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极冷不冷?”“不冷,没有北京冷。”刚从南极回来那几天,这个对话几乎成为我和同事朋友见面的问候语。说南极不冷,一方面是季节因素,我去“打卡”的时候正值南极的夏天,也是旅游旺季,游客通常能到的南极半岛,是南极大陆气温最高的地方,今年1月1日的实测气温是零上4摄氏度;另一方面,是全球全暖,最新的数据显示,南极气温今年2月达到史上最高的20摄氏度。如果说“不冷”的初体验让人觉得有点失望,后来在南极登陆、巡游,目力所及那些难以描述的壮丽、神奇则带来足够多的震撼与惊喜,且弥补了以往对“美”认知的空白。
南极第一课,先定规矩
从“世界尽头”的阿根廷乌斯怀亚小镇出发,乘坐12天的邮轮,带着“天地悠悠,过客匆匆”的心情驶向“地球之南”——乘船巡游,这是目前游客打卡南极最常见的旅行方式。这里容不得过客多做停留,它的美,不仅在于距离,也在于时间。
上船后第一个日程安排是集体上课。这堂课要求每位游客必须参加,而且要亲笔签名确认,因为上课的内容关系到游客的人身安全,更关系到南极的生态安全。讲课的是负责此次南极旅游的“探险队长”和他的队员们,队员大都有野外生存、海洋地质、动植物研究和医疗方面的专长,他们来自不同的国家,工作语言基本上是英语,近几年由于中国游客的增多,团队中也有了中国队员的身影。由这样一个十几人组成的探险队作为导游,这是每艘南极邮轮的标配。
“纬度40以上,没有法律;纬度50以上,没有上帝”,这是南极第一课的开篇语,纬度愈高愈是苦寒之地,人迹罕至甚至不至,法律和上帝鞭长莫及;这句西方谚语在今天当然不再适用,南北极都有多种国际公约罩着。对于游客来说,要遵守的规矩也不少:每个人都要知晓救生艇的位置以及广播的安全警报;在船上有固定吸烟区,不能向海里扔烟头等杂物;下船时穿着登陆靴,先踩到消毒水盆里,用固定的硬毛刷刷几遍,上船时同样要消毒刷鞋;不能带任何种子到南极(登陆前随身衣物和背包要用吸尘器处理),当然也不能在南极留下除了脚印以外的东西……违反了上述基本要求,队长以及船方有权中止游客的行程或者罚款。
第一声尖叫献给企鹅
乘邮轮游览南极,船型大小很重要。上千人的大船看着富丽堂皇,但很难保证每个人都能下船与南极零距离接触。我们乘坐的邮轮乘客百人左右,每天视天气情况上下午各下船一次,或登陆,或换乘冲锋舟海上巡游。航行了3天之后,我们第一次踏上南极的土地是在一个叫钟摆湾的地方,游客们登陆后发出的第一声“压抑的”尖叫,毫无疑问献给了企鹅(声音太大会惊到它)。当时有两只南极最常见的帽带企鹅正摇摇晃晃地从海里走上来,仿佛走T台的模特,无视旁边游人的“长枪短炮”和各式手机。“5米”——探险队员提醒游客。这是第一课中重点讲的人与企鹅的安全距离,人靠得太近或声音太大会影响它对回巢路径的判断。但这5米只针对人,如果企鹅主动向你走近,你只要保持不动等着被它路过即可。这些南极的“原住民”近百年来经历了从被屠杀到被保护的命运转折,现在镜头前的它憨态可掬又活泼灵动,成为游人与南极最近距离的“互动”。
如果说第一次看企鹅是“惊艳”,此后一路上就是“未见其鹅、先闻其味”。企鹅在海中以鱼虾为食,上岸后排泄物呈粉红色,腥味迎风飘散。往往船未靠岸,游客们就开玩笑说:“闻到味儿就知道离企鹅不远了”。
冰块里,有千万年前的气息
除了企鹅,游客与南极“互动”的机会并不多,海豹慵懒地晒着太阳,虎鲸跃出海面留下惊鸿一瞥,还有头顶飞过的大鸟,都成为镜头亲密的回忆。现代旅游讲究个性化,但南极个性化的发挥空间极小。十几天航程,每天看到茫茫大海、皑皑冰山,到最后看企鹅都出现审美疲劳,况且邮轮活动不存在自选动作,每次登陆或巡游都是集体活动,最长不超过两小时,所到之处也都是在探险队员划定的范围之内。船上图书馆有几本讲南极旅游的书,共性就是照片比文字多,通识介绍比个人经历多,连引用的段子都“同质化”严重。
新奇之后的“乏味”,这就是真实的南极,但对于奔波在钢筋水泥城市里的现代人来说,再没有一个景点比南极更适合放空自己。南极之美就像大音若稀、大象无形,难以用文字讲述给别人,只能自己欣赏。作家毕淑敏在她的《南极之南》一书中,引述一位船长的解释为自己的“理屈词穷”开脱:人们“过往所掌握的既成语言体系,根本就没见过如此宏大而漫无边际的冰雪,当然无法形容它。”
冰雪无法形容,我却记得一块冰。坐着冲锋舟在冰山附近巡游时,海面漂着大大小小的浮冰,我捞起一块,晶莹剔透自不必说,探险队员示意可以“尝尝”,我咬了一小口,里面小小的气泡破了,唇齿之间感受到的,那是几千几万年前大自然的气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