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壁画“整容”记

（原标题：古代壁画“整容”记）

新华社郑州5月18日电（记者王烁）河南洛阳古代艺术博物馆院内西侧走廊上，壁画保护中心主任杨蕊步履匆匆。走到一个偏僻角落，她侧身挤进一座临时板房，迅速拉上房门。

板房内摆放着一组大型明代壁画，它出土于济源的一座墓葬。壁画上的侍女清晰可见，细眉明眸，含情脉脉。这组难得的壁画如今伤痕累累，见不得光，吹不得风，壁画修复师正在这里为它“做手术”。

如果不是身着白大褂和手拿注射器，猛然一看，壁画修复师仿佛在制作一幅大型刺绣作品。慢工出细活，修复文物不允许有丝毫失误，虽然她们的技术已经非常娴熟，但一天下来，往往只能修复巴掌大的一块壁画。

2011年，位于河南洛阳古代艺术博物馆内河南古代壁画馆正式建成开放，共展出西汉、新莽、东汉、北魏、唐、五代、宋、金8个朝代的49组87幅壁画和彩绘雕砖，这些都是壁画保护中心工作人员近几年来精心修复而成的。

进入板房，杨蕊不停地游走巡视。“垫子下再垫一层宣纸。”她对修复师薛峰说。薛峰正趴在壁画上，用蘸了温水的海绵清理壁画表面。为了防止压坏壁画，她的身下已垫了三个棉垫，可杨蕊觉得还不够。胳膊可以压酸，但壁画要分毫无损，一切以文物为重是修复工作的基本原则。

每年季节交替，修复室最先开空调，这些历经沧桑的壁画如婴儿般娇弱，过冷过热都会对它们造成伤害。

清理、填补加固、粘贴新支撑体、绘制线条图、表面缺失填补……从揭取到修复完成，壁画修复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当人们惊叹于古人的妙笔丹青时，很难想象若没有修复师，它们如今将是怎样的支离破碎、面目全非。

古代壁画或藏于地下墓葬，或存于庙堂、石窟内，时间赋予它们永恒的价值，也暗淡了它们的光彩。湿度、温度等自然因素会让壁画出现空鼓、起甲等病害，样样致命，加之墓室坍塌、人为破坏，能揭取一幅完整的壁画实属罕见，杨蕊和同事经常面对的是拿到手已经残破不堪，或已是一堆碎片的壁画。

“壁画复原，无疑是一场高难度的 拼图游戏 。”修复师苏东黎边说边将一块绿豆大的壁画残片放回原位。“画上的一粒沙都不能丢。”然而，壁画拼接的难度又远超拼图游戏，残片没有规则，厚薄不一，要把它们拼成原有图案，没技巧和耐心可干不出来。

“先对比残片形状，按上面的笔墨线条拼，或者根据残片留下的印迹拼，拼一点儿加固一点儿。”苏东黎说，这个过程繁琐而缓慢，由于工作缘故，颈椎病、肩周炎成了修复师们的职业病，“晚上睡觉，两眼一闭，脑子里全是密密麻麻的壁画碎片”。

修复过的文物，外行人难以看出修复痕迹。可文物修复讲究“最小干预”原则，新、旧部分看上去可以浑然一体，绝不能混为一谈，所以修复师会在壁画上留下修补“暗号”。以便未来有了新技术，后人能移除修复部分。

“后期修复时，我们要根据壁画完整的部分为残缺部分进行补充，一个侍女手中的花篮如果残缺，就要根据残留的线条走向，或画中其余花篮的线条来补全它。”杨蕊说，为力求严谨，他们得查阅大量史料，予以佐证，“要是缺少实物支撑，我们宁可让它永远残缺，也绝不画蛇添足。”

如今，杨蕊已经和壁画修复打了20年的交道，她说自己就像文物医生，每天穿着白大褂，拿注射器、手术刀。“修复壁画前，我们要先检测壁画的成分，确保填补材料和壁画原材料相符。就像人输血要对血型，否则，原材料会排斥新材料，引起填补处出现空鼓、裂纹等 并发症 。”

曾有人问她：“你们天天接触古人留下的东西，不忌讳吗？”杨蕊笑着说：“修复国之瑰宝，那是一种享受。”

修复师们修复壁画，如同和古人对话。“壁画是古人留下的绝美艺术品。你对它真心，它也会频频奉献惊喜。”杨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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