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厦门,都是煎蛋

2017-07-29 17:13:24
7.7.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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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诸事缠身,很累,太太也深以为然,她有些担心。

严重的失眠症再次袭来,我又重新吃上了思诺思。

“休息几天吧,你去玩下,放松下。”她说。

我内心雀跃,面色担忧,“你一个人在家没意思不?”“别演了,”太太嗤了一声。

于是我呼朋引伴,惜乎应者寥寥,花皮说:“老大,这个月走不开,下月陪你去浪,好不?”

啷鸡说:“我家在搞拆迁,要盯着啊。”老友老三说,“你疯啦,我二崽才生出来,跟你去玩,老婆会杀了我。”过了一天,他又打来电话,“两天的时间可能挤得出来,说,去哪里。”

我期期艾艾地说没想好。

“没搞错吧,我理由都没得编。”他气急败坏地挂了电话。

于是我来了厦门,一个人。不过是跟着记忆的轨迹。从前来过,再来看看,喜欢这个地方,安逸又悠闲。

沙茶面

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这里是我和太太结婚旅行的第一站,彼时,海沧区还是一片渔村。但鼓浪屿已经被神话了,各式的别墅,旧居,海峡对面的金门,反攻大陆的标语,郑成功像的忧郁神情,以及据说是夜深人静后的钢琴声。那一回,到了厦门,我们是直奔鼓浪屿,那时候还不会网络订票,请太太的姐姐帮订的。据说无敌海景大床房,才两百多,超值。

待到入住,货虽对版,又什么都不对,称得上很厉害的广告文案了。酒店的前身是一所小学,没有电梯,我们一层层地爬楼梯,经过一间间教室间隔出的房间,直奔顶楼。

顶楼的阳台上,有一个小屋,就是我们的房间。床是榻榻米,水压不够,洗澡淅淅沥沥,小屋周围都是盆景,盆景中挺立着一根根管子——排臭管,蚊虫纷飞,开不得窗。

360度无敌海景不假,站在阳台上,整个鼓浪屿尽收眼底。决定第二天换房,然后去吃晚餐。

太太是很看重仪式感的一个人,但那天晚上我们吃的是沙茶面。是因为,我想吃吃看,真正的沙茶面,是什么样子的。

距今将近十六年以前,我和学别几乎每周都会去吃沙茶面。

学别是我的同事,也是单位宿舍的邻居,爱玩游戏,我们常常相邀去打币(游戏机)。

发工资时,我们邀着去八一路的城市英雄打币。三国联机,钓鱼,双截龙,拳霸,他都是高手。还有刚刚推出的射击游戏,生化危机还是什么,下压加子弹,踩踏板射击,学别是把好手,手脚灵活。几次不加币通关的纪录都是他创的。

在那里玩半天,旁边有个塔克堡,当时挺火,能吃套餐,装装小资,解决了我们午饭问题。

然而多数时候,我们是在桔园巷子里的游戏厅玩,便宜,但机子少,学别带着我一遍遍地通关,大有睥睨群雄的势头。

“格别,玩游戏你不行。”学别牛逼哄哄地说。

我不置一词,摇着操纵杠,猛按攻击键,淡淡说,“点根烟来。”

学别掏出两根烟,塞嘴里,都点上,吸一口,拈出一根递给我。“打噻,赵云要死了!”我叼着烟怒斥。

玩累了,我们就去吃点东西,游戏厅旁有家沙茶面馆,一个福建小伙开的,说着蹩脚的普通话,“兄弟来了,要鸡蛋不?”因为是熟客,他只问我们面里要不要放鸡蛋。“

你们坐,我‘气()’做面。”小伙往厨后走。

面端上来,是筋道的碱面,加了沙茶酱,几星素菜,一个溏心蛋。桌上的辣酱加两勺,开吃。

沙茶酱的味道有别于味精,像海鲜一般的甘甜,有一种自然的风味,一口汤面吃进嘴,新鲜的口感加上重辣,就像同时遇见新知旧友,清新与甘淳、温润与暴烈在一碗面里中和,居然互不抢味,我每次都会吃到连面带汤一扫光。

这样的时间持续了一年,即使是学别交了女朋友后,也没有改变。

学别是个帅哥,个高面削,有棱有角,薄薄的嘴角上挑,或轻佻、或不屑,头发略卷,显出几分不羁。

正是好玩年纪,玩游戏之余,我们常常去泡吧,他的女友想他,粘他,却总找不到他。即使找到了,也常常扶得醉人归。女友隐忍了一段时间,生气了,给他的所有朋友打电话,警告。最后,每每找不到他,就给朋友们一个个地打电话找他。

“我干了什么错事,她要这样对我 。”某一次酒后,学别恨恨地说。那一天,女孩打了他许多电话。他都没有接。

第二天,他请女孩吃饭,在自己家里,买了一只烤鸭,做了几个菜,开了一瓶红酒,就像一种仪式,他与女孩碰了一杯,“是我对不起你,我们分手吧。”女孩一口没吃离开了,学别上楼敲我的门,“有酒有菜,来吃咯。”彼时我还不太会喝酒,几杯下肚,醉得七荤八素。

那个女孩是学别的初恋,此后他又谈过几次恋爱,都谈得恹恹的,似是对方倒追,他又正闲,就谈谈,最后都无疾而终。

然而学别还是一群玩伴里结婚最早的那个。在学别婚前,兄弟们请他喝了一顿酒,庆祝他脱单,喝高了之后,他开始详述追女友的细节,他与妻子的初见非常偶然,那一天他陪一位朋友去看房,在售楼部见到一个女孩,“我像被电打了,”学别说,“忽然紧张得要死。”我们啧啧称叹,难得他也会紧张。

学别掰碎了说,说得满面红光,好像每一次约会他都记得,我们应和着,由他高兴。在他的描述里,有将近半年的时间,两个人的约会都是小心翼翼,彬彬有礼的。

“那一天,她来我家看碟,忽然停电了……”

“不要说了!”大家齐齐喊道。

学别如今是某部门的中层,忙完工作就回家带崽,很少应酬,彻底成了一个居家好男人。闲时打打羽毛球,身材居然保持了。偶尔出来喝喝酒,抚今追昔,都道从前又傻又疯,只知道玩,却对于各种往事津津乐道,我们偶尔也逗他,“那晚停电了,后来怎么了?你们有没有谈人生、谈理想?”

桔园口子的那家沙茶面馆开了两三年,没有再开。算起来,我又有六年没有吃过沙茶面,印象里的沙茶面,十六年前的口感润一些,六年前和太太吃的那碗,却比较淡。大约厦门人不能吃辣吧。

这一次,到厦门的飞机误点,夜间才到,到酒店办理了入住,我下了楼,去周边逛了逛,顺便解决晚饭,在酒店旁小街的沙茶面馆,我点了一碗沙茶面,面端上来,浓稠泛红的汤汁,鱼蛋、猪肉、米血、豆腐、青菜盖在筋道的面条上,一股熟悉的香味扑面而来。桌上有黄辣酱,拉过来,挖了两勺,拌匀了。一口吃下,我的毛孔倏地张开了,汗水顿时满额,厦门人真体贴,这是海南黄尖椒啊。

巴浪鱼

第二天中午上的岛(鼓浪屿),正是最热的时候,又逢旺季,四处都是拖家带口的游客,毒辣辣的太阳当头,买票、排队、坐船,像被赶猪猡,我盲然地随着人流转,感觉身上的汗像水一般地淌下来。

从嵩屿码头走到菽庄花园,如织的游人与我一般是在自虐,忽然觉得这是一个减肥的大好机会,烈日炙烤出大量汗水,还煎出二两油。是的,那时那刻,我就像一个行走的煎蛋,每一个转弯,都是翻面。

我是在菽庄花园往上走不远处遇见的老卢,他着一件黑色T恤,瘦削脸上两条浓眉,坐在遮阳伞下,叼着烟,悠哉悠哉地喝着功夫茶。见我驻足,他招呼着,“吃饭吗?有面有炒菜!”

其实我已经被晒得没有食欲(当然这对一个数月暴走,胃口却越来越好的胖子简直是个奇迹),停下脚步,不过是在想,要不要回去,回酒店吹空调,泡一壶酽茶消暑,太太不知从哪里听来一个理论,越冰的东西,越上火,反复灌输洗脑后,我也就信了。

我有些馋他的功夫茶,走上台阶,他的餐厅是一个小门,门里不知宽窄,前坪却大,摆着好几张食桌,都立着遮阳伞。

我在他邻座坐下,“有红茶吗?”我问。

他一愣,大约没有想到我不要吃饭。旁边的伙计倒是答得快,“有茶,八十一壶。”

“那一杯呢?”

他又愣了,还是伙计机灵,“一杯十五。”

“那来一杯。”

伙计进了屋,我掏出烟来,点上,给老板敬上一根。

他摆了摆手谢过,另一只手又扬了扬,示意正在抽。又忍不住好奇,“哪里的烟?”讨过烟盒去看。

“湖南的。”“湖南烟我这也有卖,没有你这种。”老板说。

伙计端来一杯红茶,大纸杯装,怕是高碎,汤淡色浅,我小口啜饮,不作声,荫凉下,海风吹来,汗渐渐收了。

“湖南好玩不?”半天静默,老板忽然问。

我说了一些景点与特色,他似乎并不满意。

“酒吧好玩不?”他期期问道。

“音乐砰砰响啊,我都受不了。”我哈哈笑。“不要怕吵,有靓女看,洋酒要正宗就好。”他也笑。

话匣子打开,原来老板也极爱聊,我知道了他姓卢,听他断续地讲着这个岛,“岛上户口,只出不进呐。”,“这些年繁荣了,以前啊,冬天,晚上七点钟,路上就没什么人了,走在路上都怕嘛,好多坟的。”,“后来出了政策,死了人,葬到厦门去。”,“老居民啊,家家差不多都认识,除非你不出来走。”

“你是自家做餐馆,怎么不租给别人呢?”我有些诧异。

老卢笑笑,不答。

茶快喝完了,杯底少得可怜的碎末。

我点上一根烟,想了想,又让他,这一次,他接了。抽一口,默了默,说,“这烟好!”

“我有一个朋友,有鼻敏感,只抽这个烟,不打喷涕。”我说。

“那就不要抽啊,也是噢,有瘾不过瘾,很难过的呐。”老卢哈哈笑。

汗收尽了,茶喝光了,饿意就上来了,“卢哥,老实讲,你这新鲜的有什么?”我问他。

他一愣,想了想,“黄花鱼新鲜,酱油水煮,好吃。”黄花鱼哪里都有,我并不喜欢,又问,“还有呢?”

老卢想了半天,“巴浪,巴浪是新鲜的,刚进的,是野生,这种鱼养不得,烈噢,出水就死。”

“怎么卖?”

“50四条,酱油水、清蒸、红烧都可以。”

“给我来一份吧,红烧、重辣!”我笑眯眯地望着他,“要新鲜啊。”“放心,”他站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要不要配碗白饭。”

“要!”老卢吹嘘他在新加坡赌场经历时,鱼端上了桌,约十公分长的四条(这种鱼长不大),红烧,有大葱、有蕃茄,据说重辣,我没有吃出来。鱼做得不错,鲜,恰到好处地去了腥味,鱼刺较多,我拔着刺,想扔进桌上的纸杯里。

老卢制止了我,“为什么要扔杯里?”

“茶喝完了啊。”我说。

“喝我的。”老卢豪气地端起杯子,将杯底往坪中一泼,拿起他的壶,汩汩倒满。

我连声称谢,端起一喝,茶酽汤浓,这才是红茶嘛。一碟菜,一碗饭,许是好吃,许是饿了,我全吃光了。

茶足饭饱,我掏钱结账,“给你打折。”老卢挥了挥手,一脸义气,“给30块你走。”

我笑嘻嘻地买单,老卢聊得却意犹未尽,找钱的功夫,仍在说着,“你说为什么不租给别人,自己做也算是有点事做,不闲,对不对,闲下来慌啊,生意不想做,天天赌钱,金山银山也变土,再说了,”他挤挤眉,嘴巴朝里努了努,“不能让家里那个长头发(老婆)的知道我赚多少,租出去,合同一签,金额写得明明白白,如今赚多赚少只有我自己知道,才有钱玩嘛。”我听得哈哈笑。

海蛎煎

太太带着儿子在第三天过来了。我们再次上岛玩。

儿子5岁了,看到沙滩雀跃不已,他喜欢在沙滩上挖洞,找贝壳。临时在路边小店买了把小塑料铲,五元钱,让他挖砂。又买水,给儿子买顶小草帽,守店的是个半老老头,乐呵呵的,“不讲价,微信支付宝都可以。”一指墙上,墙上贴着二维码。做了他二十几块的生意。

太太带儿子上了沙滩,在树荫下挖洞。我在老头摊前,喝冰水,聊天。老头从里头搬出张塑料凳子让我坐。

凳子有些破了,我小心翼翼地坐下,怕压垮了。“等下借你地方洗脚啊。”我远远看着儿子脱了鞋,在沙地上踩着。“旁边有水,3块钱一壶。”老头笑眯眯地一指店旁,店旁的空地上摆着一溜塑料壶,都装着水。

“真会赚钱。”我冲他竖起大拇指。

“岛上吃海鲜,会不会宰客。”我问他,敬了他一根烟。“明码标价的还好,”他接过烟,默了默,又说,“岛上吃,当然要贵呐,中间环节太多。”

已近中午,太阳曝晒,玩得十几分钟,儿子一身就湿透了,太太不准他玩了,换了身衣服,跟老头买了壶水冲脚,接着走。

经过一个又一个的海鲜摊,儿子直道饿,我们没有停留,往山上走时,在上行的小巷里有个路边小摊,一位穿工装系围裙的老头,一身干干净净,支着电锅,在卖海蛎煎。

见我们经过,大声招呼,“原住民的海蛎煎啊,好吃的。”见我们望他,方方正正的脸上带着笑,不卑不亢地招呼着,“炒面、炒粿条都有,鱼丸汤要不要来一碗,很清淡的。”

“海蛎新不新鲜?”太太问。

“新鲜的,你看看,”他掀开身前的泡沫箱,海蛎肉在碎冰上躺着,个虽不大但是鲜亮饱满,“这个冻起来就不鲜了,冷藏保鲜,我不骗人的。”

“来一份。”老板笑着应了,电锅点起,油烧开了,捞一小把海蛎,放进油里煎,锅铲翻几下,又倒入葱末、苞菜碎翻炒,略倒些盐调味,地瓜粉调成糊状浇上去,煎得滋滋作响,浓香在不宽的小巷子飘散,引得游客们驻足。

最后,打一个鸡蛋,搅匀了,给它镶一层金边。海蛎煎碟子装起端到桌上来,像一个熟透的向日葵,夹一筷子吃下,调料放得不多,地瓜糊焦香滑嫩,包裹着海蛎的鲜、苞菜的爽甜,鸡蛋的鲜味都被比下去了。这大约就是传说中的古早味吧。

我和太太吃得不歇气,儿子也受了感染,不愿吃海蛎,拿筷子夹蛋和地瓜糊吃。

吃着吃着,也停不下筷子了。我们又点了鱼丸汤和炒面炒粿条,都是老板力荐的,原本只点鱼丸汤,“我家炒面好吃,不用海鲜炒收你十五,用海鲜收你二十。”

见我犹疑,“这样,面和粿条各炒一半给你,好不好?”我应了,其实我是不想在一个摊上吃饱,才点得节制。

老板踩上凳子,手伸进巷墙顶的围栏,那后头藏着一个大泡沫箱,鱼丸、面、粿条都在里头冰着,他拿出要做的份量,其余的放回去,老板做事精致、有条理,看着慢,其实快,鱼丸上水煮,放紫菜,出锅加葱花,什么调味都不必放,自有鲜香。

过往的游客问,“你的海蛎煎好吃嘛?”“好吃,他家的海蛎煎不错的。”太太抢着答。

客人就坐下了。“老板就住这里?”我问。

“是噢,这是我家啊。”他指着后头,一面应答着其他客人的邀约,往来的人客又留下了几个,老汉有些得意,“我家的海蛎煎是好吃啊。”炒面炒粿条,不过是鸡蛋、苞菜碎和着一起炒,加海鲜也是加几丁冻虾,加几星盐,再倒点生抽翻炒,几乎原味。

“老板,你家小孩多大了?”太太问。

“哟,上大学了。”老板手下不停。

“那不是每年带同学回来玩?”太太笑。

“是噢,每年都带。”老板愣了愣,摇着头笑。粿条有些像米粉,炒面、炒粿条也偏清淡,倒挺合儿子味口,拌点蕃茄酱,他吃了大半碗。

三人分食鱼丸汤,是老板自家做的,大小不一,倒不惜料,我把汤底都喝光了。走时,摊上的生意已经旺起来,简单地打个招呼,我们离开了。再往前走,前面的路边也有海蛎煎,都是二十五、三十一份,点了一份,边走边吃,也许冻过,并不鲜,没有吃完。

海燕窝

看到那个中年人,是我们在海天堂构看完布袋戏,往龙头一号走时。

鼓浪屿上小巷纵横,第一次上岛时,我顺着荫凉人少处走,成功地避开了所有景点,可带着儿子却不同。总想带他看看繁华风物。

而太阳依然毒辣,我们顺着墙下荫凉,一路走走停停,三人中我最胖,身上的汗反复地出,又不停晒干,蓝T恤上许多处起了盐渍,泛着白。路边树荫下,一面墙开着个窗口做店面,一位瘦瘦的中年汉子坐在店内,面前的窗台上两个大盆,右手侧一个盛冰块的小箱,店面虽小,招牌却是木牌匾,透着精致,近前一看,右侧的大盘盛的是龟苓膏,左侧水泡着浅黄果冻质的小块,中间缀着切成薄片的鲜柠檬,却不知道是什么?

“龟苓膏解暑,来一碗。”太太说。

“好,”中年人麻利地盛上一纸碗,舀上冰块,“海燕窝也解暑的,还温润。”

“怎么卖?”我问。

“龟苓膏十块,海燕窝十五。”

“来一碗。”儿子拿塑料勺舀舀这碗,舀舀那碗,将吃做玩,捣弄得不亦乐乎。

“小朋友可爱噢?”老板窗里探出手,摸了摸他的头,“你们哪里的?”

“湖南。”

“湖南不得了噢,前阵子遭了水灾噢。”老板啧着嘴,“我看了视频,城里淹水了哇。”“还听说有女人抱着孩子看大水,拍照,孩子掉水里,手机抓住了。”老板皱着眉,“这女人要被老公打死吧。”

“雨下个不停,天灾啊,”我说,“好多人上堤救灾呢。”

“别人怎样我不清楚,”老板笑,“要说有用,还是当兵的。”

“去年莫兰蒂(台风)来的时候,就这条路,”他指了指店前,那是一条三米宽的水泥路,“刮下来的树枝树叶堆得一两米高,我就想,这要是请人,估计也得三天才清得干净,当兵的过来,就是这里的驻军,鼓浪屿上好八连,连长一声令下,这条路,上午给我清干净,当兵的二话不说就干啊,还要讲究军容,长衣长裤戴帽子,左右扒拉一大抱树枝,抱着就走。这么大的一截树,”老板双手比个大海碗,“两个当兵的一扛扛到车上去。”

“也有公务员救灾,有些做,有些演咯,我看见一女的,两根这么细的树枝,手指拈起来,扔到边上去,”老板比了个兰花指,笑呵呵地,“旁边有人咔咔照像,照好了,入档案。”老板摇着头叹。

“还得靠当兵的,军官带头做,不是站在边上指挥哇,真的是厉害,就一个上午,这条路就干净了。”老板啧啧称赞,“我一看,完事了,和老婆一起,七十斤海燕窝,抬过去,请他们,敞开吃。没得说,人家是真帮你办事啊。”

“那个军官也高兴,‘大哥给我们送吃的来了,排队。’”老板手一扬,仿佛眼前一队士兵,“当兵的立刻排队,一个个领,吃完了还有人收碗,纸碗叠一摞,扔垃圾桶。”“都是十八九岁少年人,家长要在跟前,看孩子这样吃苦,心里痛不?”老板说着,“说句实话,人家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不要说别的,有兵在这里,我心里就踏实些。”

上船离岛时,挤挤搡搡,正值旺季,人多得离谱,我一手抱儿子,一手拉老婆,傍晚没那么晒,太阳依旧毒。

“没点秩序咯?”我抱怨着。旁边一位游客听到了,笑嘻嘻地问,“是不是不想来第二遍?”

“也不是。”我说,想了想,“至少,在厦门过马路我过得趾高气昂!”他哈哈大笑,连连点头。(厦门交规严格,行人过斑马线,汽车不让,扣三分,罚三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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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golo
插图:VC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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