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朝新
2013年12月30日上午10点多，郑州电视台的记者在郑州新开通运行的地铁一号线采访时，偶遇郑州市委书记吴天君，于是做了采访。新闻播出后引发轩然大波，明明是正面新闻却引来了网民的嘲讽和笑骂。
第一眼看到，我也哈哈一笑。很快发现，关注者众，于是找郑州的媒体朋友私下问了问。结果被告知，记者真的是巧遇市委书记，而且最开始拍摄时，市委书记有些不高兴，拒绝了，记者不放弃，尾随上了地铁，坚持拍摄。
朋友告诉我，据说市委书记开始不同意播。可正因为是真的偶遇，十分难得，电视台觉得这确实是一个好新闻，所以几次请示，终于获准播出，其他听说此事也想报道的郑州媒体则未被允许。
当地朋友的这些介绍，未必是假的。查了一下，郑州地铁2013年12月28日才开通，然后就到了周末。12月30日是周一，是当地开通地铁后的第一个工作日，记者们自然要趁新鲜劲去地铁采访，恰好遇到了也想体验一下地铁的市委书记，这不是不可能。当天在地铁里采访的记者，恐怕也不只郑州电视台一家，偶遇的几率应该比较大。
2012年，听郑州的宣传官员讲一个故事：吴天君常骑自行车到处逛，但不允许媒体报道，怕被说是作秀。因为有一年郑州大雨，他乘车出行受阻，于是亲自下车查看并掏了排水口的枯树枝，这一幕被网民拍到发上了网。赞的人很多，可骂他“作秀”的人也不少。吴天君对此心有余悸，故骑自行车坚决不许当地媒体报道。
如此看来，吴天君对此类“作秀”，应该是很敏感的。这一次，郑州作为一个并不太发达的城市开通了地铁，他作为市委书记一定很高兴，这恐怕与他最终同意记者报道“地铁偶遇”，多少有点关系。
我想，不管“偶遇”是真是假，吴天君都会很尴尬。即便他只是“学习吃包子”，与记者假“偶遇”，也起码证明地方官们在上行下效，学着向老百姓靠近，这不管怎么说都是件好事，怎么就会惹来各种嘲讽呢？而假若吴天君是真的坐地铁与记者“偶遇”，什么老百姓偏偏就不相信呢？
道理其实很简单，一些地方媒体平日里被管得死死的，很难监督本地行政长官，久而久之，只唱赞歌不说真话，尤其是不敢说批评性的真话，官员的公信力逐渐丧失，媒体的公信力也逐渐丧失。突然有一天，地方官真的做了一件好事，过去那些只唱赞歌、不敢监督的地方媒体报道出来了，即便都是真的，老百姓也不愿相信。
2011年夏天，我在山西沁县一个村子里偶遇时任山西副省长刘维佳。刘维佳当时是下乡进村了解民情。我和另一位同行跟着他，一起走访农家，在农家院吃饭。事情报道出来，基本没有人怀疑我们报的是假的。为什么？因为我们平日里经常监督官员，不轻易说官员们的好话。偶尔说说官员的好话，读者会想：这些记者总在监督官员，这回赞了，应该是真的吧。正所谓，“若批评不自由，则赞美无意义”。
中国的官员们平时坐惯了专车，尤其是到了吴天君这个级别的官员，长期不与民共苦，偶尔真的来体验一下，老百姓也不会轻易买你这个账，当然会认为是“作秀”。
湖北省统计局副局长叶青，是个不错的参照。官至副厅级，叶青却长期骑自行车上班、出门开会，刚开始有媒体报道，也有人说他作秀。当媒体发现叶青骑自行车上班成为常态后，也就没人报道了，说他作秀的也越来越少。如今，他骑自行车不是新闻了，频繁丢自行车倒成了新闻。那些不打算长期与民共乐、同苦的官员，只要坐地铁或到街头吃饭不能成为常态，难免会被围观甚至嘲讽。
对于“作秀”，眼下也确实有些不好的倾向，那就是不分青红皂白地开骂。任何个体和团队，采取一些媒介手段或营销策略展示自我，其实无可厚非。有些作秀，不妨引导和推动，让它从“偶遇”能变成“常遇”。对“偶遇”若进行嘲讽和叫骂，那将来“偶遇”也不会有了，会变成了最后一遇。
曾有一个知名的商人，到处拿着现金搞捐赠，把人民币堆成一大堆让记者拍照。有人骂作秀，我却觉得他该赞。只要这人是拿了真金白银捐给需要帮助的人，他秀一秀又何妨呢？这样的作秀，不妨再多一些。
比如吴天君这个级别的官员，他偶尔打破常规坐一回地铁，结果引来一片骂声，他还会去打破官场旧有的规则与民同乐、与民共苦吗？既然民众习惯了他们坐在专车里，那就坐在车里吧，何苦要自寻烦恼去坐地铁挨骂呢？当然，若官员们的作秀劳民伤财甚至祸害百姓，于民生无益、于社会进步无益，那自然该狠狠地骂。
当下，我们不妨把热情放在如何让“偶遇”变成“常遇”上，别把个别官员迈出的第一步吓回去，骂转身回去，不妨站在他前面鼓掌，引导他再往前走一步。社会进步，别指望一蹴而就，一步一步走，将来才有希望。
（作者系媒体人士）
本文来源：东方早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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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晓易_NE0011
