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实：数字经济时代金融创新与监管的变和不变

新冠疫情按下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快进键，全球经济正加速从线下模式进化到线上模式，当前，数字经济占主要国家GDP平均比重已增至42%。但风险总是与机遇如影随形，数字经济时代，金融科技的野蛮生长也带来了一系列潜在风险和监管难题。

程实

工银国际首席经济学家

数字经济时代，科学技术和业界发展日新月异，金融监管维护最广大人民群众根本利益的初心始终不变，促进行业健康发展、维护市场长期稳定、多元输血实体经济的作用不断增强。近日，四部门联合约谈蚂蚁集团相关人员，上交所和港交所相继发布了关于暂缓蚂蚁集团上市的决定，均反映出中国金融监管对金融创新潜在风险的密切关注，以及对行业健康有序发展的深刻关切。我们认为，数字经济时代金融监管与金融创新互动关系的不变之处体现在三个方面。

第一，金融监管对金融创新的规范作用不变。金融创新是优化社会资源配置、实现金融生态进化的重要驱动力，但创新不可能在监管真空下存在，如何监管才是真章。当前，随着现代金融业的跨界发展，许多科技应用改变了金融业的运营模式，也丰富了金融文化的时代内涵。但应该看到，统筹兼顾效率、公平、安全仍然是金融体系长期以来的宏观指向，金融科技的进步将是实现这个目标的重要抓手，而不会超脱其外。长期以来，部分金融科技公司凭借其海量数据与算法分析优势，已经成为金融系统中信用创造、风险定价的重要参与者，其理应在统一的框架体系中接受金融监管。近日，中国央行、银保监会就《网络小额贷款业务管理暂行办法》征求意见，中国金融监管就金融科技创新的规范引导正循序加强。展望未来，中国金融文化初心不改，制度化的一致性监管体系将创造稳定的市场环境，引导金融科技健康生长。

第二，金融监管鼓励金融创新的初衷不变。加强金融监管，目的是为了弥补市场失灵与防范潜在风险，而非抑制金融创新。相反，与时俱进的系统监管框架能够为金融创新提供公平竞争的土壤，引导行业以自律谋自由，释放升维创新的增量空间。比如，今年中国银保监会出台的《商业银行互联网贷款管理暂行办法》对经营贷和消费贷进行了差异化管理，虽然消费贷额度上限规定为20万元，但对互联网经营贷并未作额度限制，体现出对于实体经济的扶持及更大的政策包容性。相比消费贷，针对小微企业的经营贷期限更长且复杂性更高，更能发挥金融系统跨期配置资产的作用。以普惠服务小微企业、激发实体经济活力为重心的开放式监管，旨在引导金融科技企业避开过度拥挤的消费端，而在企业端的蓝海迸发创新活力。

第三，金融监管保护大众利益的取向不变。在消除信息不对称的同时，数字技术与金融业广泛结合也放大了传统金融体系的链条式传导效应。比如，基于平台漏洞的金融欺诈更趋于产业化、隐蔽化，对金融消费者和投资者利益构成了潜在威胁。因此，金融监管将继续以维护大众个体微观利益为出发点，事前监管的“防火墙”和事后惩治的“纠错器”建设会同步推进，增加金融市场信息透明度和违法成本，实现对投资者尤其是中小投资者的保护，助力居民微观“财富效应”和宏观产业转型升级形成良性互动。

无可否认，数字化时代金融创新的演变衍生出数据隐私、数字货币、平台经济等新的监管命题，金融监管的框架设计细节也正在适应这些新变化。

第一，数据安全风险日益显性化，数据隐私成为金融监管新重心。近年来，随着互联网和信息技术的快速发展应用，数据安全风险在全球范围内引发了广泛关注。诸多科技企业在业务活动中大量采集用户金融数据，但这些数据的控制权与处理权却界定模糊，不仅易引发用户对于个人隐私泄露的担忧，数据处理不当行为的潜在危害也急剧放大。此外，大型金融科技企业往往还涉及跨境数据运输问题，甚至对国家安全构成潜在风险。由此，以欧盟的《通用数据保护条例》为代表，主要发达经济体均已针对数据保护建立了相应法律法规体系。毋庸置疑，在数据隐私疏于保护的环境中难以衍生出可持续的金融创新，未来全球金融监管将进一步严控金融创新中的信息安全管理，加快完善数据信息使用与数据安全立法。

第二，全球数字货币新格局下，监管科技将适时发挥作用。随着大众数字支付习惯成型，部分金融科技企业正利用其数字化优势开展“类银行”业务，但自身游离于传统金融监管的体系之外，带来明显的外部金融风险。在经济深度转型、业态广度糅合的新时代，金融监管手段也将随着监管对象的范围扩大和科技进步本身日益丰富。当前，全球货币体系正经历大变革，央行数字货币成为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国际清算银行（BIS）等多边金融机构和金融监管当局关注的重大议题。据统计，当前超过30个国家央行涉足其中，而中国、瑞典、巴哈马等国已率先发起试点测试。作为科技与金融监管全方位融合的产物，以央行数字货币为代表的监管科技，或可填补传统金融监管的空白，完善央行对货币创造的全流向掌控，有效分离金融科技企业的支付通道与增值服务职能。

第三，基于平台经济“倒U”模型，金融监管将更加注重避免非自然垄断。作为数字经济时代的主要产物，平台经济通过矫正市场失灵为社会创造价值，但其生命周期也具有“倒U”型的特征，即前期有利于提高金融服务效率、激发金融创新，但后期往往会利用自身积累的用户优势以及潜在的数据黑箱，挤压中小企业的创新机会，从而对金融创新产生反抑作用。金融生态建设是金融市场有序竞争的关键，其目的在于既避免过度竞争，也避免非自然垄断。评估当前中国金融科技平台的发展现状，“倒U”模型的后期特征或初现端倪，监管也需审时度势做出相应调整，完善对大型金融科技平台的监管框架，加强反垄断监管与国际监管协调，实现金融资源的有效分配。

（本文转载自财联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