基,波兰戏剧导演、理论家,与斯坦尼斯拉夫斯基 (Stanislavsky) 、布莱希特 (Brecht) 、阿尔托(Artaud) 同为影响当代剧场最为深远的戏剧改革者。在60年代,他提出了“质朴戏剧”的原则:只要有演员和观众,就有观演关系,就可以形成戏剧。
▲ 耶日·格洛托夫斯基(1933.08.11-1999.01.14)
寻找“新的剧场”
1933年,格洛托夫斯基出生于波兰热舒夫,他的父亲是画家和雕塑家,母亲是一位教师。
二战结束后,格洛托夫斯基一家搬到了克拉科夫。这一年(1950年),16岁的格洛托夫斯基生了一场大病,几乎一整年都在病房里度过。这段“鬼门关里走一遭”的经历让他下了决心,要将自己余生都献给艺术。
1951年,格洛托夫斯基进入克拉科夫戏剧学院就读。在学院的这几年,他接触到了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著作,并对斯坦尼晚年研究的“身体行动方法”(Method of Physical Actions)产生了浓厚兴趣。
毕业后,格洛托夫斯基随即前往俄罗斯戏剧艺术学院(GITIS)求学一年。
1956年,他回到家乡波兰开始了戏剧导演的生涯。
▲ 年轻时的格洛托夫斯基
年轻的格洛托夫斯基一直在追问:
什么是戏剧?
戏剧的特别之处在哪里?
有什么是戏剧能做到,而电影和电视不能做到的?
他认为,“事实性剧场”已被电影与电视取代,它的时代已经过去;应该转而寻求一种新型剧场(neo-theatre),在那里,强调演员的在场,以及演员与观众之间的互动。
彼时,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已经逝世,但他创立的“体系”已经成为了西方表演训练里的正统。“这一体系”要求表演从演员的情感出发,由真情实感带动外在的表现。但格洛托夫斯基决定走另一条道路——从演员的身体入手。
1959年,波兰奥波莱的十三排剧坊(Theatre of 13 Rows)成为了他的据点。在这个仅有72平方米的小剧场里,格洛托夫斯基开始了他的实验。
▲ 格式的演员身体训练(1964)
走向贫穷戏剧
1965年, 格洛托夫斯基与演员奇斯拉克(Cieslak)创作出的《忠贞的王子》(The Constant Prince) 首演,震动了一众观众与学者。
▲ 奇斯拉克表演《忠贞的王子》(1965)
这部作品里面,只有极简的灯光和布景。主演奇斯拉克裸露半身,在台上舞动、大喊、吟唱,虽然身在角色之中,又仿佛进入了一种忘我 的“出神”(trance) 状态。
尤金尼奥·巴尔巴,即后来欧丁剧团(Odin Teatret)的创始人,当时也在观众席观看。他赞叹道:“没有任何演出曾经给我如此大的撞击,我飞了起来,再落地已经不再是同一个人了。”
通过《忠贞的王子》,格洛托夫斯基告诉世人,戏剧可以是“贫穷”的。
人们已不再需要“富足”的“矫饰”的剧场;想看大制作的人,电影和电视已经提供了代替品。新的剧场可以没有化妆、没有戏服、没有舞美、没有舞台、没有灯光、没有音效,只需要演员与观众。
而演员,也必须让自己保持“贫穷”。
在十三排剧坊里,格洛托夫斯基与演员们进行了一系列严苛的身体训练,开发演员肢体与声音的潜能。演员在地上躺伏,拥抱,翻滚,哼唱,释放身体的能量。通过身体训练, 演员不断剥除自己日常生活中的面具,最终以自己最赤裸裸的本来面貌面对观众。
▲ 《启示录变相》(Apocalypsis cum figuris,1975)
格洛托夫斯基说:“ 我们的剧场训练是在做‘减法’(via negativa) ——不是一套套的技巧累积,而是障碍的去除。”
他观察到,当演员刻意锻炼发声器官时,声音容易流于机械化,造成喉咙沙哑。然而,当演员在模拟野兽嬉戏的练习中,他们自发吼叫,喉咙却不会沙哑。这些观察让他逐渐认识到,身体的表达机制原本是一个自然的有机过程,人们对身体刻意的控制反而使这个有机过程无法自然地完成。
因此,他在发声训练中尝试让演员将注意力离开发声器官,使有机的发声过程在不受意识的刻意控制下开始自然运作。然后,以同样的原则,帮助演员肢体作出自然的有机表达。
▲ 演员身体训练(1964)
要达到有机表达的状态并不容易,甚至越是聪明的“学霸”,越难摆脱智识的束缚。各种对角色的理解、对文本的分析,反倒成为了通往本性的阻碍。
所以格洛托夫斯基认为,演员不仅要“忘掉”自己曾经学过的表演”套路“,还要进一步抛弃社会规则对人的身体施加的限制,最后做到接纳本真的自己。只有这样,演员的身体,这具生命的有机体,才能达到更高的层次。
“贫穷戏剧”的要旨,正是在于去掉一切外在的矫饰,演员抛弃面具,身心合一。
从舞台回归内在
1968年,《迈向质朴戏剧》(Towards a Poor Theatre,又译《走向贫穷戏剧》)一书出版。格洛托夫斯基在西方声名鹊起,作品多次巡演海外,他本人也于1982年移居美国。
在《忠贞的王子》之后,格洛托夫斯基的演员不再在固定的故事文本中扮演既有的角色,而是从自身的情感与经历出发,创造属于自己的表演行动链。
1969年后,格洛托夫斯基也不再导演任何剧场制作,而是专注于身体训练的研究,继续在追求“身心合一”的道路上探索。
他后期的研究经历了几个阶段:1970年至1977年的“泛剧场活动”(Paratheatrical Activities)、1978年至1980年的“溯源剧场”(Theatre of Sources)、1983年至1986年的“客观戏剧”(Objective Drama)、1985年至1999年的“艺乘”(Art as Vehicle)。虽然这些研究焦点各不相同,也很少涉及对外演出,但它们都以不 同方式紧扣着格洛托夫斯基一开始对于剧场本质的探究。
1985年,52岁的格洛托夫斯基在其事业如日中天之时离开了美国,搬到意大利南部的蓬泰代拉,开始了“艺乘”阶段的研究——探索表演艺术如何能成为转化知觉的工具。
对他来说,表演不止是演绎故事;表演更是一种修行,一种自我探索,一种帮助演员自我成长的过程。对他来说, 名誉和成功不如一方安静的可以让他与演员潜心修炼的空间。
▲ 格洛托夫斯基(1980)
1999年,格洛托夫斯基在意大利逝世,享年65岁。
格洛托夫斯基的实践,让许多表演艺术家重新思考身体的可能性,为当代剧场开拓了一条全新的道路,影响了欧丁剧团、生活剧团(The Living Theatre)、开放剧团(The Open Theatre) 、表演团体(The Performance Group)等一众美国实验表演团体。而在美术界,也启发了意大利的“贫穷艺术”(Arte Povera)流派。时至二十一世纪,他的影响力仍在世界范围延续。
编辑/排版:路易林
校对:屁屁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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