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健林到底做错了什么？

文|曹盛洁

经历了摔杯为号等戏剧性冲突，万达、融创与富力之间的638亿世纪大交易，结局被媒体普遍描绘为“三方共赢”。

我就纳闷儿了，万达贱卖资产，实属无奈之举，怎么就成赢家了？签约现场王健林表面在笑，估计心里却很难过吧。

打包甩卖了万达部分优质资产后，王健林7月21日在接受采访时表态说：“积极响应国家号召，我们决定把主要投资放在国内。”

王首富话音刚落下没几天，复星集团董事长郭广昌29日再发飞行感想，“我觉得这次金融工作会议和最近对海外投资、中国金融乱象的梳理和规范，非常必要和及时，肯定能消除不少非理性投资和潜在威胁金融安全的东西。”

与万达类似，复星近几年也在海外大举扩张。此前已躲过一劫的郭广昌，此番表态别有深意。

在中国外汇储备达到4万亿美元高点时，当局曾鼓励民营企业走出去。但最近两年，随着资本外流加剧，外汇储备大幅萎缩至3万亿美元左右，政策从鼓励转变为对部分领域进行限制。目前像万达这样的民营企业出海，变成一件敏感的事情，被指责为对外非理性投资，或被认为是向海外转移资产。

| 保外汇真相

不是还有3万亿美元的外汇储备吗，当局为何对资本外流如此紧张？

看了下面这些惊人的数据，你就明白了。

去年年底，经济学家李稻葵写了篇名为《2017年必须严防资本外流》的专栏，不要以为这只是一个普通经济学家的建议，李稻葵的另一身份是中南海智囊。

在文中，李稻葵提到：“中国经济最大的风险点不是房地产，而是货币存量居高不下导致的资金外流叠加货币贬值带来的新型双螺旋式金融危机。2017年经济领域一场必须打赢的硬仗是管住资本账户，严防资金外流，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那么，货币存量居高不下，已经高到什么程度了呢？李稻葵给予了解释：“按照绝大部分的统计标准来衡量，中国的货币存量（即现金加存款）都是世界上最高的，高达150万亿人民币，折算成美元超过21万亿。”

是的，你没看错，21万亿美元！美国作为最大国际货币美元的发行国，货币存量仅为11万亿美元左右。

也就是说，作为发展中国家，中国的货币存量兑换成美元，是美国的近两倍。

现在不必为M2（广义货币）与货币超发之间的关系去争论了，贷款本身确实会创造M2。但是货币存量不一样，其表现为现金加存款，如果还说国内近几年货币没有超发，就有点自欺欺人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央行3万多亿美元外汇储备，与高达21万亿美元的货币存量相比，根本是不对等的。而且，不少机构都指出，在目前逾3万亿美元的外汇储备中，可动用的外汇储备仅为1万多亿美元。

正如李稻葵之前所言：“规模过大的货币存量会带来相应的风险，比如高通胀、资产价格泡沫或资金外流。”

150万亿的货币存量，只要换成美元流出一部分，就可能引发严重后果，冲击国内的金融体系。2015年8月人民币忽然贬值之后，资本外流的速度远超预期，外汇储备消耗巨大。如果这种流出速度常态化，中国的外汇储备将面临枯竭的风险。

实际上，外汇管制的加强早已影响到个人。一位正在办理美国投资移民的朋友不久前向我感叹：“钱越来越难出去了，好在我在前年已经转移出一部分钱，不然现在就麻烦了。”

另一位同样在办美国移民的朋友，在去年年初北京楼市未明显回暖的情况下，低价卖掉一套房子，想办法把钱汇了出去，在美国购置了房产，他也庆幸自己“下手早”。

| 致命的自负

相比蚂蚁搬家式的个人购汇，企业对外投资数额动辄几十亿美元，显然更是监管层关注的焦点。

尽管资本外流并不等同于资本外逃，但钱毕竟是出去了，而且很多企业采用的是“内保外贷”的方式（注：内保外贷是指境内银行为境内企业在境外注册的附属企业或参股投资企业提供担保，由境外银行给境外投资企业发放相应贷款）。

2015年11月，王健林高调表示“海外投资的结果确实就是资产的转移，但是资产转移或者在海外投资没有对错之分，只有合法和不合法之分。我们自己辛苦赚的钱，爱往哪儿投就往哪儿投”。

彼时人民币刚贬值3个月，外汇流出有限，因此王首富说这话问题还不大。但是，在监管层针对资本外流准备打一场硬仗的今年1月份，王首富仍然公开强调，万达每年固定有50亿—100亿美元的对外投资，投资侧重在娱乐和体育产业，并且表示投资的首选地是美国，其次是欧洲。

此时说这些话不仅“不识时务”，甚至可以说是致命的自负。

据不完全统计，自2012年万达在海外的第一笔收购——26亿美元收购全美第二大院线AMC开始，截至目前，万达在海外的投资总额已高达2451亿元，涉及影视、地产、体育和文旅等多个项目。王健林曾预计，到2020年，万达30%的收入将来自海外。

值得一提的是，万达几乎所有境外收购都是由不披露负债信息的未上市母公司进行的。尽管万达的负债率与同类公司相比并不算高，且偿债能力较强，但一些境外收购的时机却是错误的，这或许是其撞到监管“枪口”上的主要原因。

王健林毕竟不是老辣的李嘉诚。万达海外投资遭停贷应该是王首富没有料到的，不然他不会如此仓促地贱卖万达旗下13个文旅项目和77家酒店。这笔超出商业逻辑范畴的交易，是万达转型轻资产等原因无法解释通的。

缺乏对局势的预判导致王首富十分被动，即使到现在，也难以得出其已渡过难关的结论。

短短一个多月，王首富到底经历了什么，恐怕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不论是前途艰险，还是峰回路转，此次事件都会难以避免地给民营企业投下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