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品|网易科学人栏目组 孙文文
茜·蒙哥马利（Sy Montgomery）和伊丽莎白·马歇尔·托马斯（Elizabeth Marshall Thomas）是两位特立独行，且富有反传统幽默感的女性，两人在30多年前相遇，当时茜搬家到新罕布什尔州，她的新家距离伊丽莎白只有几分钟路程。茜是名专栏作家，野生动物是她常写作的主题，即将出版她的第一本书，书的主题是大猩猩和研究它们的女性学者。伊丽莎白曾经前往非洲卡拉哈里沙漠与当地的布希曼猎人朝夕相处，并据此经历进行纪实文学和虚拟小说的创作。作为一名热心的动物观察者，伊丽莎白同时还协助动物学者卡蒂·佩恩（Katy Payne）研究大象声学。
当茜的丈夫——也是位作家——霍华德·曼斯菲尔德（Howard Mansfield）在当地报纸上看到有关伊丽莎白的报道后，他鼓励妻子与这位小有名气的女作家联系。不久之后，茜对伊丽莎白进行拜访，请教有关大象彼此之间如何交流的最新知识。
（伊丽莎白·马歇尔（左）与茜·蒙哥马利。）
两人一见如故，惊喜地发现彼此在大自然这件事上十分聊得来。聊天的内容从大象开始，但不可避免地聊到了其他动物，其中包括雪貂——准确地说是茜养的那几只雪貂宠物，伊丽莎白随即表示想亲眼看一看这些萌宠，茜亦十分热情地陪同对方来到自己住处，尽管她担心此时并非最佳时机：茜刚结束为期数月的澳洲之旅回家，旅行期间家里的宠物一直交给护工照料。不巧的是这位护工偏偏对雪貂过敏，弄的如今可怜的宠物对陌生人的亲近并不十分友善。果然，一只雪貂将牙齿狠狠地咬进了伊丽莎白的手上。茜见状连忙道歉，但她随即发现自己的紧张是没有必要的，因为伊丽莎白表示自己完全不介意。这件意外反倒加深了两人的友谊。
日后两人联手在《波士顿环球报》上开设专栏，这些文章在2017年集结以《Tamed and Untamed: Close Encounters of the Animal Kind》为名出版，以下内容即为本书节选。
茜·蒙哥马利：章鱼之爱
暧昧的灯光照在玫瑰上，贝瑞·怀特性感的声音唱着：“你的爱让我无法满足，宝贝……”当天是情人节，为了庆祝这一天，我飞往西雅图去观摩两只章鱼性交。
每年2月14日这一天，西雅图水族馆都会举办“章鱼盲约”活动。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个节目特别收孩子们欢迎。我去的那一天，观众里有150名六年级生和88名二年级生，此外还有好多5岁大的孩子趴在11立方米的巨型水箱前，等待当晚的两位主角登场：30公斤重的雄章鱼“Rain”，以及20公斤重的雌章鱼“Squirt”。所有人都等着看两只章鱼会做出什么羞耻的事。
尽管人们用玫瑰花和轻柔的音乐尽力为章鱼营造浪漫氛围，但并非每一次盲约都能成功。章鱼这种动物一生中的大部分时间里都是独居。往年的盲约中出现过各种事故，一次一只章鱼吃掉了见面的对象（所幸悲剧是在闭馆后才发生的，没有吓倒观众），还有一次出场的雌章鱼临阵怯场，雄章鱼一出现她就喷出墨障跑掉了。水族馆的无脊椎动物学家凯瑟琳·凯格尔（Kathryn Kegel）估计约会成功的概率只有50%。若展览中出现问题，她和两外一名潜水员会进行干预，将两只章鱼分开。两只章鱼加起来有16只触角，3.2万个吸盘分布其上，再加上6个心脏的搏动供血（每只章鱼都有三个心脏），章鱼做起爱来的场景想必将让《欲经》中最大胆的性爱场景相形见绌。不过要说最匪夷所思的动物性交场面，章鱼恐怕还要去据次席。生活在日本沿海浅礁的海蛞蝓拥有奇异的身体构造，每只海蛞蝓同时拥有雄性和雌性生殖器，并且可以在交配时两种性器官同时上阵。相比之下，章鱼的性交姿势并无特殊之处，无非就是男上位或侧入位而已。
“我们的潜水员会引导雌章鱼来到雄章鱼面前。”水族馆主持人向观众讲解。这时凯格尔与另一名潜水员将水缸中间的树脂隔离板拿掉，雌章鱼丝毫没有怯场的样子，她从自己那一侧的水缸挪动身体，朝正在石头上休息的雄章鱼游去。
凭借敏锐的视力和遍布全身的化学感受器，雄章鱼感觉到雌章鱼正在向自己靠近。雌章鱼走近时，雄章鱼体表的颜色从灰色变成红色——这是兴奋的颜色。雌章鱼率先伸开两只触角，雄章鱼离开岩石，投向美人的怀抱。随后雌章鱼被推倒，两条章鱼开始缠绵拥吻，触手相互纠缠，用千万个小吸盘品尝着异性的身体。两条章鱼都变得绯红，激情场面持续了好一会。
（葛饰北斋《章鱼与海女图》被认为是日本“触手色情”的经典之作。）
看完展览，孩子们乘坐巴士离开，很多小孩看起来一脸的疑惑。对他们而言，如果说人类性交难以理解，那么章鱼交配则让他们完全摸不着头脑。两千多年前的亚里士多德这样描述章鱼交配：“雄性的一根触手上长着某种阴茎……它伸到雌性的鼻孔里。”这基本上是正确的：雄章鱼的8条触手中有一条是交接腕，交配时雄章鱼通过交接腕将一英尺长的精包注入雌章鱼脑袋旁的外套腔里。需要注意的是许多人口中的章鱼脑袋其实是章鱼的“身体”，章鱼的大部分的器官都被包裹在其中。
孩子们离开后，两只章鱼停在水箱底部。雄章鱼此时压在雌性上面，体表激情的红色逐渐退去，最终完全变成白色——这是放松的颜色。
章鱼趴在水底一动不动，往来人流的说话声开始吸引我的注意。一对老夫妇走过来，老太太牵着老伴的手，腿脚不便的老头拿着助行器。“它们在交配呢，莱昂！”她告诉他。“这真是美妙的体验！”人类透过水缸观看两只海洋无脊椎动物的在交配——五亿年前，人类和章鱼拥有同一个祖先——轻声感叹：“它们这么安静。”“雄性看起来很愉快。”“它们真漂亮。”“可爱的小东西。”
很难想象还有什么物种与人类的差别比人类与章鱼的差别更大：我们是陆地生物，它们是海洋生物。我们浑身由骨骼支撑，它们一根软骨都没有。章鱼可以通过皮肤品尝味道，并施展变形术穿过狭小的空袭。人类在青年时期结婚生子，并且可以在随后几年里生育多胎。章鱼则是在生命行将结束时才会交配，雌鱼受孕一次可产下最多10万只卵。
尽管两个物种之间有如此多的不同，但至少在2月14日这一天，两只章鱼与人们共度了一个情人节。
伊丽莎白·马歇尔·托马斯：蛞蝓的奇异性生活
人们通常用动物的名字称呼某人以表示喜恶或褒贬。称某人是猪显然是侮辱性的，虱子（louse）一词在口英语口语中也有“讨厌鬼”的意思，若称某人是蛞蝓（slug），意味着他既蠢又无用。我好奇若告诉读者们自己想要一只蛞蝓做宠物，他们会如何反应。“您想要一只蛞蝓？”或许有人会这么尖叫。“要它干什么？”
让我解释一下事情的缘由。连续多日的干旱后，迎来了一场久违的降雨。我去后院查看雨量计，碰巧在湿漉漉的草地上看到五只蛞蝓。其中两只正在交配——一只压在另一只身上——第三只蛞蝓在一旁观望，或许也在想着交配。第四只和第五只分别在几步之外慢悠悠地做着自己的事，放松的姿态显示它们应该是已经交配过了。上一次见到蛞蝓还是几年前，如今时隔多年再次看到这种动物让我难掩兴奋。
（Stacey Sokolis / EyeEm / Getty Images）
蛞蝓又称鼻涕虫，与蜗牛、蛤蜊、牡蛎以及章鱼是近亲，蛞蝓科下面又分很多不同的种类。我只晓得眼前的属于腹足纲软体动物，但不确定具体是哪一种属。之所以将它们归为腹足纲，是因为它们像蜗牛一样靠伸缩腹部的皮肤来移动。蛞蝓步履平滑地向前“滑动”，速度快的有点出人意料。蛞蝓的身体从各个角度看几乎一个模样，很像一根软塌塌的香蕉。不过其貌不扬的身体却很柔韧，能够像章鱼一样改变身体形状，穿过狭小的空洞。向前移动时，蛞蝓腹下会分泌粘液，起到减少摩擦和保护身体的作用。
通常人们见到的蛞蝓都是一个一动不动的褐色椭圆，但我感到吃惊的是，眼前这些蛞蝓密切关注着周围的环境，那两只正在交配的蛞蝓尤其如此。蛞蝓雌雄同体，一只蛞蝓可以同时拥有雄性和雌性的性器官。眼前正在交配的两只蛞蝓，位于上位的那只显然正在扮演雄性，它的尾部有一个细小的灰色突起——非交配状态的蛞蝓身上见不到这一特征——此时正插入身下交配对象的体内。雄蛞蝓对我的靠近有所警觉，从灰色的头部伸出一只眼睛。当我继续靠近时，雄蛞蝓的另一只眼睛也伸了出来。
在通常见到的蛞蝓照片中，蛞蝓的头部常常可以见到两个“V”形突起。每个触角的顶端是一个眼点（eyespot），这便是蛞蝓的眼睛。通过这些眼点，蛞蝓能像我们一样看到周围物体，只不过无法感知色彩。若蛞蝓觉得没必要“睁眼”时，眼点就会缩回去。
如果将眼点伸出的部位定义为蛞蝓的额头，那么另外两个较小的感官触角则是从它的下巴上伸出来，用来感知味道和气味。蛞蝓的整个身体负责感知触觉。除此之外它们听不到声音，但或许能够感受到振动。在我接近时，雄蛞蝓只是伸出了眼睛，而并未伸出嗅觉触角，这显示它的警觉程度并不高。后来它干脆缩回一只眼睛，只留一只眼提防我。
我们通常觉得蛞蝓令人厌恶。确实，这种动物会破坏花坛，或带来其他的破坏，所以我们用脚踩甚或用杀虫剂来杀死它们。但若细心观察，任何生命形式都是令人着迷的。这些小而慢点动物尤其适合观察，你可以长时间观察它们中任何一只的行动，每个动作都尽收眼底。
想想看你可以通过观察蛞蝓学到什么，不是那种站在雨后草地上居高临下的俯视，而是将它们装进一个铺饰苔藓植被的玻璃饲养箱，里面再放入它们喜爱的食物，以及方便饮用的水。我就曾这样从中学习，并观察动物是否会从我身上学到什么。已经有研究表明单细胞生物体能够学习和记忆，鸟类和鱼类也能识别出单个人类的特征，谁知道一只蛞蝓会有什么本领呢？
美国作家伊丽莎白·托瓦·贝利（Elisabeth Tova Bailey） 写过一本精彩的书《蜗牛教我慢慢活》（The Sound of a Wild Snail Eating）来探讨这个主题。那本书写的是蜗牛，而本文写的是蛞蝓，但两者其实差不多啦——蜗牛就是一只带了壳的蛞蝓。这本书让我百看不厌，它展示了一个大多数人前所未知的神奇世界。读完这本书之后，你会发现一只蜗牛或蛞蝓在你眼中也会充满惊奇，甚至也想养一只做宠物呢。
本文来源：网易科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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