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张海荣的《从潘掌出发》)
我想张海荣最初本无意做诗,但正如妇人十月怀胎自会一朝分娩,春种夏耘必然瓜熟蒂落一样,诗人吟哦天地绝非为附新诗强说愁,而是故土的召唤,家国之所系。
在每一个国人眼里,黄河是中华民族的摇篮,巍巍太行是中华民族的脊梁。这里的每一座山峰、每一条沟壑,乃至于一土一石、一草一木,包括地处太行腹地的潘掌,是炎黄子孙穷通化育生生不息的精神家园。张海荣生于兹长于兹,得祖辈父辈诗意山水之血脉基因,从太行山浑厚苍茫的大千世界,获取厚重深沉的精神滋养,借以建构属于自己的诗歌家国:“一些事情罗列起来/密密地排在我的眼前/用尖锐如刀的目光/扫过”(《春雨初来之八》)。在诗人笔下,春雨不单单是一种自然物象,一种纯粹的情感附着物,更多凝结了与生俱来、与世俱来的人生况味和哲理。然而诗人竟如一个大山的孩子,营造了一个又一个素朴凝重的诗歌领地,却把睿智的思想光芒深藏起来:“我郑重地站着把铅笔/我的武器攥紧/停滞是忧伤的美丽没有夜鸟/寒冬的梦春草一般疯长”(《冬夜》)。“哪怕你只知道迎面进村的山冈叫龙天庙/任一个潘掌人就知道你是这里的传人/他们就会为你盛一碗漂着苇叶的苇根水/欢迎你回家”(《龙天庙》)。
细读《从潘掌出发》,感觉在当今纷扰喧嚣的时代语境下,写诗似乎成了稀松平常不过的事情:山腰上的野蜂、守护在水井钵测的水蛇木、李老爷子的烟袋、父亲的磨刀石、山上的庙宇、河床里的知了、少女的指甲红……一人一事,一草一木,一山一梁,无不信手拈来,随手入诗。但天地万物虽被诗人驱遣笔下,但无一不是清纯虔诚、与众不同的“这一个”:“种下槐树的兄长早已离去/傻傻的槐树依然年年绽放”(《五道庙槐树》)。“黄蜘蛛错过了前世再不能错过今生你不来/头伏怎种萝卜乖乖的谷子也拒绝怀胎”(《七里沟河床》)。诗人敬畏天地,仰视万物,用生命的激情勾勒太行山史诗般宏大庄严的冰山一角,书写他对脚下这片土地的热爱和思考。就像诗人艾青唱的:“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读张海荣的诗歌,即便看来轻松琐碎的话题,你都会读出生命的不能承受之轻,读出灵魂深处的震颤律动。“你请我跳舞/我说不/我只会走路/你请我唱歌/我说不/我只会说话/你请我边走边聊/我说不/我瞌睡的要命”(《无题》)。而一些具有古典审美特质的诗歌意象,则被诗人赋予新意,体现了对正义和良知的守望:“如果老牛会唱歌/田野中就会有许多人/失踪的爱情就会有着落/如果人们懂得反刍的意义/就不会将遗失的爱/交给老牛去咀嚼”(《爱情》)。
诗人之所以成为诗人,他什么时候都戴着沉重的镣铐枷锁,忍受着巨大的精神痛楚,固守着自己的诗歌领地、家国情怀。
韩慕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