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交崇拜是和生殖器崇拜密切相关的。对人类来说,性交当然是一种本能,在原始初民十分艰难困苦的生活条件下,性交是他们的一种很大乐趣。古人曾经形容性交的快乐为“欲仙欲死”、“飞腾精魄”。《诗经·台南·草虫》描写性交时的快乐心理:“亦靓既止,我心则降,……我心则说,……我心则夷”。原始初民不知道性交怎么会这么快乐,认为其中一定有神力或魔力在,于是性交崇拜就由此产生了。
性交崇拜很容易和生殖器崇拜结台在一起,因为原始初民不难发现,性交是男女生殖器接触的结果。
可是,在一段很长的时期内,他们还不能把生殖和性交联想在一起,认为这是两回事。以后,随着认识的发展提高,认识到由于性交才能生殖,把二者合为一体,于是,性交崇拜进一步被强化了。在生殖器崇拜一性交崇拜——生殖崇拜三者之中,性交崇拜似乎是一个枢纽:生殖器是为性交服务的,而由于性交才能生殖,所以性交实在是个关键。由于人类有生存和繁衍两大基本需要,如果没有性交,生存的一个重要快乐来源没有了,繁衍后代也不可能了,人似乎活着也没意思了。中国古代有所谓“五刑”:刑、劓、腓、宫、大辟。刑是在脸上刺宇,劓是割去鼻子,腓是砍断胫骨,宫是割去生殖器,大辟是杀头。
其中大辟是最重的刑罚,因为这使人不能生存了;宫刑是次重的刑罚,因为人受此刑虽然还能生存,但是不能繁衍后代,而且不能享有生活中的一种重要的快乐。由于受了生殖崇拜观念的影响,那些遭受了宫刑而不能生育后代的人十分痛苦,甚至生不如死。
由于性交崇拜观念的影响,古人把性交看成是一件十分庄严神圣的事情,把过夫妻性生活称为“行周公之礼”;又把过夫妻性生活称为“敦伦”,“敦伦”者,敦合人之大伦也,可见这是多么庄严、隆重。
古人把性交看成是神圣的,当然做这种事也是很自然的,毋需加以隐讳。《战国策·秦策》载:楚围雍氏,韩令尚靳求救于秦,宣太后谓尚子曰:“妾事先王时,先王以髀加妾之身,妾固不支焉。尽置其身于妾之上,而妾弗重也,何也?以其少有利焉。”
这番话是在“庙堂”之上和外国使节讨论国家大事时讲的,这位秦宣太后竟用怎样和丈夫过性生活来打比方:丈夫用大腿压在她的身上,她就感到吃力;丈夫用全身压在她的身上,她就不感到重,以此说明物理学上“压强”的道理,同时以这个道理分析当时的形势。对于秦宣太后这番露骨的谈话,后世有不少人难以理解,例如清代学者王士帧对此评论说:“此等淫亵语,出于妇女之口,入于使者之耳,载于国史之笔,皆大奇。”(王士桢《池北偶谈》。)其实,何奇之有?在秦宣太后那个时代,人们把性交看得很自然,很神圣,庙堂之上怎么不能谈呢?以后人的观念来要求古人显然是不对的。正如当19世纪美国的人类学家、历史学家亨利·摩尔根以大量的史料证明人类在一个漫长的原始时代是实行群婚杂交时,就有不少人责骂他的“妄说”:“难道我们的老祖宗也卖淫吗?”
原始时代存在性交崇拜,除了后世有不少文宇记载外,主要是一些岩画和流传至今的少量文物了。
原始时代的岩画是以人为主体的,这些艺术(哪怕是最原始的艺术)都是再现人的活动,表现自我,体现出对人生的执着追求。在原始岩画中反映出当时人们的狩猎、畜牧、祭拜等各种活动,也反映出当时人们视为神圣的性交活动。例如贺兰山岩画“交媾图”,左边的那个男子以勃起的生殖器指向图中间那个有双乳的女性,而右边的人(分不清是男女)以右手举额,似有庆祝之意。在内蒙桌子山苦菜沟的一幅岩画上,则以粗犷的笔调勾勒出一个蛙形的女子,下身被一个阳具所插入。类似的岩画在中国许多地方都有发现。蛙是生殖崇拜、多育的象征,那么在以上这些岩画中,就把性交和生殖密切结会起来了。
在史前岩画中,最值得注意的是位于新疆呼图壁县城西南约75公里的天山山脉中的呼图壁岩画。这是新疆考古研究所研究员王炳华在1987年发现的,其中有许多反映原始社会后期性交崇拜的内容。这个岩画所在的峭壁,是侏罗纪顶部喀拉扎组砂研岩中的一块较大的透镜体,岩面平整,整个画面展布东西长约14米,高约9米,面积有120多平方米。在这片岩画壁上,布满了大小不等、形态各异的人物形象。这些人物形象大的比真人还大。小的只有10厘米左右。
刻像有男有女,或站或卧,或衣或裸,其中有不少男性的形象阴茎勃起,十分突出,而且相当夸大,甚至有性交动作。有些性交形象下还有一群群小人,明显地表现出原始初民祈求生殖、繁衍人口的强烈愿望。
此外,在一些出土的石刻、砖雕、青铜器、陶器上,也都可以看到初民的性交崇拜和对后世的影响。例如在四川彭山出土的汉代石雕“对吻图”就十分形象地表现出男女二人的性爱动作,这是多么朴素、自然和生动。再早的还有商代的青铜鼎,上有男女二人裸身相对而坐,都暴露生殖器官,其性交崇拜的含义就更明显了。我国古代还有一种叫“玄武”的图案,常出现在古建筑物上,这种图案一直被认为是龟蛇合体的灵物,可是据考证,它其实是蛙蛇台体,象征性交和生殖。
在佛经中也有歌颂和指导男女性交的文字,如《佛说秘密相经》中就有这样的论说:
作是观想时,即同一体性自身金刚杵,住于莲华上而作敬爱事,作是敬爱时,得成无上佛菩提果,或成刚手等,或莲华部大菩萨,或余一切窬始多众。当作和合相应法时,此菩萨悉离一切罪垢染著。如是,当知彼金刚部大菩萨入莲华部中,要如来部而作敬爱。如果诸大菩萨等,作是法时得妙快,乐无灭无尽。
尔时世尊大毗卢遮那如来,钻金刚手菩萨摩诃萨言:善哉,善哉!金刚手,汝今当知彼金刚杵在莲花部上者,为欲利乐广大饶益,施作诸佛最胜事业。是彼于彼清莲花之中,而金刚杵住于其上,乃入彼中,发起金刚真实持诵,然后金刚及彼莲华二事相击,成就二种净乳相。
在以上这两段经文里,金刚柞象征男根,莲花(莲华)象征女阴,金刚杵人莲花,就是指男女性交。经文说,这是“敬爱事”,“作是法时得妙快,乐无灭无尽”,可谓是对性交的正面歌颂,宣传性交至高无上,有性交崇拜的意义。
又如,从密宗佛教的教义看来,性交不仅有魔力在,而且通过男女“双身”、“双修”即性交可以得道。古代流传至今的一些密宗佛教“大圣欢喜天”等男女台抱性交的塑像,也是性交崇拜的遗迹。
通过许多风俗习惯流传至今。中国古代有一种“避火图”,实际上是一个长卷的春宫画,有8幅至12幅不等。由于是在民间大量使用的,画得比较粗拙,有许多甚至用木版印制,人们都把它悬挂在梁上,认为火神一见这性交图就远而避之,不敢来了。还有一种“护书”,意义就更加广泛些,它实际上也是一个春宫画的册页,古人把它放在房内,认为性交图形可以避邪祛灾,性交崇拜的含义是很明显的。
时至令日,性交崇拜的风俗在我国的某些少数民族地区仍然存在,一些性交崇拜的仪式往往和祭祀祖先、庆祝丰收、祈求人丁兴旺结合在一起。例如有些民族地区,在鼓社(相当于宗族)的石窟里,供奉着“央公”、“央母”这一对祖妣神的木雕像和泥塑的生殖器,在“央公”、“央母”的两旁还放了一对酒糟桶,桶内盛放酒糟,象征繁殖人类的精液。鼓社节的祭祖仪式是最隆重的典礼,性交崇拜活动则是整个典礼的最高潮,人们要把一根碗口般粗大、根须发达的杉树或枫树装饰成男性生殖器模样,由画着花脸的“告端”(象征男祖先)扶置于小腹处,象征性地向年轻妇女追逐,被追逐者必须含蓄地表示接受。
有的地区这种活动的形式则是一个人背着一个有明显女性生殖器的“央母”木雕在前面跳跃,另一个人手持有明显的男性生殖器的“央公”木雕在后面跳跃,并随着鼓声将“央公”不断地迎向“央母”,作性交状。
云南省有个少数民族叫奕车人,每逢重大节日就举行聚会,这时,成年男子可用木头等物做成假阳具悬挂腰凤,并且戴上面具,跳舞狂欢,跳舞时扭动腰肢,摆动臂部,作性交状。
在跳舞场地上还放着筐、缸等物,曰朝上,象征女阴,这些男子就将假阳具不断地迎凑上去,进一步地作性交状,而许多姑娘、老人和孩于则围住他们,笑吟吟地、饶有兴趣地看着。
我国南方还有些少数民族在过重大节日前要上山去找“母石头”,即一块天然的中间有孔的石头,在节日庆祝时抬着“母石头”跳舞,边跳边用一根木棒去捅石头的孔,以模仿性交,这完全没有猥亵的意思,而是象征幸福快乐、兴旺发达。
老祖宗们对性和性交是抱着一种自然而纯朴的感情和态度的,但是低下的认识水平又使他们出现一些愚昧现象。以后,人们走向了另一个极端:把性看成是污秽下流并实行性禁锢。现在和将来,人们必将对此实行否定之否定,消除性神秘感和性禁锢现象,重新以自然、纯朴的态度对待性,而这种态度是建立在对性有科学认识的基础之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