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老：消费升级、小微企业等是金融业新的增长点

由中国企业改革与发展研究会、中国产经新闻报社、网易财经联合主办的2020网易经济学家年会于12月22日在北京举行，本届论坛的主题是《开放新格局 智领新增长》。

苏宁银行董事长黄金老在“金融高质量发展与开放”环节发表主题演讲时阐述了在金融科技驱动下，金融机构在普惠金融领域的探索与实践。

黄金老表示，当前实体经济风险与机遇并存，既存在去杠杆、资管排雷、贸易摩擦等挑战，也存在消费升级激发内需潜力、小微企业获政策扶持、科技产业持续高增长等机遇，在此背景下，需要多策并举推动实体经济走出债务紧缩，并需要在贷款转让及不良资产管理等方面对金融机构强监管政策进行适当缓释。

同时，黄金老指出，在此背景下，金融机构发力普惠金融需继续发挥金融科技的作用。近年来，借助金融科技的力量，金融机构不仅在消费金融领域取得明显进展，在小微金融领域的很多探索也取得了积极成效。不过，黄金老也提示道，科技驱动的智慧金融本身也有局限性，这种局限性主要来自于数据，数据缺失、数据中断、数据造假等问题，在很大程度上决定着金融机构的普惠金融服务能力和竞争水平。

以下为文字实录：

黄金老：

尊敬的李老师、李行长，各位领导下午好！

感谢网易邀请苏宁银行来参加这个论坛。下面我谈四方面的想法：当前金融机构面临的问题和机遇，债务紧缩问题，监管问题，以及金融科技的应用和风险问题。

今天，每家金融机构面临的问题大致分为这些问题。第一个，资金推动型企业资金链普遍处于比较紧拙的状态。过去十几年，很多大中型企业，在宽松的资金环境下扩大规模，本身的效益没有跟上资金的增长速度，这几年资金面变得紧拙，他们的问题就出来了，表现在市场上经常听到一些大的企业爆雷，一些企业出现债务问题，反映到金融业里面，是不良资产的增加。第二，政府债务的本息负担也是比较沉重的，居民杠杆也在快速上升。虽然整体上杠杆率不是太高，100万亿GDP，50万亿的个人贷款，杠杆率50%左右，但是增长率是非常快的。特别是最近3年，每年以5—10个百分点在增长。去年很多省的统计数据都显示，居民个人贷款已经超过了居民的个人存款，像福建、广东等一些地方，早早超过了150%。江苏是比较低的，杠杆率是85%，但江苏今年也接近100%。当然，大家可能讲储蓄理财化，回调过来的比例也是很高的。但是，最近七八年左右的时间，居民个人存款的增速是非常慢的。第三，P2P、私募基金、非法金融的爆雷，以及股市的低迷损毁了个人积累的财富。第四，贸易摩擦打压了出口，出口是我们众多企业的市场来源，是经济发展的原动力，贸易摩擦下对美国出口的企业变得没有效益了，对制造业会有直接的影响。第五，政府干预金融日渐抬升。我记得在2003年的时候，政府干预已经很少了，这几年又出现了比较明显的抬头。第六，金融强监管，这个问题是我们金融行业自身的问题，金融业应对变革的能力还是有欠缺的。从2009年以来，我们做一些平台的贷款业务，做一些房地产贷款业务，或者做一些强抵押的业务，金额大也比较轻松，今天，让大家做一些制造业、小微企业和高科技企业业务，技术含量增加了，大家这方面的专业度就弱一些。

这是我们当前面临的一些问题，但也有一些机会，机会李杨老师也讲了，整个GDP有6%的增长。要达到6%的增长，在财政、金融政策上应该是比较宽松的，在宽松的金融政策上，从国家来讲保持流动性，对企业资金链的缓解、对银行业的资产质量都有很大的正面影响。影响有三方面：一是消费，现在社会消费总额达到40万亿人民币，和美国差不多，每年六七万亿美元，这是非常大的市场。第二是小微企业，全国统计的数字有8千万户，其中有效至少1900万户，国家税务部门统计的纳税的小微企业有1900万户，这个数字也是很庞大的。第三是科技产业，国家全力支持科技产业的发展。消费和小微企业、科技产业都是经济新的增长点，对金融业来讲也是新的服务点，所以，我们有40万亿的消费市场，2千万户新的金融主体在出现，还有一些科技独角兽在产生。金融行业从过去做融资平台、做房地产，到向这三个方面切换，需要转化金融业的使命。

第二个问题，债务紧缩已经发生了，特别2019年，各个银行都有一个感觉，都觉得找资产难，找不到恰当的资产来匹配自己的资金运用，实际上它是债务紧缩的一种状态。债务紧缩的状态，还表现在企业的杠杆率很高，已经达到百分之六七十以上，银行的风险在于，如果还用资产抵押的模式，企业到了70%的资产负债率时，就只有30%的抵押率，实际来讲，这时企业是没有资产可抵押，这时候要么不做抵押，坚持以抵押的方式来做，就没有业务可做。要解决这个问题，就应该借助资本市场的力量。关于这一点，今年有比较积极的现象，国家重新提多层次的资本市场，建设多层次资本市场能有效降低企业杠杆率，也为银行补充资本提供了多元化渠道。今年一些大银行、中型银行都有效补充了资本，其实对小银行，也需要给予支持，便利其补充资本。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对于陷入经营困境的企业，我们在政策层面的导向需要明确清晰。当前一些大企业陷入到了债务的泥潭，按道理讲要么让它顺利破产，市场出清，这是好事，就像98年、99年一样；要么真正去救它，很快救活也很好。现在的状态，一方面既不让它破产，也不真正救它，就出现了大量的僵尸企业，这对金融体系损害是非常大的。那该怎么破局呢？对于这类企业需要分离其资产负债表，差的直接破产清算，好的部分拿出来，用信贷或者其他方式给予支持，而不是把它们混在一起，使大家都无法得到金融体系的有效支持，时间拖的越长，对金融系统的损害越大。还有最后一条，对企业高负债的多元化扩张，从政府层面应该给予一定程度的抑制。上面这些措施，谈到的是如何帮助企业走出债务紧缩的困境。

第三个问题，缓释强监管。

强监管是没有错的，在稳增长的基础上防风险，这是大的方针。但是，还有个别金融监管政策，可能需要结合最新经济情况予以修正。其中一个政策就是贷款的用途管理。我们知道，其他国家很少直接管控贷款用途，我们国家对于贷款用途有着严格的管理，除了不能进股市，还设定了信贷管控行业，比如一些产能过剩行业。为了确保贷款资金用途管控有效，还针对性出台了三个办法一个指引，要求企业贷款500万以上、经营贷50万以上、个人贷30万以上必须实行“受托支付”。带来什么问题呢？可能是影子银行的膨胀。我们看到2010年以来，房地产、融资平台及其他一些受管控行业，虽然金融机构表内贷款没有显著增长，但这些产业依旧通过各种渠道得到了金融业的支持，也就是后来谈到的影子银行问题，或者说叫金融乱象。

所以从金融业来讲，最根本还是回归到资本金管理上来。今年年初国家副总理讲，做生意是要有本钱的，做金融机构也要时刻和资本金挂钩，做什么产业都可以，只要你有资本金，不同的资本金比例，采取这种市场化的措施可能效果更好。而严格限制资金投向，通过资金结构来调整产业结构，之所以很困难，问题就是产业结构决定信贷结构，而非反过来。因为资金是逐利的，会跟着赚钱的产业走，调控起来很难。这是强监管需要缓释的一个方面。

第二方面，贷款的转让和不良资产的管理。关于贷款转让和不良资产管理，我们国家也是非常严格的，这个政策出台之初很好理解，主要是防止国有资产的流失。这方面的管理措施主要有这么几点：正常贷款只能转让给银行，只能一次性整体转让。“理由”：只有“银行”，才会管理贷款；不良贷款批量转让，对象只能为四大或省级金融资产管理公司；关注类贷款不能转让；单笔不良贷款转让要走拍卖程序；个人（自然人）不良贷款不能批量转让；呆账认定有追索期年限要求等。

这些监管措施在不同程度上加大了金融机构处置不良资产的难度。当金融机构积累了大量不良资产，又不能快速核销时，就会影响其服务实体经济的能力。应该讲，过去制定严格的贷款转让和不良处置政策，还有防止国有资产流失等层面的考量；而现在，随着金融机构的股份制改革，这方面的压力是越来越小的。所以，也有必要对这些政策进行一定的缓释和调整。

最后谈谈金融科技，没有金融科技就难有普惠金融，这是大家的共识。我们做普惠金融，做海量客户，客户遍布天南地北，需要科技的手段来解决一些类似不见面这样的难题。

今天讲新金融，新在什么地方？就在两个方面，第一个，新金融如果是线上操作，从获客到贷款处理，到后面的偿还都要线上处理，这些需要生物特征识别等手段做KYC，风控也要通过大数据风控来做。

举两个例子，我们做消费贷款，每天做3个亿，线上消费贷款要有11个流程，每一个流程都对应数字化风控的模型，从筛选客户到审查客户，到最后的贷后预警等等，都要用到科技的手段。

第二个例子是小微贷款，银行做了很多尝试，前两年没有成功，现在还在尝试，还不能说成功，但是已经在积极做尝试。小微贷款也是获客、审批、贷后的预警和最后的监测，我们有4大类的系统，“星象”微商精准营销系统，是从客户里面找能贷款的客户。第二是风控体系，从5个维度：企业、企业主、行业、征信、场景等5个方面的数据来看企业的信用情况。第三，数万户小微企业的贷款，我们通过多普勒风险预警系统对这些企业进行贷后的风险分析和侦测。最后是智能催收。利用这些科技的手段，今年我们做了2.5万户的小微贷款，其中四季度做了1.2万户。江苏全省小微贷款户大概是80万户左右，作为一家新成立的银行，在三个季度做到2.5户，说明金融科技的效果和潜力。借助科技的手段，我们的目标是明年至少新增5万户，户均50—60万人民币。

举这两个例子说明，金融科技确实能够解决传统的方法不能解决的问题，使我们更好来做普惠金融。

另外，我们也要看到，基于科技的智慧金融也有其局限性。今天大家无非是做数据风控。首先要有数据，数据风控存在着它本身的一些风险，比如数据缺失、数据中断、数据合规、数据造假等问题，同时也还有技术风险，比如算法、系统的稳定性等潜在风险。

还有一点，就是大数据是不能消除系统性风险。比如数据表明，80%的小微企业生命周期只有5年时间，这属于大环境，利用金融科技不能解决这些问题。金融机构能做的，无非是更好地做贷后预警，发现问题后跑的比别人更快，要延长小微企业的生存周期，需要很多其他的手段和政策支持。所以，大数据风控不能消除风险，只是提高了发现风险的效率，提高金融机构管控风险的能力，而不能解决系统性风险等根本性的问题。

以苏宁银行为例，2年半的时间做到600多亿的资产，在全国的民营银行里面规模上排第三位，也做了数千万的个人客户和2万多的企业客户。我们通过金融科技和场景金融结合起来达到普惠金融这样的目的。今天我们讲新金融、传统金融，其实没有对错之分，但相比传统金融，新金融多了两个原材料，一个是流量，一个是数据，更重要的是数据，数据成为今天大家基本的原材料，数据的数量和质量决定竞争水平。过去经济发展要素是土地和劳动力，后来加了资本，后来又加了技术，今天又加了数据，经济成长的两个要素，变成今天的五个要素了。这次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把数据作为一个要素也写入了文件，从国家层面，数据成为了基本的生产的要素了。

随着信息经济的发展，数据越来越全面，我们的新金融会做的越来越好。最近十年来，中国大量的线上活动，使线上的数据大大丰富了，可以做很多线上的贷款活动。但是线下还是做不了，线下要靠IOT、物联网和区块链，实现数据的可收集，届时也会为基于金融科技的新金融提供业务空间。不过，这些需要大家一起参与、共同进步。

我的理解就这些，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