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下的门票生意：“每一天都在出现亏损”

地点：洛杉矶。

时间：公元2020年新年伊始，新冠病毒大流行之前。

世界大体上还算是岁月静好，职业体育界的各支球队也如往常一样激战正酣。湖人和快船同时成为了NBA总冠军的有力争夺者，这样的盛况也许是历史首次，而他们共同的主场也很可能成为NBA季后赛的焦点和话题中心；即将进入春季训练期的洛杉矶道奇队不仅拥有世界赛级别的阵容，而且还是筹备2020赛季MLB全明星赛的东道主；而作为一个市值高达50亿美元的娱乐市场的一部分，洛杉矶公羊队和洛杉矶闪电队的同城对决也将揭开两支球队位于英格伍德全新主场的神秘面纱，这也是这个城镇多年以来的热门话题。

按照当时的情况， Barry Rudin预计2020年将是他经商生涯里最赚钱的一年。这里要简单介绍下，RudinBarry’s Tickets票务公司的老板，几十年以来都是南加州最顶尖的代理商。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他离开家乡圣费尔南多谷地进入高中，然后便开始了他的经商之路。后来他进入南加州大学读本科，并继续在学生之间发展门票业务。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他获得了1984年夏季奥运会的门票代理权。从那以后，他在门票代理领域越来越得心应手。如今，主要经营线上业务的他已经在菲格罗亚的豪华酒店里拥有了自己的办公室，与斯台普斯中心隔街相望。

然而，新冠病毒却席卷而来。这场疫情几乎给所有行业都带来了负面影响，当然，对体育界的打击是尤为严重的。相比其他活动，体育赛事比较特殊，在一个人满为患、球迷们摩肩接踵、充斥着尖叫声的场馆里，要想稳定地保持社交距离简直比登天还难。

即使体育比赛在今年夏天陆续重启，但由于没有了球迷，主办方还是遭受了巨大的经济损失。在MLB预估的100亿收入当中，门票销售几乎占到了。NBA的收入也有22%来源于门票，这使得联盟在新冠疫情期间的损失超过了5亿美元。

同样遭受损失的还有那些门票代理商和票贩子。在洛杉矶，斯台普斯中心（能容纳20000名观众）、道奇球场（56000个座位）还有全新的索菲体育场（100000名观众的容量）纷纷闭门谢客……而本可以吸引25万名观众的科切拉音乐节也被取消了，何时恢复还不得而知……被迫关门歇业的还有能容纳17500人的好莱坞露天剧场……甚至连太平洋十二校联盟的大学橄榄球联赛都不会在今年秋天如期开赛，这让Rudin今年超过5000万的预期收入瞬间成一场空。在整个2020年，他如能完成之前20多万张个人票销售目标的四分之一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如你所预料的那样，”他说，“这对我们来说太难了。”

他并不是个例。除了零星的工作人员以外，偌大的体育场、球馆和剧院观众席空无一人，座位上积满了灰尘，处处昭示着全球的门票市场都遭受了重创。2月19号，Live Nation的股价是每股75美元，一个月后直接跌到了不足30美元。StubHub的老板Viagogo同样遭受了巨额损失：Viagogo被迫裁掉了公司的人员，同时他们又因为没有及时给客户退款而遭到了集体诉讼。彻底没了生意之后，无数小代理商和票贩子都无法安然度过现金流危机。“照这情况来看，” Rudin说，“你要是在银行没有存款，麻烦可就大了。准确来说，你的收入来源就是门票销售，而现在你没有一分钱能进账，银行对你的态度就不一样了。”

说到底，倒卖门票的商业模式非常简单：Barry’s Tickets公司以及其他的竞争对手先是从球队、主办方、现有季票持有者和其他线上卖家手里收购大量门票。然后，Rudin和他的员工们再想办法将这些门票高价卖出。尽管差价不固定，但最后收益都是非常可观的。

由于现在的比赛或者演唱会没有了观众——也就是说，供求关系暂时不存在了——他们的整个商业模式都土崩瓦解。这可不仅仅是收入降到零那么简单，荡然无存的还有商机和现金流。而虽然Rudin在第一时间给他的客户办理了退款并开始偿还贷款，球队、主办方还有信用卡公司的反应却非常滞后。“这些年，我通过美国运通公司花在购买门票上的钱多达数千万美金，我向来可都是按时付款的。”他说，“而如今当我正需要用钱的时候，为什么要花上一个月甚至六周的时间才能拿回自己的货款呢？”

他还被要求要提前为下赛季预付了50%的票款（他已经支付了闪电队主场索菲体育场的门票费用——那笔钱是在2月28日预付的）。“球队并没有退给我们全款，而且他们还为明年扣留了一部分，”他说，“但（作为一个代理商，）你不能对你的客户说：‘我准备明年再还你的钱。我不会那么不讲理。’”

Rudin表示，尽管大部分球队最终都会将被取消场次的门票钱退回来，但退款速度快慢不一。他说洛杉矶国王队是动作比较迅速的一支球队，而其他一些球队就要拖沓很多；这其中还有些球队至今仍有一部分钱没有退给他。（在他等待退款的这段时间里，标普500指数已经上涨了超过30%。）

公司员工的境遇同样不容乐观。由于没有了收入来源，Rudin不得不裁退手下的员工，或者让他们强制休假——员工数量从年初的44人一路裁到现在只有5名全职人员。他还申请了PPP贷款，预计可以减少25%的损失。“出于善意，第一个月你还得让每个人都来上班，即使你根本不需要他们。”他说，“后来，员工知道如果临时下岗还能获得几周额外的健康补助。所以我又赶紧辞掉了他们，以便增加他们的福利。”

尽管一张门票都卖不出去，Rudin每天还得付出像持续维护网站这样的日常开支。他还在卡拉巴萨斯租了一间新的办公室。（市中心那座豪华酒店的办公室如今已经被当做无家可归者的紧急避难场所，所以租金也免了。）他还需要继续让手下的几个全职员工完成追款、汇兑以及记账工作。“每天都在亏钱，”他说，“没有了收入来源，你只能透支信用额度。”

等等，这还没完。Barry’s Tickets真正赚钱的生意是在季后赛，尤其是还有本地球队参与的时候。Rudin说公司盈利最多的一次是2006年在玫瑰碗球场举行的由南加州对阵德克萨斯那场NCAA橄榄球总决赛。随着新冠疫情在三月中旬席卷而来，公司所有的收入大头都打了水漂，尤其是在NBA的生意，Rudin曾一度对湖人快船会师西部决赛抱有很大期望。六个月后，在奥兰多复赛园区，快船队只差一场胜利就能圆了他的梦想，但这其实已经无关紧要了。

近几年，同其他大部分独立代理商一样，Barry’s Tickets正面临越来越多的挑战和商务困境。而造成这种局面的幕后推手正是像StubHub,、SeatGeek等等这样的大型票务平台。在体育界，On Location联盟允许部分球队自己控制二级交易市场。Rudin说，2017年他的公司在道奇球场举行的世界大赛上卖出了超过1200张门票，结果道奇队后来就跟网络平台签了联合协议，直接断了像他这样本地代理商的财路。

高科技能让卖票变得更容易，因此Barry’s Tickets公司也转向了线上业务。但科技同样也能成为一道门槛。Ticketmaster最近就升级了他们的技术，可以利用IP地址来追踪票贩子，限制其大量收购门票。“即使没有新冠病毒，”Rudin说，“代理商的路也越来越难走了。”

可话说回来，这些变化跟现在的危机相比不值一提。代理商和票贩子向来都是公平竞争。但几个月卖不出一张门票的情况，在以往真的无法想象。

尽管2020年的生意惨不忍睹，但Rudin还是抱着乐观的态度。一方面，他预计一旦体育迷和音乐迷回归市场，门票需求量将是巨大的。“一旦有治疗方案或者疫苗问世，生活就将回归正轨，人们会如疯了一般涌进剧院和体育场。”他相信无论公羊和闪电打得如何，那座NFL现今最闪亮、最华丽、最崭新的索菲球场都会吸引到大量的球迷。

Rudin还认为，当球场重新开放、球迷又要买票时，瓜分这块商业蛋糕的竞争对手将会少很多。“你要费尽心思度过这次危机，”他说，“只要你能挺过来，前面就是一片光明。”

在个人生活层面上，Rudin也是节衣缩食。他瞅准时机卖掉了自己的房子，还从股票市场里赚了一些钱。他也曾憧憬过未来。“我已经体验过了退休生活，”他说，“现在我又要回到工作上来了。这世上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