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车主律师林丽鸿：蔚来自动驾驶宣传涉嫌"欺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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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易汽车8月18日报道

8月12日晚，某企业创始人林文钦驾驶蔚来ES8（参数丨图片）在高速发生交通事故，不幸去世的消息得到了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事故发生后，林文钦家属委托代理律师以及蔚来公司也先后对该事故进行了回应。目前该事故的调查进展如何？双方的争议点在哪里？在用户手册已标明使用风险的前提下，车企究竟是否应该承担相应责任？

对此，网易汽车独家连线了林文钦家属委托代理此案的律师——北京权佑律师事务所执行主任林丽鸿。

网易汽车：目前该事故的调查进展如何？

林律师：现在案件还在调查当中，目前是在等待对车辆进行技术鉴定。

由于鉴定机构对于蔚来车辆并不是非常了解，所以前天（16号）是和蔚来的技术部门一直在开会研究，还没有对于事故车辆进行相应的读取数据和鉴定，目前还是双方在交涉如何开展这项鉴定工作的这样的一个阶段。技术专家之间的沟通过程，交警没有让我们家属和律师进行参与。

网易汽车：在数据提取的过程中，你们对蔚来的工作人员有没有什么要求？

林律师：因为在这之前我们发现了一个比较让人匪夷所思的行为，就是蔚来的工作人员在未经交警同意的情况下，潜入到了停放事故车辆的地方。

网易汽车：现场没有警方跟车主一方的人吗？

林律师：没有，停车场的管理人员也是在他们接触车辆的时候，才发现的，然后问到他们，你是来干什么的？相关的人员回答是说，他在给车辆进行充电。

网易汽车：断电的那个是吗？

林律师：不，他原话是接电和充电，我们有去跟当时停车场的管理员沟通，停车场管理员说当时他们两个人在车辆附近，觉得有点怀疑，就问他们干嘛，他说他们在给车辆接电，他提的不是断电。

这个行为是我们第二天的时候，就13号下午，交警还有家属以及蔚来公司的工作人员一起到现场看事故车辆的时候，他们无意间告诉我们的，就是说其实事故发生当天，他已经在这边有去对车辆进行过操作的。

网易汽车：网上流传的照片是停车场工作人员拍的吗？

林律师：网上的照片其实是第二天，就是有公安在场的那一天，当时是说希望能够去进行数据的读取的情况下，把这个过程进行一个拍照，并不是他们前面一天偷偷潜入进行接电的一个过程。

网易汽车：您怎么看待8月16日蔚来发布的那则声明？

林律师：我看他用了“散布”，“散布”对应的一般都是“散布谣言”或“散布不实的言论”，但他“言论”的前面没有加“不实”，也就是说他承认了言论是真实的，只不过他用了一个比较贬义的词来形容，但是后面他紧接着又承认了，他确实接触了车辆，他说的是对车辆进行断电，那断电也是属于操作之一。

另外，他们单方面说进行了断电操作，但不排除仍然有进行篡改数据和删减数据以及毁灭证据的这种嫌疑。

对于这个行为，我们已经当场向警方要求查处这种违法行为，警方说会结合调查情况，然后予以处理。

网易汽车：您有没有就这个事情与蔚来的负责人沟通，提出质疑？

林律师：（蔚来的一个副总）否认了，他否认说删减数据的问题。前天家属和蔚来的副总其实在沟通现场是有发生过比较激烈的言语冲突的。

对于我们早前提交的要求他们提供后台数据的诉求，这位副总一开始是明确拒绝，接着双方爆发言语冲突以后，他又改口说要经过警方同意才能提供给我们。

在几轮争执之下，他提交给了家属一份不能体现车辆是否有进行过这种自动驾驶和人工操作的这么一个数据。

网易汽车：你们希望蔚来提供哪些数据？

林律师：我们要求他们提交的数据材料，就是工信部要求备案的那几项，有利于还原事故，重建事故原样状况的一些材料，因为我们也咨询过鉴定机构，他们如果要对车辆本身的安全性能是否符合标准进行鉴定的话，是要有几个重要材料的，其中就包括后台的数据以及车辆行驶的数据，还有现场的照片等。

因为现在有其他同类案件的事主联系到我，说他的情况是，蔚来公司的人员也是在事故发生后，就一直在等着那辆车，事故认定还没有出来，他们就已经把相关的车辆直接拖到了汽车维修厂去进行修理。

他的这些操作都让我们有很大的怀疑，认为是对产品责任的一种毁灭证据，就是说不让我们进行相应的追究。在这种情况之下，消费者就是非常的被动。

网易汽车：当时林先生的讣告中提到，事故是在开启自动驾驶功能后发生的，我们是怎么来判断车辆当时的工作状态的？

林律师：他行驶的APP上面就有，用户端它是有的。

网易汽车：事故车辆现在停放在哪里？

林律师：扣押在警方的车厂里面。

网易汽车：那等于家属跟蔚来的沟通基本上属于一个停滞的状态是吗？他们有没有给到一些解决方案之类的？

林律师：对，目前没有。

网易汽车：如果后续蔚来跟第三方鉴定机构对车辆进行拆解，提取出了数据，你们会认可这个数据吗？

林律师：是这样，首先鉴定机构这一块我们可能要求它是具备鉴定资质的，如果没有相关的鉴定经验，我们是会提供出异议，要求具备相应鉴定资质的鉴定机构进行鉴定。

目前这一家是由交警委派的，警方说他们已经联系到了厦门的一家鉴定机构，也具备这种智能汽车比较前端的鉴定经验。

但就昨天的情况来看，我觉得并不是像想象中那样，至少他们对于车辆的数据采集，以及工作原理都不是特别了解，还需要跟蔚来的技术人员有反复的核实，这个过程让我们感受到了，一个是蔚来这边有很多解释不清楚的问题，另外技术鉴定人员这边也对于蔚来车辆的工作原理有很多的不了解。

也是因为这样子，所以现在的鉴定机构和蔚来一直处在这种交涉状态，没有开展相应的鉴定工作。我们也会对于这个问题向警方提出异议，如果是这种情况的话，是否应该要变更一家鉴定机构。

网易汽车：蔚来在《ES8用户手册》上有明确标注自动辅助驾驶（Pilot）“无法实现自动驾驶，要求驾驶时注意力集中”，您觉得这种情况下车企需要为事故负责吗？

林律师：它的用户手册非常的长，非常的专业，大部分人在购车时，是听销售人员给介绍这个车怎么进行使用，在这种情况之下，他的销售人员在给用户进行操作指导的时候，提出的就是说可以实现自动驾驶，包括它有一个目前还没有删掉，我们也都进行公证了这么一个页面，他直接写的是自动驾驶，没有“辅助”两个字，那么我们有个疑问，你在这些宣传页面上全部都没有写你的缺陷，而是在购买以后再告诉大家，用户手册里面有写我有各种缺陷，你这是欺诈，就是欺诈消费者。

消费者要买到的是可以实现高速上点到点的自动驾驶车辆，然后你交付到的是什么？存在各项技术上的限制，不能在高速上进行使用。

民法典明确规定了，像这种格式条款当中的免责条款，如果造成了侵权，免责条款是无效的，要以事实为依据，那么蔚来有几项侵权至少是肯定的，第一、消费者的知情权，第二、对用户的产品质量责任，你是否具备安全行驶？你生产的产品必须要具备保障人身财产健康的基本性能的。

我这边有两个文件，一个是他们直接写的自动驾驶，另外一个是他自己宣传的那些可以解放双手，至少在中国语境里面，我们对于解放双手的概念是没有歧义的，只有一个理解，就是我的手在启动这项功能以后，可以不用再去接管了，它可以自动的实现所谓的点到点到家，因为它非常明确指向的是点到点的自动驾驶，这个是无人驾驶才能实现的，而不是说辅助驾驶能够实现的。这种信息不对称，就会导致所有的这些蔚来车主处在一个危险的状况之下。

网易汽车：现在大家对于自动驾驶的边界，包括过度营销的边界是很模糊的。

林律师：大部分消费者购买新能源汽车的时候，他的理解都是更加的智能化，更加的便捷化，更加的省时省力，更加的安全，但对于这种潜在的危机情况发生之下的安全性，商家并没有对他们进行必要的说明，只是在一些文字条款上面，为了免责，而在相应的部分，不太显眼之处把它进行了标注。

如果说他真的想尽到提示义务，至少应该在启动这项功能的时候，就在屏幕上发出相应的警告，提示诸如“你不能在以下场景下使用，请确认”，那么使用这辆车的人，在每次开启这一功能的时候都是知情的，就会去注意。他把这些写在用户手册上面，那假如说我借别人的车辆来用，我能看到吗？那是不是说如果我不是车主，就要风险自担了呢？

网易汽车：林先生和家人在购车时，蔚来有没有对他们做一些提车前的用户培训？

林律师：这个培训是有的，为什么说会发生这起事故，主要原因就是他们在培训过程当中也没有告知他，相应的哪些情况下不能使用，以至于说用户对于这种模式已经是很依赖了，因为其他正常场景下它都运作正常，只有在特殊场景下发生事故，我们现在目前掌握的是几项特殊场景，比如说在高速公路上行驶，如果说前车是一个静止状态，那就会发生碰撞，还有一个比如说像这种雪糕桶，像这种障碍物，就是只要是静止状态的，甚至比如说前面是堵墙，它都会自己撞上去的，它不会有反应。其实这种设计原理，对用户是非常非常不负责任的，它如果存在这么严重的技术缺陷，我认为它就不应当进行推广。

至少来说，销售一辆车只是二三十万的成本，但它造成的这种人身财产损失，破坏掉了一个家庭的幸福，这个代价远远高于其带来的经济效益。安全是最底层的需求。

网易汽车：事故发生后，蔚来对这个事情反馈是怎样的？

林律师：事发之后我们就感受到了他所谓的虚假宣传里面，也包括了以用户为中心的这样的一个体验，出事之前，所有的这些蔚来用户都是死忠粉，包括本案遇难的当事人，他也是朋友推荐的，他在之前一直在极力的推广，向他身边的人去宣传这个车的性能有多好，包括他一个朋友的老婆刚订了一辆车，交了定金还没交付，也是他推荐的，这种情况之下他对这个车是非常认可的，对于这个企业也是非常认可的。

但很遗憾的是，发生事故之后，蔚来公司对于这个事情的认识，包括我们想要去索取后台数据的这种艰难，就是你一直在向他要，然后他跟你讲我一定会帮助你的，只不过我现在一直在走流程，就像有个人说我要帮你，但是他什么都没做，就是这种感受，他不拒绝你，但是他也不给你解决问题。一直把矛盾转嫁成了说事故的原因是由于消费者使用不当，所以说对于家属这块我们是肯定要替他进行法律上的维权的。

网易汽车：目前家属希望得到怎样的处理结果？

林律师：他们想知道真相，而后进行索赔。

对此，网易汽车也采访了蔚来的工作人员，对方表示，“在调查结果最终确认之前，我们不会再做任何的回应，一切以官方消息为准”。此前，蔚来公司曾针对该事故发布声明称“从事故发生至今，蔚来一直积极配合相关部门的事故调查工作，按程序提交调查所需资料。公司没有任何删改数据的行为，也没有员工被警方传唤”。针对该事件的进展，网易汽车会继续予以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