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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毅:三峡的168公里 一场找寻自我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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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心中,168一直是一个令我望而生畏的数字,因为那不止是一种害怕,更是一种对前辈的敬畏。当我真正完成这186公里踏进家门,儿子一脸惊喜的看着我,让我在一瞬间突然落泪,我抱着他悄悄抹去眼泪并跟他轻声说爸爸今年不会再出去跑步了,好好陪你。

2年多前当我刚开始跑步时,脚步是那样的单纯,单纯到只是想在操场上甩掉脂肪肝那么简单。那时候马拉松都是那样的遥远,时至今日我最喜欢的跑步圣地依然是北京理工大学操场,那里是我脚步开始的地方,就如同不管我们走多远,心中永远有一个牵挂那就是“家”。

很早时候就知道了三峡将要举办国内首个超百英里越野赛事,之前只是远远的看着很多跑步大神奔跑在UTMB、UTMF……赛道上,充满崇拜和敬畏。在心中,168一直是一个令我望而生畏的数字,因为那不止是一种害怕,更是一种对前辈的敬畏。


那天当微信上“钱坤”给我发来截图告诉我他已经报名参赛,犹豫的我毅然选择了跟他并肩站到起点。每一个梦想的启程总需要或多或少的冲动与莫名!命运似乎总在与你开着不大不小的玩笑,就在完成报名不久,当我踌躇满志的为着赛事做着赛前各种训练时,一次不经意的意外让我的腰伤复发,最严重时,我甚至不能独自站起坐下。那时候我不曾去想腰伤会有多重,而是想到了TNF100当我坐在因为发烧选择退出比赛而坐在路边一个人孤寂哭泣的身影,难道命运就是这样安排,每次当你去追逐一个突破自我梦想总需要你去承受更多的挫折。好在那时距离开赛还有一个月,但是1周后唯一的远距离训练机会“奥森100+”比赛已经显得遥不可及。“奥森100+”如期而至,但是那天从出发那一刻我就知道那已经是不可能。


4圈过后我选择了退出,虽然没有人去怪我,而那一天我也在奥森等到最后一个小伙伴安全完赛,我微笑的面对每一个人,甚至抢过“黑马”的装扮玩耍。其实在那一天,我都压抑自己的不安与愧疚,因为看到那么多的热情还有期许我却又一次选择了“逃脱”,我失言了赛前的奖牌承诺,这也就是为什么当最后一个小伙伴冲刺时,我选择了默默留下看守营地,看到大家的狂欢,我为小伙伴骄傲,却有一种莫名的无地自容。告别伙伴,夜幕早已降临,那一刻我做回自己,没有人会相信落泪能做的只有默默的舔舐伤口,因为最好的告慰就是重新站在曾经失败的“战场”,那时我就更加坚定了“三峡”之行!一周后的上海马拉松我选择了安全完赛。剩下的时间我都交给了积极配合治疗,就在出发的前一天我接受了最后一次理疗,当所有人问我如何时,我都告诉痊愈,只是因为我不想把自己的每一场比赛都变得那么悲壮。

到达宜昌因为有小伙伴“小磊”、“钱坤”前期到达,免去很多领取装备安排住宿的麻烦,听取了赛前技术会,也有幸认识很多一起参赛的小伙伴,在这里必须感谢“薄荷鱼”对大家的热情招待。

赛前因为起点在长江对岸,所以要坐轮渡去起点,稍显紧张的我甚至差点将手机扔进长江,一旁的“党旗”开玩笑说,手机丢了其实问题不大,重要的是强制装备可是有手机的啊!

出发,我跟“钱坤”按照着约定的速度,慢速通过第一个打卡点,那时候的我们选择保守的应对。因为本次赛事遇到了宜昌历史最差季节,连续20多天的雨,组委会放弃了第一赛段的爬升,送给了参赛者一个10公里略有起伏的公路,一切开始看似都是那样的简单。从CP1出发正式进入山路,泥泞马上出现在眼前,但是那时的很好的体能和精神状态让我们更多关注到的是那悬崖的险峻、秀美的山林,当然不得不提的是路边随处可见的橘子树,橘子成熟季节,一开始我还不好意思直接树上摘取,而是捡取地上的剥开来吃。后来遇到朴实的村民他们说要吃随便摘,不得不承认后来一路我吃了好多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橘子。


美好总是短暂的,当我们还只是抱怨上山道路的泥泞时,更大的困难却在下山时出现了。因为连续的降雨,下山的路变得异常泥泞,之前的欢声笑语在此刻寂静,也在此时无数人跌倒,也有无数的人在此刻开始折损了自己的战友“手杖”;在我为别人惋惜的时候一次意外我的手杖也因为我的一次鲁莽折断,而这时我还未到达CP2,也就意味着我最后的150公里只有一支手杖可用,那时失落的心情已经无力言表。

赛道的难度远远的超乎我们赛前的理解,以前参加的比赛,下山很多时候都是比上山会快一些的,而这一次,我们下山最多时候甚至需要1个多小时1公里,而这场比赛,前60公里的爬升占了整个比赛的60%以上,也就意味着我们在前半程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但是那时候我们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分段关门。当我们在深夜到达CP6三峡竹海,也就是50公里组终点时,我听到50公里只有一个人在规定时间内到达终点时震惊了,也第一次意识到时间的重要性,这时候我开始拿出赛道海拔图,发现我也仅仅比赛段关门时间早1个小时而已,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凝重,这时候我跟“钱坤”商量我们需要加快我们的频率,争取尽快到达换装点,以便为后来争取更多的时间。


但是事情总是那样的事与愿违,竹海到芝兰谷仅仅8公里距离却消耗掉了我们更多的时间,当我们再次从芝兰谷出发,我们领先关门时间也仅仅剩余不足一小时。再次出发我知道一切都已经不再简单,泥泞的道路在继续,特别是在山顶穿过隧道我们面临的竟然是一条需要连续绳索下降的泥泞湿滑道路,这时候从一开始就后悔选择错误鞋子的“钱坤”更加步履艰难,而愈发泥泞和高坡度的下坡更让人崩溃。当看到我们距离下一个关门时间还有40分钟,但是我们还有至少2公里距离时,我们商量,让我先行,至少我还能快一些到达下一个打卡点,这样首先保证一个人不会被关门,我们也约定好在换装点集合。临行那一刻,我是想能够一起的,因为之所以来到三峡,我们已经算是彼此的精神支柱,在凌晨时分选择分开各自前行,需要很大勇气,但是现实就是我们必须背负彼此的期望,我需要追赶更多的时间。那一刻开始我再没有停止脚步,而是第一次选择踩着泥泞跑着下山,因为我知道留给我的时间不多,那也是我第一次敢在这样的路况下飞奔起来,而也就是在那时,几次急促下山,因为脚下湿滑闪到并未痊愈的腰,让我在接下来的比赛中,重新背负腰痛。我幸运的仅仅用20多分钟便急速飞下山,到了打卡点,我不想多做停留因为我知道距离换装点还有8公里,到了那里我会暂时安全一下,虽然志愿者告诉我接下来只有消防道而且还是下坡,但是我还是选择上路,并叮嘱志愿者跟“钱坤”说,我一定会在秭归体育场等他。接下来我一路再未停歇脚步,当我踏入体育场打卡时,我遇到了壹季的老陈,令我诧异,理论上他应该领先我很多,我也是在这时候才发现,我原来已经从103追赶到了62名。而关门时间还有2个小时,我知道我可以好好休息并且等待小伙伴的到来汇合,因为我知道只要下了泥泞的山路,小伙伴也会很快的追赶过来。


当我完成换装我收到的消息竟然是小伙伴的被关门,在那一瞬间我是崩溃的,因为突然会有一种孤独无助的感觉,脑海中不停的反复,我们一起并肩走过来最难的60多公里,却不能一同为最后的坚持努力!这时候我知道我必须完赛,因为我没有失败的理由,不是自己有多伟大的带上什么寄托,只是觉得我们一起来到这里,至少需要完成我们的期许!


我感谢命运在这个时候安排老陈出现,接下来我们成了并肩的战友,如果说没有老陈我是肯定不会最终站到终点的拱门下的。因为接下来一路,老陈不断的传授给我他的各种经验,让我知道在何时节省体力,何时加速向前。当然最令我惊奇的是他竟然像蓝胖子一样,每跑多远会变出不同的干果、糖果……各种补给,他不停的塞给我强迫我吃下去,告诉我补给的重要性,你不得不承认这些真的有效,让你始终保持一种饱腹感还有体力的恢复。老陈必须是一个好的队友,一路上他热情的跟经过的村民交谈,甚至有一段跟村民说:“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有病?,对,我们就是有病,最近没吃药”。


偶尔的玩笑会让你忘却身体的疲劳,带着这份难得的陪伴我们从黎明跑过中午,一直到下午我第一次出现了疲倦困意,也就在此时我的一次不经意将左脚拧到,此时已经距离比赛开始30小时,我告诉老陈我已经跟不上你了,我需要减慢节奏,让他先行,虽然他百般的不同意,但是我一再坚持让他按照自己的节奏前行,并答应我一定会让他在终点见到我。老陈临走前跟我说:“不要距离太远,因为这个时候你也是我的动力”。接下来很长时间我会尽量跟住他,他也会不时回身大声的呼喊我的名字,我也尽量回应。最远一次,双狮岭和吴家包那段赛道,他甚至隔着山看到我并呼唤我的名字,后来他跟我说“我就是眼神好”,那时候朋友的呼唤是对自己莫大的支持。最令我感动是当我从双狮岭下到山底路过村落即将开始赛道最虐的一段900多爬升时,一个村民拦住我说“你是叫柳毅吗?前面一个姓陈的给你留了东西在这里”我一看是一个能量胶,我想起来老陈曾说最后两座大山我们每个山用一个胶顶过去,他竟然细心到连这个都没有忘记!那时候你已经没有什么理由去拒绝自己继续向前。


因为身体的困倦和已经肿起来的脚踝,我又浪费了很多时间,到达吴家包我也仅仅剩余1个小时的关门时间,短暂的休息我必须匆匆踏上路程,而这时我大意的以为接下来的下降会为我节省更多的时间,但是事实总是令人失望透顶,近似于垂直下降的山坡,让人崩溃,看着流逝的时间,我再一次选择飞降,脑中什么都不敢想,只反复告诉自己看好前面的路快速下脚快速前行,就这样在踉跄中飞速下山,而每一次踉跄都在伴随着腰伤的疼痛,每一次落脚都是脚踝钻心的疼痛。下到山底很快便是补给站,而就在这里我遇到了接下来整晚的伙伴“老宏”。因为天色将晚我们选择并肩前行,我们知道只要翻过最后3座山,剩余的21公里公路将不再是天堑。因此所有的目标都是用尽全力爬过最后的CP14,一路因为我们一直比关门时间早一个小时左右,不敢大意。每次休息都严格控制时间,而我们俩的速度还有对每个补给站的休息策略出奇的一致,所以接下来虽然有很虐的赛道,但是稳定的“老宏”却一直稳稳的在我前面开路。当最后我们走在峡谷中大家都以为出了峡谷便是CP14胜利就在眼前,但是我催促跑起来,因为赛道海拔图明明还有200多的爬升没有完成,幸亏我的坚持,我们没有松懈,当我们跑进村口有志愿者告诉我们顺着荧光条爬上山顶,找到CP14,那一刻虽然有心理准备但是真的是接近崩溃的,因为2:30关门,而当时已经1:40多,那时候老宏、老龚我们三人像疯了一样,因为你要知道已经完成了150公里如果在这里被关门,那会是怎么样的懊悔!当人接近疯狂,你不知道会爆发多大的力量,这个时候疲劳、困倦、脚踝、腰伤都已经无暇顾及,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到达CP14,200多的爬升,3公里路,我竟然仅仅用了20多分钟便到达打卡点,当到达打卡点时,我竟然发现自己是第26个到达,我在想那得有多少人会遗憾的关在这里(后来据说组委会改变,让到达这里的都可以继续比赛,也算也是人性化的体现)。到了这里,我跟老宏说你先走吧,我的任务基本完成了,我要大休了,因为我有5个多小时去完成最后的21公里公路。


最后21公里带着各种伤痛和困意我真的竟然用了4个小时才艰难的到达终点,这中间我甚至拿出手机看“跑男”来转移注意力步行前行。当我在距离终点还有不到2公里时遇到来迎接我的“钱坤”时,我其实是特想跟他拥抱的我想告诉他我是带着他那份一起跑下来的,但是有些东西可能并不是我善于表达的。当终点拱门出现在眼前,“钱坤”说想好冲刺姿势,接受属于你的时刻吧。我曾想过听到终点喊到M156号柳毅我会激动的落泪,但是那一刻我选择了跟好友的拥抱。因为我知道这一路,我遇到了太多的温暖,你不知道自己会走多远,但是因为有他们你却在蹒跚中走到最后,或许没有那么辉煌,也不想把自己的一个比赛描绘的多么悲壮,但是那一刻我告诉自己我做到了信守心中的那个承诺!


回到酒店小磊、豆包、张颖给予了各种vip待遇,一直到晚上火车回到北京,在他们三个人面前我变成了“弱小”,我感叹我真的荣幸有这样的朋友,感谢有你们存在。当然不得不提好多没有在宜昌在三峡的朋友,他们在微信中关注着我的动态,并在赛后第一时间送过来祝福,真的很感谢你们,其实在半程我曾经打开手机看到你们鼓励和关心,请原谅我的没有回应,只是因为我想用完赛来给你们最好的回报!同样感谢有你们!


不得不提的是赛事中得各种花絮:志愿者绝大部分来自当地农民,但是却因为他们的淳朴善良,让我们享受到了有史以来最好的赛中补给和招待,甚至有的老乡因为看到我们在他们补给站只有泡面、粥、面包、水果(其实已经够丰富了),主动支起锅为大家炒菜还蒸好了米饭,烤起了红薯!真心感谢组委会和志愿者的付出,长达46小时的赛程,细致周到的补给(甚至有自助餐做补给),完美的赛道标识布置,让你不得不感叹组委会的用心。不过唯一的小小的不足是,为什么要给我们送那么多距离和爬升,这次比赛可不止168.5公里,我的手表中间有2个小时没电了,还记录了183公里……看来组委会是真心让我们不虚此行!


就如同最开始说的一样,我们每次出发都会回到那个起点“家”,当我踏进家门刚打开外面的防盗门,抬头突然看到小麦兜推开房门,一脸惊喜的看着我,他闪烁着微笑的眼神和不由自主拍起来的小手,让我在一瞬间突然落泪,我放下所有东西第一时间给了他拥抱,或许他不会懂为什么见面要落泪,但是我知道,因为比赛其实亏了“家”太多。除了工作也没有更多的时间去好好陪伴家人,也更没有好好的去担负一个父亲和丈夫的责任!我抱着麦兜悄悄抹去眼泪并跟他轻声说爸爸今年不会再出去跑步了,好好陪你。我心里也在告诉自己,明年带上麦兜和爱人我们一起去用脚步看这个对他来说还那么未知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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