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书说到,悟空和八戒正不知如何寻找灵吉菩萨,巧遇太白金星化身老翁前来指点,方知灵吉菩萨的道场就在南边两千里外的小须弥山。悟空到了那里,才知道小须弥山竟是隐在半空云中,当下便上山拜寺求见灵吉菩萨。)
且说悟空随道人进了门,举目一望,竟是好大一个厅堂,满屋锦绣,一派威严,佛堂深处供养着一座如来神像,拈花微笑,栩栩如生。佛像前摆着若干仙果仙花,芬芳馥郁;案前燃着檀香宝烛,虹霓氤氲。堂下正聚着几十个僧人,肃然端坐,上手处一个菩萨端坐莲台,正在讲经,见悟空来了,忙起身披上一件袈裟,微笑迎迓道:“大圣远来,贫僧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悟空见他亲热有礼,心中甚是受用,也忙笑着还礼道:“不知菩萨正在讲经,甚是相扰,不速之罪,还请菩萨见谅。”
灵吉回头吩咐众弟子道:“我陪大圣稍叙,你等可在此自行修习。”说着把手一抬,肃客道:“这里是贫僧的讲堂,不便待客,大圣请随我到偏殿奉茶。”
悟空笑道:“菩萨多礼,实不敢当。多谢!多谢!”便随着灵吉步入偏殿,依言在客位坐了,早有知客僧捧上香茗,灵吉便请茶道:“大圣光临敝寺,荣幸之至,且先略饮薄茶,不成敬意。”
悟空见灵吉菩萨的道场排场甚大,似不在观音菩萨的落伽山之下,然而却对自己如此谦恭有礼,便如东海敖广相似,心中自是欢喜,便也不多做寒暄客套,开门见山道:“茶便不劳相赐,实不相瞒,老孙今日前来,乃是有事相求菩萨——我师父唐僧在黄风山上遇难,特请菩萨出手相助,施展无边法力降妖除怪,救我师父脱困。”
灵吉抚掌叹道:“贫僧知道大圣保唐僧西行,若非要事,当不会光临鄙寺,便已料到三分——果然是那孽障无礼!罪过,罪过!”
悟空诧异道:“那畜生自是无礼,菩萨却因何自责也?”
灵吉道:“大圣有所不知,那黄风怪本是待罪之身,一向在此镇压,数年前不期被他逃走。佛祖知道这厮身负异禀,神风甚是厉害,便赐了我两件宝物降他。我在黄风山上将他拿了,见他声泪俱下,誓言痛改前非,情愿虔心修行,以消罪孽,不合一时怜悯,便饶了他的性命,放他隐性归山,不许他伤生造孽。不想他今日竟大胆欺心,有违教令,欲害令师,岂非我之罪也?惭愧!惭愧!”
悟空恍然道:“原来那厮果然是佛门中人,怪道有些蹊跷!不知佛祖给了菩萨什么宝物降他?”
灵吉微笑道:“一颗定风丹,一柄飞龙宝杖,但得祭出,便教他微风不作,立现原形。”
悟空大喜道:“既如此,事不宜迟,便请菩萨劳步,相助老孙降妖去也!”
灵吉笑道:“大圣不必心急,那厮必不敢伤了令师。且容我治斋相叙,再去拿他不迟。”
悟空摇头道:“多谢菩萨盛情。只是师父在那里受难,老孙怎有闲情吃斋?还请菩萨见谅,这就去吧!”
灵吉点头道:“大圣对师父如此孝心,可敬!可敬!贫僧遵命便是。”说着便回房取了宝物,和悟空驾云而去。
不多时便到了黄风岭上,灵吉道:“大圣,这妖怪有些怕我,若是见了我来,只怕就此遁形,倒不好擒他了。依贫僧之见,我只在此云端里相侯,大圣自去索战,将他诱出洞来,我便好施展法力拿他。”
悟空连声答应了,便按落云头,径至黄风洞外。因有灵吉菩萨相助,悟空豪气勃发,再无半点顾忌,掣出金箍棒来,不由分说便把洞门捣破,高声叫骂道:“泼妖,孙爷爷回来了!快把我师父送出,若干耽搁半分,定让你骨肉为泥!”
守门的小妖早唬得魂飞魄散,慌忙飞奔传报道:“大王不好了!那毛脸和尚打上门来了,已经打破了大门,就要杀进来了!”
黄风怪闻报大怒:“泼猴着实大胆!前番被他逃了去,好好伏善偷生也就罢了,竟敢上门讨死?今日我再不留情,定要他死在我神风之下!”说着便绰了钢叉,披挂出门,一见悟空,更不打话,拈叉当胸便刺。
悟空侧身躲过,举棒劈头打去,两下一来一往,旋风般地斗了几合。黄风怪觑个空儿,回头便往巽位上张了张口,却待要取风时,灵吉菩萨在空中看得真切,挥手丢出飞龙宝杖,口中念了几句真言,只见那宝杖化作一条八爪金龙,泼喇喇轮开利爪,闪电般地飞到跟前,劈头便将黄风怪抓起,拎到石崖上没头没脑地捽了几捽,便往崖边一丢,黄风怪早已精气尽消,现出原形,原来却是一只黄毛貂鼠。
悟空大喜,飞身上前举棒就打,却被灵吉菩萨袍袖一挥,一股微风似是有质无形,将他轻轻挡住道:“大圣手下留情,莫要伤他性命。”
悟空愕然抬头道:“菩萨留他作甚?何不斩草除根,了却了后患!”
灵吉微微一笑,按落云头,立于崖前,指着黄毛貂鼠道:“大圣有所不知,这厮本是灵山脚下一个黄毛貂鼠,因听如来讲经,不知怎的竟然悟了道,成了精,练成一口三昧神风。”
悟空恍然道:“原来如此,不想这厮倒有如此禀赋!正要请教菩萨,这三昧神风端的是什么风,怎的如此厉害?”
灵吉微笑道:“三昧者,乃是梵文三摩提之谓也,是我佛门修行之无上心法。能神凝禅定者,自然静心悟道。一心既悟,万法皆通,上可涅槃成佛,下可以心使意,凡身具异禀者,便可激发偌大潜能。这个貂鼠精习得风术,取巽位之风以心合一,故有如许大力道。只是他尚未得窥至高境界,还须借助阴阳之法,取五行之风,因此得而破之也。”
悟空失惊道:“这厮不过小小貂鼠,竟能自行听经悟道,便有这般造诣?”
灵吉摇头笑道:“大圣不可如此短见识也!我佛眼中,众生皆是一般,遮莫王公将相还是盗匪乞丐,佛祖菩萨还是虫蛇蝼蚁,皆是众生之一,但得明心见性,便可顿悟得道。佛经佛法,不过助力尔,拘泥经法乃是外求,不啻缘木求鱼,参悟本心则是内求,方能得见大道。”
悟空脸上微微一红,笑道:“菩萨说得是,想我老孙也不过是个猴子,也自随师父修行,和这厮原无不同。”
灵吉赞叹道:“大圣果有佛缘,片言便能悟到这层道理,他日功德不可限量也!”顿了顿又笑道:“其实大圣也有三昧之悟,只是不自知罢了。”
悟空奇道:“老孙也会三昧之法?怎的我却不知?却是却是如何用法?”
灵吉微笑道:“这个却是天机不可泄露也,还须大圣自行参悟。莫怪!莫怪!”
悟空拱手道:“岂敢!岂敢!”又指着黄鼠问道:“这厮莫不是偷听讲经,自行悟道,得罪了佛祖,故而命菩萨将他捉拿镇压?”
灵吉笑道:“岂有此理?佛度有缘,一切众生,但有向善之念,修行之志者,我佛无不度之,佛祖又岂能因此而降罪于他也?他是贪图精进,生了邪念,偷了雷音寺殿上琉璃盏中的清油吃,因见宝灯因此昏暗,知道不能瞒天过海,生怕金刚拿他问罪,故而逃下灵山,来到这里成精作怪。如来用法力照见这厮下落,怜惜他修行不易,所犯又非死罪,便命我将他拿了,镇在须弥禅院中。如今他却敢伤生造孽,又冲撞大圣,谋害唐僧,这便是个大罪了,我须将他拿到灵山去见如来,明正其罪,才算了了这场冤孽,也是大圣的一场功绩也。”
悟空暗想:“你话虽说得堂堂正正,怎的他伤生造孽这些年都视而不见,偏要等他捉了我师父去,待我去请才来拿他?听说我师父不过是听经打盹,便吃了遭贬轮回之劫,他偷了宝莲灯油,何等大罪,如来却怜惜起他修行不易起来?这其中大有蹊跷!我看如来和观音都是一般,专爱收些有法力的妖魔。这厮被拿上灵山,只怕也难问个死罪,不过是着他戴罪立功罢了。”
只是悟空心中虽有这般想法,自然不便说出,又听得这场功绩归于自己,更是心花怒放,便拱手笑道:“此乃菩萨之功,老孙怎敢掠美?菩萨助我降妖,老孙在此谢过!”
灵吉笑道:“大圣何须谦光?如来自有处置。我便去了,大圣可速去救你师父也!”说着便把黄鼠轻轻拎起,驾云径自西去了。
(本文节选自长篇连载小说《大圣心猿》第一百零三回:金星化身指点迷津,灵吉显圣破解神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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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史马广彧,加拿大BC省中文协会会员,温哥华大华笔会会员,温哥华至善中文学校教师;微信自媒体“国学微讲堂”公众平台主讲人;著有《史马老师讲国学》系列丛书,获著名作家二月河先生作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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